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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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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外的雪落了一夜。
天将亮时,纷纷大雪才停了下来。
傅雪衣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然天光大亮。他下意识坐起身来,薄被从他身上滑落至腰间。
傅雪衣垂眸便看见自己身上的痕迹,抬手用被子遮住了。他昨日夜里身体上的不适好像已经被清理过了,彻底消失不见,只留下这一身算不上疼痛的痕迹。
分明可以用同样一道灵力一起消除掉这些痕迹的……
傅雪衣止住昨夜的思绪,起身穿好衣服,来到灵镜前。他目光微抬,看见自己脖颈下方遮不住的痕迹,不得已又换了一身新的衣裳。
新衣裳带着隐隐约约的雪绒边,堪堪遮住了傅雪衣脖颈间的那些痕迹。
他转身时,看见放在桌上的玉盒,走过去将其打开。
玉盒中,是一株灵参。
傅雪衣感知不到这株灵参上蕴含有多少灵气,却能从其品质上看出绝非寻常之物。
据传空灵一族近万年来一直与剑宗上林春一脉交好,因而在空灵族不出世的时间里,只有这里才会有空灵一族的灵药。
傅雪衣并未在殿周遭见到谢凛。
而后,他回到殿中,欲留下一封感谢信。
在写信的时候,傅雪衣原是右手握笔。
思索良久之后,他将其改成了左手握笔。
没有人知道他还会左手写字,左右手写字的字迹也截然不同。
傅雪衣很快写完信,并未落下署名。
将信压在桌上后,他跑出了殿外,很快下了山。
山间已经没有在落雪,就好似那些重重阵法也随着这场雪停而消失了。
傅雪衣并没有遇见任何阻碍,便走出了清玄境。他远远地看见了贺流云,并未迟疑,迈步走了过去,道:“贺公子。”
贺流云再度见到傅雪衣,脸上神情惊喜,出声道:“傅公子,你昨日见到仙尊了吗?”
傅雪衣应声道:“见到了。”
两人一边往外走去,贺流云一边问道:“仙尊好说话吗?”
傅雪衣稍显迟疑,掩去昨夜的种种细节,只道:“我在清玄境中跪了许久,令仙尊动容不已。”
“所以,他将灵药赐给了我。”
此事过后,一方是高高在上的当世仙尊,一方是无法修炼的普通凡人。他们永远不会再有任何的交际。
傅雪衣觉得自己说下谎言,那位仙尊也不会特地跑出来追究他的。
傅雪衣微抿着唇,轻声道:“仙尊是一个很好的人,望他能够早日飞升。”
要是能够明日飞升,那就再好不过了。
傅雪衣心想,又道:“贺公子,我拿了灵药,现在要离开青州了。”
“啊?”贺流云依依不舍,迟疑地问道,“这么快的嘛?”
他想到一件事情,询问出声:“就昨日我师尊说的,若你明年来剑宗,我师尊可以收你为徒。你明年会来吗?”
他怎么会再来剑宗呢?
他永远也不会再来剑宗了。
就算有朝一日可以修炼了,那他也是去道宗,找沈景之的。
傅雪衣道:“贺公子是修炼之人,而我并无修炼天赋,只不过是一介凡人,此去一别,便不知何时再见面了。”
两人离开剑宗驻地后,傅雪衣来到青城中的传送阵前,对贺流云行礼道:“贺公子,我去徐州。”
贺流云问:“傅公子是徐州人?”
傅雪衣答道:“算是在徐州附近不远处。”
徐州隔壁相隔数万万里的豫州。
傅雪衣交了灵石,迈步走进传送阵中,转身对贺流云轻声笑道:“贺公子郑重,道途一帆风顺。”
传送前最后一瞬,傅雪衣看向遥遥之巅的剑宗驻地,逐渐安静下来。
昨夜只是一场永远不会再有交集的梦而已。
……
豫州。
傅雪衣从徐州神城再乘传送阵,到达豫州时,才午时过后。
他赶到沈家时,沈家门口的守卫见到他,立马迎了上来。
守卫道:“傅公子。”
傅雪衣问:“沈景之现在在何处?”
“少主在房中休息。”
傅雪衣应了声,道:“那我先不打扰他,我先去找那位仙者。”
他先前来找过沈家那位仙者,自然知道仙者住在什么地方。
沈家上下都知道傅雪衣与沈景之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关系,平日里关系甚好,并未阻拦。
傅雪衣很快来到那位仙者所住的院子,抬手敲门,出声道:“楚前辈?”
自从沈景之被查出灵脉受损之后,沈家便从医修阁请了这位仙者来沈家长住,平日里为沈景之调养身体。
院中传来那位前辈楚寒时的声音:“请进。”
傅雪衣推门走了进去。
楚寒时看见傅雪衣,神色间似有疑惑:“傅公子,我听闻你‘离家出走’了?”
傅雪衣走过去,将那方玉盒中的灵参取了出来,递给楚寒时,开口道:“楚前辈,我已经拿到了空灵一族的灵药,还请楚前辈出手救治沈景之。”
楚寒时神情惊讶:“傅公子,你竟然真的拿到了?”
他接过傅雪衣手中的灵参,仔细感知之后,应声道:“的确是空灵一族的灵药,不知道傅公子是如何……”
傅雪衣打断了楚寒时的话,轻声道:“这灵药是我向仙尊求来的。”
他郑重行礼:“沈景之就拜托楚前辈了。”
傅雪衣并未过多打扰楚寒时炼药。
离开院中后,他走在小道上,安静了一会儿,才去找沈景之。
现在正值春日,天气虽然晴朗,却依旧隐有阵阵寒意。
傅雪衣到沈景之院门前时,瞥见沈景之身边随侍正欲向他行礼,微微摇了摇头。
他没有惊动院中人,悄无声息地走了进去。
“却洲?”沈景之坐在书房前,并未抬起头来,听见脚步声,以为是他的随侍,便开口道,“帮我把书架上的《九州奇闻录》拿过来。”
傅雪衣脚步一停,转了个身去,找到那本《九州奇闻录》,然后站在沈景之身侧,将书递给了他。
傅雪衣并未离开。
沈景之接过书后,翻了一页,便道:“却洲,你挡住我的光了。”
“真的吗?”
傅雪衣应了声,身形往旁边移去。
这时候,沈景之抬头转眸。在看见傅雪衣的那一瞬,他眸光微亮,抬手拉住了人。
“傅雪衣?你回来了。”
“我还以为你看书看入神了呢?”
傅雪衣眉眼微弯,轻声笑道。
沈景之起身为傅雪衣倒了一杯灵茶,这才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听闻傅雪衣前些日子留了封书信,就从傅家“离家出走”了。
“就今日才回来的。”傅雪衣接过那杯灵茶,继而问道,“你身体近日怎么样?”
沈景之摇头道:“还是老样子。”
傅雪衣道:“这次没关系,我在外面的时候,遇见了一位大能,他给了我一株灵参。”
“来之前,我去了楚前辈那里,他说服用了这株灵参,你的身体就会好了。”
沈景之并未放在心上,只是道:“哪有那么简单。”
傅雪衣心想这次一定可以。
他开口问道:“沈景之,身体好了之后,你是不是就要去道宗修炼了?”
三年前,道宗来到傅家与沈家,特地为傅雪衣和沈景之探过天赋。
沈景之本该有大好的修途未来,却因为两年前的一场意外,而导致灵脉损伤。若是沈景之灵脉伤好了,那他就可以去道宗修行了吧。
傅雪衣捧着那杯灵茶,随意地问道:“那你不会去了道宗,就忘了我吧?”
“道宗距离神城又不远。”沈景之道,“若真有这样的一日,我带你一起去修炼。”
傅雪衣捧着那杯灵茶,仰头喝了一小口,便听见沈景之疑惑道:“傅雪衣,你脖颈怎么了?”
傅雪衣神色暗自一惊,放下杯子之后,解释道:“我回豫州之前,穿过一处丛林。丛林中的蚊虫太凶了,我脖颈上就是被咬出来的痕迹。”
“等楚前辈炼好药之后,你就好好养身体。”傅雪衣叮嘱道,“我还没回去过我家呢,先回去了。”
说罢,他跑得飞快,很快离开了沈家。
傅雪衣回到傅家后,当天下午,父亲母亲和大哥都回来了,拉着他好一阵唠叨。
傅雪衣熬到晚上,再三保证自己绝对不再偷偷跑出去之后,才得以回到自己的院中。
回到自己院中后,傅雪衣才安静下来。
沐浴时,他瞥见自己身上那些还未消散的痕迹,闭上眼,将自己整个人埋在了水里。
直至将近喘不过气来,他才面色潮红地起身站了起来,穿上里衣。
傅雪衣闷在自己的院子里,好几日都没出门。
直到这一日,他大哥找上门来。
“雪衣?”
傅闻寻一袭青色锦袍,容貌清俊。他在房间里找到傅雪衣,问道:“我听说你回来之后,就闷闷不乐地待在自己院子里,连门都没出过了?”
“怎么了?出去一趟,整个人就蔫了?”
傅闻寻把人给拉了起来。
傅雪衣坐起身来,目光看着傅闻寻,喊道:“哥?你做什么啊?”
傅闻寻道:“我本来是给你带来一个好消息,你还先怪上我了?”
他起身欲走。
傅雪衣闻言,抬手拉住傅闻寻,问道:“是不是沈家有好消息了?”
“就知道沈家的沈景之?”
傅闻寻抬手探了下傅雪衣的额头,傅雪衣本就白皙的额头蓦然红了一小块。
“哥!”傅雪衣起身道,“我自己去沈家问。”
傅闻寻连忙将人给拉了回来,解释道:“我师尊现在在沈家。”
傅闻寻比傅雪衣大了些年岁,在数年之前就已经拜入了道宗,是道宗宗主的亲传弟子。
傅雪衣听见这个消息,分析道:“也就是说,沈景之的身体已经好了,可以修炼了。”
不然,道宗宗主何必亲自到沈家去呢?
傅闻寻道:“沈景之还需要再养上几个月才行。”
“那就好。”傅雪衣道,“那我过些日子再去找他。”
“我听闻沈景之的那株灵药是你找到的?”傅闻寻眯了下眼,沉思道,“你遇见是什么大能啊?”
傅雪衣含糊道:“我是在青州遇见的,冷冰冰的,像雪一样。”
“唉不记得了不记得了,反正我做了一件好事,那位大能看我有天纵之才,诚心诚意,把灵药赐给了我。”
傅闻寻见傅雪衣这副样子,无奈摇头道:“不知道你在乱说些什么。”
傅雪衣轻易地将这件事情给揭了过去,没有人知道他的灵药是怎么来的。
那的确只是一场梦。
半个月后,傅雪衣见了沈景之一面,得知沈景之不久后就要去道宗修行的事情。
他回到院中,仔细算了下时间,然后确定了一个极好极好的日子——花灯节。
傅雪衣决定在花灯节这一日向沈景之表明心意。
花灯节来临之前,他特地约了沈景之,让他一定要把那一日的时间给留出来,不能被其他人给占了。
花灯节前一日晚上,傅雪衣给自己选了一件最好看的衣裳,整整齐齐地挂在房间里。
他整个人处于一种开心之中,等待着花灯节的到来。
傅雪衣出门前,对着镜子认认真真地整理过自己的衣冠。
他今日穿了一身有些艳的红衣,同色系的发带系在发间,等风跑过时,便如翩飞的蝶翼,灵活又惊艳。
豫州神城内,因今日是花灯节而热闹不已。
长街两旁挂上各式各样的花灯,绚丽的灯景装点着神城。河岸边波光粼粼,倒映着夜月与星辰。
傅雪衣走在街上,路过一处摊位时,挑选了一盏最漂亮的兔子花灯,提在手上,朝着同心桥上走去。
再有一刻钟,就是他与沈景之约定见面的时间。
傅雪衣在桥边买了一杯桃花酒,一饮而尽。喝过桃花酒后,他本就白皙的面庞浮上极淡的粉色,像天生而成的桃花妆面,艳而甜。
给自己壮过胆后,傅雪衣迈步走上同心桥。
平日里,他和沈景之出来约见面,他总是迟到的那一个。沈景之一定想象不到,他今日会提前整整一刻钟,到了同心桥附近。
傅雪衣站在同心桥上,听着周遭的热闹声响,垂眸把玩自己手中的兔子花灯。
他一边满怀期待地心想着沈景之什么时候到,一边准备着自己要跟沈景之表明心意的话。
就在这时候,夜风吹过湖面,在掀起湖水涟漪之后,落在了傅雪衣周身,他发间的发带轻轻地扬了起来。
周遭的声音好像小了下来。
沈景之还没来,还有半刻钟时间,傅雪衣正欲下桥去,再买一杯桃花酒来喝。
他抬眸时,正好望见了从桥头另外一边走上来的身影。
雪衣清遥如梦,像是一捧干净到极致的雪。
谢凛身形颀长,气质出尘,落在这漫天热闹的红尘世俗之中,亦如高高在上的神明。
傅雪衣身形僵住,好似又回到了数月之前的那个夜里。
谢凛道:“傅雪衣,过来。”
几近冰冷与强势的声音,让傅雪衣浑身生了寒意。他手中的兔子花灯掉在了地上。
于是,灯中那点儿火焰轻轻地熄灭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