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说过我爱你》Luna-lulu

21、爱恨

　　告别了李雨星，明月连晚饭也没吃，独自在操场踟蹰许久。待到月上柳梢头，操场上也多了一对对“人约黄昏后”，她自觉无趣，又一路散步到校外。
　　明月又想起丁薇，那样稳重那样让人信任的丁薇。她从来没有提过，原来她对一起长大的刘尚博也有一份思恋。那为什么进了同一所大学，丁薇却那么快接受了胖学长的追求，真心喜欢的一个人可以如此轻易放弃吗？还是……她没有放弃，那张照片，会是她拿走的吗？如果是，她有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明知道自己和她喜欢的人并没有冲突。
　　明月信步走着，思绪像滚在一起的一团丝线，怎么也理不出一个头绪。然而心里压抑着的委屈，翻滚酝酿，让人艰于呼吸。她突然顿住脚，呆立一瞬，猛然回身向学校内跑去。
　　她不歇气的跑，一路跑到科技楼，按了两下电梯，可不等电梯下来，她就跑了上去，一层一层，恍惚在广愿塔上，没有尽头的台阶，她只看得到前面那个背影，仿佛只是这样跟在他身后，一直走，一直走，就永远不会累，只会觉得安心。
　　她跑上顶楼，不顾喘息未定，扑过去在大厅关着的门上拍打：“晨！晨！”
　　门锁着，她本来也没有期待过范晨霏会在这里，她只是流着泪，继续叫他的名字。然而，刷拉一声，门却开了，开门的那个人定定的看着她。
　　那是范晨霏！竟是范晨霏！
　　明月像是呆住了。她盯着范晨霏，眼睛一瞬不瞬，范晨霏也在这样看着她。他的目光是她没有见过的热切和哀凉，像是盼了很久才有见面的这一刻，又像是从此将永不再相见。他的眼光让明月心里一热，她不管不顾，扎进范晨霏怀里，眼泪决堤一般倾泻而出。
　　她的举动出乎范晨霏意料，可他随即拥紧她，他抱的那么紧，似乎感觉到她的身躯在怀中越缩越小，好像要被他揉入骨肉中去。这样的拥抱让两个人一时都有点恍惚，因为似乎在想象中已经发生过很多，可这却是他们第一次距离这样近。
　　明月只是哭，像是要把积郁已久的委屈全都发泄出来。从她在晨霏身边看到柳笛的那一刻，后面的事情接踵而来，只觉得和他日益疏远，心有不甘又无能为力，原打算就这样退出也好，可却身不由己，又被卷入流言的漩涡，好多好多次，她夜里抚着手机，挣扎着要不要给他发条短信，可是每次手机在手心攥出温度，她却没有对他倾诉。她觉得不要去打扰她，爱他只是她的事，可今天乍然见到他，她才发现那些人那些事，那些对她好的，坏的，同情的，敌视的，已经让她不堪重负。
　　她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回过神的时候，只看到范晨霏的衬衫前襟湿了一大片。她这才觉得不好意思，抽噎着推开范晨霏一点：“晨哥哥……对不起。”
　　她打量身周，空旷的大厅，只有范晨霏一个人。他衣衫单薄，额上还有汗滴，似乎是在这里练舞。怔忡间，范晨霏却又抱住了她，只听他喃喃说：“我一直想这样抱抱你。从那一次我们一起在那个塔上的时候。”他将头抵在明月的头发上。他的语气浸透了悲伤，让明月心里一凛。在他的怀中，她觉得心底像有丝弦重重撩拨，心跳的忽重忽轻。跑来这里，心里压了那样多倾诉的话，可在这一刻，似乎所有言语都已经不再重要，她好像突然意识到，她想要的只是这样一个怀抱，于是她不再说话，只是被他拥抱着。然而她听到范晨霏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为什么哭？”
　　明月想了想，回答：“看到你……就想哭了。”
　　范晨霏放开她，他轻轻笑了一下：“如果看到我让你想哭，那以后你要多笑一点。”他说着用手指轻轻划过她的嘴角，像是想要勾起她的一抹笑容。
　　“晨哥哥，我心里真的很难过。”明月低声说：“尚博哥发帖说我是他女朋友，我知道他想帮我，可他这样做，其实帮不到我什么，反而还毁掉了和雨星姐和好的机会。”
　　“你不必难过，”范晨霏说：“你没有错。而且，这件事很快会过去的。”
　　明月静了一下，又问：“以后怎么办呢？”她语意不明，然而他明白她的意思，他从刚才的忘情中冷却下来，找回理智。
　　“明月，我今天才发现，我做错了太多事情。我总是消极逃避，希望问题能自己解决，可到最后却误人误己。”
　　“晨？你在说什么？”明月听不懂。她的脸上有点迷茫，带着问询的神情。范晨霏看着她的面孔，天知道这一刻他是多么的舍不得，如果没有今晚的相遇，他没有冲动的挥霍这一刻，就让彼此平静的渐行渐远，也许他不会明白自己放弃了什么——也许那样，心不会像此刻这样痛。
　　“我说，我不能喜欢你。”范晨霏克制住翻滚压抑的情绪：“你也不要喜欢我，哪怕恨我也好。”
　　“我不会恨你的，”明月觉得她明白了范晨霏的意思，她微微挣了挣，从他的怀抱里出来，清冷的空气刹那间包裹了她，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可是她的语气，却是从来没有过的坚定：“不管你对别人怎样，对我，你并没有做错什么。”
　　“我有女朋友，一直有，所以我对你的事情总是不上心。我是个不知道自己要什么的人。真的对不起。”
　　不，不是这样。她从来没有恨过他的漫不经心，她恨的只是自己不够好到让他专心。她要的，也不是他的对不起。
　　“不是的……”明月焦急起来，想要打断，范晨霏却不容她说下去：“明月，如果可以，请你记得今夜之前的范晨霏，以后……你就当做今夜之后我会从这个世界消失。”
　　明月只觉得心直直沉下去，以后怎么样？她终于问了，而他的答案是拒绝。以后，她再也不必给自己，给他找这样那样的借口。心里那样难过，半晌半晌，她才断断续续的说：“晨哥哥……真的不可能了吗？”那样努力的想要走近的人，现在他们的距离，不过一个指尖，然而却那样远，到最后，对他的爱，她连说出口的机会都没有。可是已经不能开口了，她连自尊都几乎耗尽。
　　“明月，忘了我吧，就当从来没认识过我。”
　　她定定的站在原地，心像被这句话割成了几千片。待到终于能拼凑起一句完整的话，她说：“我懂了，晨哥哥。我不会再打扰你了，可是……我也不会忘的。”她的声音那样轻，最后几个字已细不可闻。她整个人也是轻飘飘的，回转身离去。
　　范晨霏盯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一下，一下，她的脚步声，越来越轻，直到听不见了。他愣了很久才回到大厅中。空荡的大厅，玻璃上映出的是他一个人的影子。他继续跳舞，仿佛刚才的一切没有发生过。动作越来越急，像要将明月的气息和残留的情愫从身上甩掉。可是脑海中闪过的一幕幕，竟全是她的样子。她走丢了被他找回来，牵起手时仰起脸那一笑；她跟他学画画时，总是偷偷地看他却正撞上他的目光；天台上她那白裙子映着的星光……当时以为，以后还有很多这样的机会，当时以为，牵着她的手，每天看到她的笑容也不是难事，如果当时就知道，这些是仅有一次的美好时光，那他会不会在那样的时光里对她说爱？
　　刘尚博第二天就删掉了放在网上的照片，不过此时已无关紧要，关于明月的话题几乎一夜之间消失了，因为校园中有了更震撼的八卦：范晨霏成了柳笛公开的男朋友。
　　范晨霏和柳笛的八卦在深秋之际的校园掀起一阵阵热议。也有不明就里的人称羡不已，将两人评为“校园最登对组合”第一名。柳笛本来就容貌出众，现在整日和范晨霏形影不离，俊男美女更是招人侧目。相形之下，艺术系随后贴出的处分通告几乎无人注意到。
　　因为在校网发帖涉嫌诽谤，人身攻击，宋青文最后还是被记上“大过，留校察看”的处分。他向来品学兼优，是年级上数一数二的学生，因为这次处分，本来板上钉钉的保研名额也流失了。丁磊恨铁不成钢，系里下通知的时候，他叫了宋青文来自己办公室，原是要骂他，却气的半晌只是说不出话来。宋青文却毫不在意，宽慰丁磊说：“师兄，我本来也打算先出去做事的。”
　　“你这是替人受过！”小丁愤愤不平。
　　宋青文却笑得云淡风轻：“咳，总要有人承认的，没牵扯更大我已经很满意了。这都是师兄你活动的功劳，谢谢你了。”
　　“谢个P，”小丁语气郁闷，怒道：“你保研的事都黄了！牺牲这么大值得吗？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傻的人。”
　　“这有什么，”宋青文沉吟了一下，语气中终于有了一丝黯然：“我能做的，也不过这样而已。”
　　晚上九点，范晨霏送柳笛回到女生四号宿舍楼下，他仍是温柔男朋友的做派，款款微笑，向柳笛道：“早点休息吧，明早我叫你吃早饭。”
　　晕黄的路灯下，他下颌的弧度更显柔和，那笑颜美的不真实，进进出出的女生都忍不住向这对璧人投注羡慕的一瞥。范晨霏的微笑让柳笛也有了一瞬的迷惑，她几乎要相信，面前这个男生真的爱着自己。她踮起脚尖，准备在范晨霏的唇上印下一个吻，然而随即却像被迎头浇了一桶冰水似的清醒过来——范晨霏的手臂隔在两人之间，不着痕迹的推开她。
　　“差不多就行了，没必要演的那么过头。”是范晨霏清冷的声音。
　　柳笛羞怒交加，一把推开范晨霏：“你滚。”
　　范晨霏也不生气，仍旧微笑着说：“好，我们明天见。”
　　柳笛颓然垂下手，他像冰一样冷。她纵然是团火，也要被他冻的熄灭了。可是，如果心里的火熄灭了，是什么此刻烧灼着她的胸口？让她这样疼！
　　“晨，”她凄婉的仰起脸：“你真的不能分一点真心给我吗？”
　　“你要的又不是真心。”范晨霏收敛了笑容，平静说道：“你要的只是个道具，让人知道只有你甩别人，别人不可能甩你，我觉得我算得上是个称职的道具了。”
　　“晨，”柳笛退了一步，她伤感的不能自己：“你一定要这么恨我吗？”
　　范晨霏的脸上还是没有一丝波澜：“我不恨你，当然也不爱你。”他看着柳笛，一字一句道：“还你这些是应该的，我也把你当成道具过，只不过，你不是那么称职。”
　　他说完便走了，临走还不忘挥了挥手。柳笛站在楼下，她凝望着他没入夜色的背影，心中不知是爱是恨是苦是酸是无奈……她站在那里很久，竟似痴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