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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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阿绵最后还是没有学琵琶，阿眠说：“琵琶没用。”
我不否认，青楼里面十年，琵琶从来没有救我。
阿眠学了诗词书画。
我觉得不错。
学了一个月，阿眠来找我，她哭了。
青楼里面有的是人在哭，每天都有人哭。
她说：“鸨母很凶，她抽我。”
我漠然，我对此却是毫无反应，也一点也不动容，因为她遭受的我全遭受过。
我并不动容，她也不会知道，她因为好看，受的罪比别人轻多了。
我说：“你乖一点，乖一点就没事了。”
这大概是我能想到最有用的话了，说完我又觉得这话似乎也没有什么用。
阿眠咬着唇，不说话，委屈极了。
她用那双和我极为相似的眸子看着我，最后带着埋怨的口气说道：“我已经够乖了。”
她这话声音小，但我还是听见了，听见了也没什么用，于是又只是当作没听见。
晚上我没有客人，我回到屋子内，就看见阿眠代替了伺候我的人的位置。
阿眠说：“卿卿，你陪我。”
奇怪，这小孩被卖进来的时候，鸨母明明说的是农户家的女儿，怎么天生的就有命令人的理直气壮的样子。
过了这个月，阿眠十四岁，十四岁，其实已经可以接客了。
但是她还是安全的，因为鸨母说了，这般样貌，可不能糟蹋了。
还是因为阿眠的好相貌，她看着我的时候，我想起来母亲死之前未生出的孩子，不知道是男是女，若是生了，是不是和阿眠一个样子。
晚上我扭不住她，让她和我用睡一个地方。
她说：“卿卿，我不喜欢你，我好讨厌你。”
我不理解，我闭着眼睛，就当作听不见。
【4】
又过半个月，青楼里面又出了一位花魁娘子，是熟人青霜。
她明明都已经挂牌接客几年了，不知道怎么的，又成了花魁娘子。
鸨母来我这里，闲来无事，和我聊闲，说道：“那小世子看上青霜了，青霜和你差不了一两岁，你看你当日不抓住。”
小世子不过十四五，就日日宿在青楼，当真是少年纨绔。
我摇摇头，并不觉得失去了什么，也不羡慕。
我已经攒够了赎身的银子，若是可以，我不想伺候男人。
鸨母自顾自的唠叨，她其实也是苦命人，只是苦命人也得活，她活到了如今这一步。
楼里的都是她的摇钱树，她无父母，无子女，无爱人，连说话，都要找摇钱树说话。
我听着，不多言，她便愿意和我说。
她说完，甩甩袖子走了。我看着她的背影，然后转身去弹琵琶。
她对我说，我对琵琶说，不指望琵琶能听懂，只要我能说出来就好了。
【5】
青霜死了。
她死的前一日十分风光。
小世子迷恋她，她比小世子大上七岁，却让小世子死心塌地。
说什么也要将她带进府。
青霜这段时间很是得意，整个楼里面，连最年轻最好看的姑娘都要避让三分，风头无限，鲜花着锦。
小世子不知道怎么和家里面说的，青霜得偿所愿进了王府，即便是连个侍妾的身份都没有。
但是即便是这样，也让楼里面的姐妹一阵羡慕，王府就是个奴才也好，总比青楼的女子强的多。
出了楼里面，那就不是妓了。
若是，若是有那万一可能，生个孩子，那就更好了。
老有所依，不怕被随时发卖。
我也觉得是好的，只是青霜走的前一天，总是心慌，我打开门，就看见青霜。
她穿着小世子送来的上好的蜀锦，头上簪着的是时兴的花样簪子，美的不可方物，像一朵出水芙蓉。
配着那一套蜀锦，当真的是鲜花着锦。
青霜看见我，青葱手指抚上自己的翠玉簪子，炫耀的说道：“我要走了。”
我总觉得不舒服，不是嫉妒，而是总是觉得有那种不好的事发生的感觉。
但是事实上，现在挺好的，青霜马上要解脱了。
我又多说了一句：“王府不比外面，谨言慎行才好。你别太出头，要好好过日子。”
她太傲了，这份傲气不适合妓。
她一怔，脸上的笑容也淡了，放下手，看了我一会儿，又重新挂上笑容，微微抬起头，说道：“那是自然。”
我点点头，想要下楼。
她又叫了我一声：“王卿”
我回头不解的看向她，她一脸别扭的说：“你要是攒够银子，就出去吧，或者和我一样，傍个男人，做这行的，傍个男人不难堪。”
以她的性格，说上这些已经是不容易了，我轻声说道：“好。”
不枉我也关心她一句，难得她也说了两句好听的。
我以为青霜以后会过的很好，最起码比我好，毕竟当丫鬟都比当妓女好，她就是在王府被人为难，总比楼里面被客人为难要好。
但是青霜被一顶小轿子抬进王府的第二日就死了。
据说是死的十分的惨，被一个草席卷出去，就扔了。
第三天，小世子又来了这里，交杯换盏，脸上不见悲伤，逍遥快活的很。
阿眠又来找我了。
我才知道，她那个教导学识的师傅是青霜。
鸨母也很可惜，她和我说：“青霜太傻了，男人怎么能信呢，那小世子才十几岁，王府的人觉得她带坏了小世子，就打死了她。贵人都是精明的，不好随意打杀妓子，就买回府，反正花不了多少银子。青霜还没有进了王府的后院的门，就让王府的老太妃派人套了麻袋活活打死了。”
她全然忘记了，那日她告诉我，说我没有福气，比不上青霜如何。
忘记了那日收钱的时候，有多么的高兴，脸上都是可惜。
鸨母说的时候我和阿眠都在，阿眠不出一语，但是晚上耍赖不肯走。
我知道，她害怕了。
活生生的人，转眼就死了，怎么能不让人害怕。
便是当年的我，也是害怕的。
我看着她，难得的亲近的摸了摸她的头说道：“没事，以后多赚些银子傍身，不喜欢上男人，就没事了。”
阿眠靠在我的怀里点头。
【6】
青霜死了之后，我身边少了一个聒噪的，又过了三日，又少了一个，是我的小徒弟。
她挂了牌子，再见我的时候，整个人都变了。
我说不出来变成了什么样子，只知道，没了生机。
楼里面的姑娘都要经过这么一遭的。
有些人挺过去了，就如杂草，虽命贱，却也能活着。
活着总比死了好。
阿眠偷偷的告诉我说：“有人打人。”
她说话的时候不再是理直气壮的样子，她缩着脖子，眼里有着畏惧，定是看见了什么。
鸨母对我说：“不是我糟践她，关键是李老爷就好这口。”
好哪口，我不愿意多问，青楼接客，向来是客人挑姑娘，哪里容得下姑娘挑客人。
我让人送了药，其余的，我也管不了了。
阿眠又留在我这里，我不是个身边有人就睡不下的，若是如此，这些年怎么过的下去？
身边的人是男是女，是人是鬼，都不重要，我安安稳稳睡我的。
我正要睡去，阿眠摇醒了我。
她说：“我害怕。”
阿眠将头紧紧的挨着我的胳膊，对我说：“我真的害怕，害怕李老爷。”
我安慰她：“没事的，不会是李老爷。”
她那么美，鸨母怎么舍得让她去找李老爷。
她说：“卿卿你那时候害怕吗？”
那时候是什么时候，没有挂牌的时候吗？我出神，然后回神，对她说：“害怕。”
“那怎么办？”
我说：“睡觉吧。”
没错，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7】
阿眠十五岁这年，我们两个人不再那么陌生，她还是不愿意学琵琶，但是却愿意往我这里跑。
鸨母不拦着，她说我是楼里面比较识趣的，让阿眠那个小丫头学学我的性格也好。
阿眠下个月挂牌。
她在楼里面待了一年，见多识广，胆子大了起来，提起来这种事情，已经没有原先的畏惧了。
甚至还有些隐隐的期待。
因为楼里面的姑娘骗她，说不疼的，是让人快乐的。
她问那阿梅为什么疼，姑娘们说：她年纪小没长开。
阿梅是我那有几分琵琶天赋，但是输在样貌上的小徒弟。
我已经很久没看见她了，我也不去问她去了哪里，心里就当是她得了哪位贵人的眼，被买回去当个外室。
当个外室，是一个青楼女子最好的出路。
阿眠问鸨母，鸨母说这种事情都是快乐的，你是妈妈的乖女儿，妈妈能相对阿梅一样对你吗？
所有人都骗阿眠，阿眠问我，我说：“睡觉。”
睡着了，才会不留眼泪，才会不疼。
我不想骗她，也说不出不疼的话。
她的客人我认识，楼里面所有姑娘也认识，是那个小世子。
一年过去了，他依旧是青楼的常客，甚至比从前来的更频繁了，只是不同的是，他身边不再是青霜，而是各种各样的女子。
男人是多情的，不能相信男人。
阿眠去接客的前一夜，我告诉她。
阿眠亲了亲我，表达对我的感谢。
她一怔，躲开，阿眠也不恼，她说：“我知道的。”
【8】
阿眠回来了。
她下面出了很多血，妈妈气急败坏，但是却不敢说贵人，只能让人带回来，然后又送了新的人进去。
姑娘们见多了惨烈的，但是没有见过那么惨烈的。
她血一直在流，整个人也痛的发不出声，只是一个劲的流眼泪。
不像贱草，像昙花，像没有开却被人硬生生掰开花瓣的昙花。
我连忙让人去请医女，医女来了，看了看，说是伤到了。
鸨母急的跺脚说：“怎么就伤到了？”
后面跟来的龟奴说：“世子爷屋内有带血的蜡烛。”
妈妈懂了，她淬了一口，然后骂道：“小混账。”
这里没有别人，她自然什么都敢说。
没人知道屋内发生了什么。
有好事的去打听，听了一半，就又什么都知道了。
我也没有多问，只是一直拉着阿眠的手。
阿眠疼的说不出话，看着我一个劲的流眼泪。
阿眠的体质大概和别人不同，她一出血，就很难愈合。
那晚上很晚的时候，医女才处理完。
妈妈看她实在可怜，让她先歇两日。
晚上的时候，我主动揽下看着阿眠的活计，怕她晚上出了意外，没有人管。
果不其然，阿眠发烧了。
她烧了一夜，还哭了，抱着我喊了娘亲。
【9】
阿眠半个月才好利索，妈妈已经等的不耐烦了。
她问阿眠世子爷怎么突然糟蹋人。
阿眠不说。
但是偷偷告诉我，说：“我提了青霜师傅。”
原来如此，我想可能世子眼里，青霜还是不同的。
我说：“你觉得如何？”
我以为她会说世子爷痴情，谁知道阿眠十分聪慧，她说：“我觉得男子都是怂货。”
她前十几年见得男子都比不上在青楼的一年多。
青楼里面的一年，让阿眠对男子有了认识。
她对男人那一点不着边际的幻想破灭了。
她对我说：“不喜欢男子，觉得男子就是鬼，你看他道貌岸然，实际心里不知道要怎么扒你的皮，喝你的血。”
她说的煞有其事，我合理怀疑她这话是从妈妈那里学来的。
妈妈常说；你看看这些贱蹄子，妈妈我供她们吃穿，这些人不知道回报就算了，天天寻死觅活，这是要扒老娘的皮喝老娘的血。
我说：“那你以后千万不要喜欢男子。”
阿眠重重点头，然后脱了鞋袜，上了床塌抱住我的腰说：“我才不喜欢男子，我喜欢卿卿呀。”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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