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月色不温柔》秤砣妞儿

42、第 42 章

　　熬过艰难的三月，顾默凡的工作突然顺利了许多，不仅悦悦妈的直播拿了几个带货名次，她还给她推荐了一个十分符合她心意的新主播梦梦。

　　梦梦是个高位截瘫患者，俗称轮椅上的人，可她却与一般残疾人卖惨的主播不同，她一直都在宣扬积极的正能量。

　　她经常会在镜头里将她糟糕的处境美化，比如当她的手动轮椅无法攀上短坡，她会对着镜头露出一个局促的笑容，“等我以后恢复地更好一点，就能自己爬坡了”；比如在床上病了一天的她，却等来外卖小哥的爽约，“也好，生病本来就不能吃太多，当减肥啦！”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她的，你和她一样，都是极善良的人。”

　　悦悦妈拍拍她的肩头，她果然很懂她。

　　五月底，悦悦妈直播间接了一个国内新生代护肤品的专场，主办方甚至很有诚意地将品牌代言人南风请到直播间一起带货，南风是近些年关注度颇高的影视小花。

　　虽然已经见过不少明星，但能与她合作，悦悦妈也是激动了许久。

　　明白此次合作的重要性，直播前的准备工作几乎是顾默凡一手操办。

　　有了明星的加盟，刚开播，直播间的人数就破了十万，是悦悦妈向来红火的直播间里罕见的高开场，销售记录也是屡创新高，很快她的直播间冲到实时带货榜第一名。

　　前期护肤品的介绍都很顺利，到了面膜板块，按照流程，需要南风与悦悦妈卸妆、换睡衣进行二十分钟的面膜私房话，这也是本场直播最受关注的环节。

　　粉色毛绒发箍、面膜、睡衣、夜晚，似乎这个时候不谈感情有点讲不过去。

　　好在悦悦妈是个善解人意的女人，她知道南风作为明星有很多敏感话题，就将关注点尽量放在自己那段失败的婚姻上，既满足观众的八卦意愿，又保护了南风。

　　向来正能量的悦悦妈很少公众揭伤疤，可不知为何那天晚上她对过去讲得格外多、格外细。

　　“我啊，就是吃了没读多少书的亏，上学时总喜欢把桌面上的书码得高高地，以为这样就可以挡住老师，谁知道挡住的是自己的人生。”

　　“其实也没什么浪漫的，相亲、谈彩礼、结婚、生娃，每个农村女人都这么过，只是有的人运气好碰上了好人家，有的人运气差受一辈子磋磨，我不过是运气不好又忍不下......”

　　“其实我挺信命的，要不是他打得太厉害，让我觉得活不下去，我也不会想着逃。”

　　她平坦朴素又带着哲理的诉说一时间引起很多观众的共鸣，直播间的留言板都快被刷地看不清。

　　“啊啊，我要把书读烂！”

　　“运气这个东西跟命是一样的。”

　　“天呐，姐姐你真了不起，从前都是经历了些什么。”

　　“.......”

　　屏幕前的观众兴许被悦悦妈这番掏心掏肺的话感动得一塌糊涂，可机位前对悦悦妈一向熟悉的顾默凡却察觉到了几分异常，她很少见到她会这么悲观的，从前但凡提到她的前夫，不骂两句她就过不去。

　　可还来不及她深思，屏幕里的一条留言却吸引了她的注意。

　　“怎么感觉两人的脸变红了？是面膜的特殊功效吗？”

　　顾默凡立马越过镜头，望向两人。

　　由于面膜的材质是蚕丝，轻薄透气，所以面部的变化看得十分清晰，悦悦妈虽与南风正聊得热火朝天，可两人面膜下的脸确实浮起浅红，两人下意识按压面膜的动作也变得多起来。

　　不对劲儿。

　　这款面膜顾默凡特地提前用了一个星期，以冰感为主，并不会泛红，她连忙以中场休息为由切了直播镜头。

　　离开镜头的两人开始还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可一旦注意力被分散，脸上的刺痛感被逐渐放大，两人都下意识的摘下面膜。

　　没用过这款面膜的南风还以为是什么特殊功效，可照到镜子却发现她白皙嫩滑的脸上竟都浮起大块过敏的红斑，吓得她直接失声惊叫，身边的助理一拥而上地围住她。

　　“这是怎么回事？”

　　艺人的脸面尤为重要，南风的经纪人更是疯了般地从直播间后台冲过来质问顾默凡。

　　“你们就算生产这种假冒伪劣的三无产品，就不能给我用一张真的吗？”

　　惊慌的南风也没了屏幕前的礼貌与矜持，捂着脸、站起来对着一旁的品牌方就大放厥词，“我告诉你们，如果我今后毁了容，你们一个也别想好过。”

　　众所周知，南风的金主可大有来头。

　　她尖锐到嘶哑的嗓音顿时令整个直播间为之一振，接着便在几个助理的簇拥下快速离场，整个现场乱作一团。

　　经纪人与品牌方干脆直接将顾默凡围住，瞪着一双双质问的眼睛像是要把她吃掉。

　　“这不对，我之前用，不是这种感觉。”

　　悦悦妈忙带着助理冲过来，将顾默凡围出一条安全距离。

　　虽然她脸上也红着，但她倒是对这种小过敏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早年间她曾带年幼的女儿住过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那时的湿疹才叫人终身难忘。

　　很快维瑞的工作人员也赶来维持秩序。

　　“我去你妈的！”

　　随着南风经纪人的一声怒吼，人群中竟出现了推搡的现象，位于人群中央的顾默凡更直直被推到桌边磕着了腰。

　　争吵声、推搡声、桌椅的碰撞声混作一团。

　　“都给我安静！”

　　突然，顾默凡一个跃身攀上桌面，她捂着腰站起，对着人群厉喝，“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挽回直播。”

　　果然，直播大厅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在等待她的发号施令。

　　下一秒，她的眼睛扫过直播间的前后两道大门，“给我把门锁上，任何人不准拍摄今天现场的视频。”

　　说时迟，那时快，刚有工作人员想要去关门，几个陌生的面孔一溜烟地从后门逃跑。

　　就算再傻，看到这一幕，也该明白，他们这是遭人陷害了。

　　“别管他们，关门，所有岗位各就各位。”

　　收到负责人的指示，直播间立马有序地运转起来。

　　还不待她们想出个什么办法搪塞接下来的直播，一条“姿容面膜烂脸，南风遭毁容”
　　的热搜冲上榜首，并有配视频，正是南风揭下面膜，失声尖叫的那段。

　　已关闭了十五分钟的直播间更是人气翻翻，谣言加持，吵得热火朝天，诽谤、谩骂、嘲讽满天飞。

　　“现在该怎么办？”

　　还是头回遭遇这种事，悦悦妈的语气明显慌了。

　　眼睛紧紧盯着屏幕的顾默凡缓缓扭过头，望着悦悦妈的眼睛，声音里带了几分阴冷。

　　“继续播。”

　　十分钟后，悦悦妈光彩照人地出现在镜头前，直播间镜头的美白与虚化开到最大。

　　十分钟前，顾默凡命令三个化妆师无论以什么方式都要将悦悦妈的脸部过敏遮住并坚持十分钟以上。

　　悦悦妈笑着复播后，先是解释了一下南风由于身体不适提前下播的消息，接着用十分钟的时间继续将今日的产品介绍完，才从容的下播。

　　为了避免直播间恶评太多被封，顾默凡甚至直接关了评论。

　　下播后面对品牌方与经纪人的诘问，顾默凡先是诚恳地致歉，再给出公关理由，两人是一起敷面膜的，悦悦妈没事，只能说南风是过敏性皮肤，现在正值春天，花粉过敏尤为常见，乃是旧疾复发，最后表示会按照合约支付违约金，并对此次事件彻查到底，还大家一个真相。

　　事已至此，双方也只能咬着牙接受。

　　这也是最佳解决方案，纵使南风再蛮横，也不敢打甲方爸爸的脸。

　　看着客户成群离开的背影，顾默凡眼眸微眯，她伸手到西裤口袋里摸摸了方才她趁乱从垃圾桶里翻到的悦悦妈与南风敷面膜包装袋，现如今被塑料袋好好的包好装在她的口袋里。

　　刚才直播前，她借着着去洗手间的工夫，用戴着塑胶手套的手好好翻看了会儿这两个面膜包装袋，果然在上面偏角落位置各看到了一个针眼。

　　趁着众人还在收拾场地的工夫，顾默凡挑了个人少的角落，边整理直播用品，边拿目光扫视着忙碌的工作人员，大家都在各司其职，只有悦悦妈像是在低头找着什么。

　　“找什么呢？我来帮你吧。”

　　顾默凡冷淡的嗓音从身后袭来，吓得悦悦妈一个激灵。

　　“唉哟，吓了我一跳。”

　　悦悦妈捂着胸口，露出那张戴着口罩、头巾被捂得严严实实的脸，这也是顾默凡要求的，不让人拍到她过敏，“刚刚人太多了，我的一只耳环挤掉了，我来找找。”

　　说着她亮出右手手心里的一只宝石耳环，见状，顾默凡暗自松了一口气。

　　这只耳环顾默凡认识，是悦悦妈去年斥巨资自己买给自己的生日礼物，还晒了朋友圈，她很喜欢，若真是知道今天的场景，她应该也不会选择佩戴这对耳环。

　　“不过看样子应该找不到了，也没办法。”

　　悦悦妈憨憨地笑了声，还不忘安慰了几句顾默凡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