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雪，寻梅》一轮满月

4、梅倾古

　　或许是这句话里涵盖的奸商气息十足令坏蛋安心，总之那人好像信了，发来一个地址并道。
　　【明天晚上九点，带鱼来。】
　　【就要这一条。】

　　浮白大呼小叫:“九点！”
　　“晚上九点！！！”
　　“我们明明五点就下班了！你个蠢货为什么非要晚上！”

　　绮纨安抚道:“安啦。”
　　转头继续打字。
　　【好的呢老板~】
　　【您可真有眼光，这是我们店里的镇店之宝呢~】
　　【不过哦，价格可能有些高，不知道您能不能承受呢？】

　　那边发来一个嗤笑的表情。
　　【呵，劳资多的是钱。】
　　【价格随你开。】

　　绮纨狗腿地发了一堆“老板大气”的表情包，随即继续问。
　　【可是哦，要把一条这——么大的鲛人运出来是很难的诶~】
　　【老板，您可不可以上门来领呀~】

　　【那这就是你的问题了。】
　　【这点事都解决不了，还想赚钱？】
　　【放心，那里很安全。】

　　绮纨撇撇嘴:“看来还没蠢成傻子。”
　　【好吧，我们尽力。】
　　【老板，明天见。】

　　她气定神闲拍拍一边气得跳脚的白鹤:“浮白，去查查这个……白金圣殿……”
　　“待会儿把结构发给大家瞅瞅。”

　　“至于其他人嘛，明天记得打起精神磨磨爪子，来活了。”

　　浮白埋头查了半天，兰陵市明面上根本找不到一个叫“白金圣殿”的地方，估计又是哪个地下场所，最后还是苍楠辗转托他东北的老爸，动用层层关系才找到的。

　　绮纨一看:“哎哟，原来我们兰陵市市标兰德大酒店下面还有这么个地方呢。”
　　“不得了，我在这儿活了几千年都不知道。”

　　沉墨问渊颜:“兰德酒店是那只海龟家的产业吧？”
　　渊颜点头。
　　一片海里出来的，他家寒珀和那老王八还有点交情。

　　绮纨:“这老王八，各个行业都插了一脚还嫌钱不够？”
　　“胆儿够肥的。”

　　浮白这会儿有了点信息，已经动用妖力潜入各大明网暗网搜刮该“白金圣殿”的相关信息。
　　她举手示意:“老大，这老王八胆子好像也没多大。”

　　“这里貌似是一个人类嫖赌毒拐卖的场所，没沾上妖怪的边。”
　　在白鹤心里，没动妖怪的事一般不叫大事。

　　绮纨:“……”
　　“这叫不大？”
　　“真以为自己是老妖怪就能去搞人类的灰色产业？”
　　“不怕遭天谴啊命硬的王八。”

　　渊颜:“这种场合，地底下还金碧辉煌人来人往，没几个保护伞不定修得起来，看来兰陵市妖怪们安稳，人倒是如履薄冰。”

　　苍楠挠头:“咋办？”
　　“这挺复杂吧？”

　　确实，这里面牵扯的东西太多，要不是有个缺德的人想在白金圣殿做鲛人买卖，引起了他们妖管局的注意，以当今人类的能力，要查到这个地方不得猴年马月，何况知道了也不一定动得了，妖怪插手倒是方便，奈何天道盯着，他们也不好帮。
　　动辄就是天雷滚滚，劈死了找谁说理去。

　　但看都看到了，让几人袖手旁观好像又不太可能。
　　妖的心肠都很软的。

　　苍楠尾巴往桌上一砸，正气凛然道:“不然我给那酒店整个拆了。”

　　沉墨无语道:“好主意。”

　　苍楠一个笑还没咧出来，就听沉墨接着道:“无故损坏人类财产。”
　　“造成人类大面积伤亡。”
　　“擅自更改人类社会发展进程。”

　　浮白做个鬼脸:“这下劈死你全家都有理了。”

　　话音落下，天边一声闷雷响，像是天道在附和，还莫名透露着一点兴奋。

　　屋内五只妖怪:“…………”

　　苍楠气得炸毛:“那咱咋整嘛。”

　　绮纨站在窗前，旗袍妖冶，盘发端庄，她抬手从发髻里抽.出一支簪子，指向天花板:“安啦，凡事有远古老妖怪顶着呢。”

　　楼上泡茶的远古老妖，狻猊老局长猛地一个喷嚏，差点栽进茶壶里。
　　随即在右眼皮的持续跳动中，绮纨款款步入局长办公室。

　　过了半个小时吧，绮纨带着笑走回第一支队蜗居点:“好啦，人类那边狻猊老局长去解决，我们负责抓鱼贩子就行。”

　　由于当年抗战天道没控制住局势，是老龙拼了命才保全华夏版图，天道欠老龙家人情，轻易不会伤害龙的传妖，况且狻猊和天道打了这么多年交道，深知天道的秉性，暗箱操作无比熟稔，交给他基本就妥了。

　　几人在办公室粗略商讨，五点准时下班。

　　苍楠在妖管局大楼门口看到沉墨骑上机车扬长而去，不禁再次发问:“副队不会又要去那片林子吧？”
　　他身边摆弄手机的浮白头也不抬:“大概率。”

　　苍楠抱头不解:“为什么啊！为什么！”
　　“离局里恁远，那松林还诡异得不行，我真的不想去唤醒副队了！”
　　“不对啊，为啥每次都是我去，你们咋不去？”

　　浮白一顿:“嗨哟，忘了告诉你吧。”
　　她如数家珍:“诡异是必然的，毕竟里面住了华国的吸血鬼族群。”

　　苍楠瞬间面色惨白。

　　浮白憋笑:“怎么，你干了什么这种表情。”

　　苍楠:“……”
　　“完了完了，我在他们门口叫恁大声，我还拍他门口松树了，他们不会从棺材板里爬出来啃我吧？”

　　浮白莞尔:“应该……不会吧？”
　　“拜托，人家是文明妖怪，很优雅的。”

　　苍楠咆哮:“优雅！？文明！？”
　　“那你们咋不去！”

　　浮白:“咳咳咳……”
　　“那什么，就是有一点小恐惧罢辽。”

　　苍楠:“我也有小恐惧啊……”
　　“所以副队为什么没有？”
　　苍楠忽然肃然起敬:“难道他是去看守那些……的，不愧是副队啊……”

　　浮白奇道:“想什么呢？”
　　“谁有那个胆子和权力去看着那些……呢？”
　　“咱猫猫仔是吸血鬼头头养大的，你说他去不去。”

　　苍楠:“！！！”
　　“！！！”
　　“我！靠！”

　　他嗓音颤抖:“那……那他……还是猫吗？”
　　浮白翻白眼:“你没挨过猫猫仔啊？他有没有温度你不清楚？”

　　浮白道:“放心，猫猫仔他好几十年前就搬出来了。”

　　苍楠点头，忽而又摇头:“不行，以后你们去找副队，我就……不去了。”
　　浮白:“……”
　　“嘁，胆儿贼小。”

　　但沉墨并没有跑回松林里的吊篮里窝着，他骑着车在十八弯的山路上狂飙了好几圈，天擦黑才慢吞吞往落栖山下的公寓开。

　　今天他不累，白天补了那么多觉，晚上睡得浅一些也没关系。
　　机车轰鸣声渐歇，沉墨把黑车停回独栋小公寓的车库里，拖着被夕阳拉得长长的影子，踏着木梯上二楼。

　　夏日的晚风还是炎热，他骑了这么久的车，这会儿又累又热，只想洗个澡直接瘫，没成想在这个布了结界的公寓二楼，竟然感受到一丝第二个人的气息。
　　他刚才在公寓楼下捣腾半天，丝毫没有察觉。
　　来者道行不浅。

　　沉墨如果是猫的形态，这会儿毛都该炸起来了。

　　但他只是放轻了上楼的脚步，在一阵警惕中，他看到有人逆着光站在房门外。
　　那人银丝滚边的黑袍繁复，披散的墨发如瀑，身形高大，深刻苍白的轮廓被夕阳勾勒出一点暖色，凤眼微扬，笑得一如过往般温润。
　　他唤:“踏雪。”

　　沉墨还踩在木梯上，只露出一双眼睛，呆立当场。

　　梅倾古嘴角弯起，似乎有些无奈，他又道:“踏雪，过来。”

　　沉墨反应两秒，转身就走。

　　哦，你丢了我五十年，这会儿跟我说话语气和五十年前一样一样的，咋？你穿越了？那五十年你是被蓝姐姐钉棺材板里睡死了是吧？还当我是住你家里的猫呢……

　　什么语气……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吗……
　　没事儿人似的……

　　我明明在吊篮里等了你五十年，你有来看过我一眼吗。

　　身后的人没动静，沉墨走得决绝，却是越想越委屈。
　　他怎么能这样……
　　好歹，解释一下，道个歉也好……

　　沉墨走回车库，已经重新给机车插上钥匙，下一秒黑雾闪烁，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拨开墨雾按在了机车车头，沉墨垂着头，视线范围也只看得到一双手。

　　半晌，梅倾古轻微的叹息从头顶传来，他一手拔了车钥匙一手试探着去抬沉墨的下巴。
　　沉墨尖牙咬着嘴里的软肉，歪头不让他碰。

　　只是歪头，人却没有后退。

　　梅倾古把钥匙丢进沉墨的皮衣口袋，双手捧起他的脸，摸到一点濡湿。
　　沉墨金色的眸子睁得很大，浓密的睫毛上碎钻似的沾着泪，嘴唇抿起，像是在瞪他。

　　梅倾古拿指尖揩去他眼尾的泪，墨眸里雾气升腾，忽然发力把猫整个搂进了怀里。
　　他明明还是那副冷淡温沉的表情，手上却下着死力，一手揽沉墨的腰，一手小臂横压沉墨的肩，微凉的黑发滑落在沉墨的肩颈，他俯首在沉墨耳边说:“踏雪……”
　　“抱歉。”

　　沉墨被勒得喘不过气来，却没有挣扎，他只是在梅倾古一声又一声的抱歉里，攥着梅倾古背后的衣服，无声掉着泪。

　　吸血鬼是没有温度的，但梅倾古每一次抱住沉墨时都比猫的恒温要高，所以这个怀抱，宽厚，温暖，沉墨守在吊篮里，等了五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