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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难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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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时雪多年未回京,不晓得如今的京城竟已经这般民风,都可以当面问姑娘家的亲事了?哦,也不是,大约眼前这位比较离谱吧。
离谱之人,想必不回答也是没什么要紧的,年时雪如是想,很是矜持地低头,只盼那宫门亲自走到眼面前来才好。
年辰儒等在马车边看过去的时候,正好瞧见自家女儿低头模样,以及边上那位年轻侍郎的言笑晏晏。
他官职小,哪里见过这阵仗。
虽说大桓所有京官都要上朝,可寻常里的早朝他都是排在最末的,一般根本不会与前头的大人有甚交集,更扯不上闲聊拉扯,更何况,那刑部一派向来不与旁人多话,哪怕是韩侍郎八面玲珑,能言善辩,那也不会用在自己这一个小小主事的身上。
思及此,他不禁多瞧了一眼自家女儿。所以,兰玥说的话,莫非是真的?
今日早些时候,有人特来传话,说是要他们等在城门口接女儿回家,却并未言明身份。当时他与兰玥面面相觑,他见其欲言又止的模样,多问了一句,才知道原来在他入狱其间,还曾有过街上拦车这一出。
虽说五年未见,他已经不能确定自己这女儿是何脾性,但是会做出这般事情,实在是大胆了些,哪怕是为了他。
原本,他是想与韩侍郎道谢的,可今日看起来……
人已经走到了面前,年辰儒抬手:“有劳韩大人。”
年时雪一时有些迷茫,不是说没碰上父亲么?方才离得远她还不敢确定,不想等在门口的当真是他。
正要开口,那韩漠冬便一抬手,已经恢复了正色:“年大人不必客气,天色不早,早些归家才是。”
“是。”年辰儒看向女儿。
年时雪从开始的愣怔中回神,屈膝施礼。
韩漠冬虚扶她起身,轻道:“年小姐若是想谢,不如回答我方才的问题?”
这是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听着的声音。
年时雪狠狠忍住才没退一步,面上端得平静如水,低了头站好。
“好啦,走了。”韩漠冬挥挥胳膊转身就离开,没再看年家父女一眼。
年时雪也无言,先行进了马车。
秋茗原是要扶着,被年辰儒横伸一只胳膊拦住了。
待车帘放下,年辰儒才将秋茗拉远了些:“韩侍郎路上与你家小姐说了什么?”
“回老爷,奴婢离得远,并未听清。”
这话不是搪塞,她委实跟得不近,秋茗不知他何意,答得小心翼翼。
年辰儒见她不似撒谎,终是没再多问,只是若有所思后冷声道:“你是小姐的贴身婢女,京城不比江南,往后仔细看顾着。”
“是,奴婢知道了。”
年时雪等了一阵,才见年辰儒进车,父女俩几年不曾独处,此时相对,却是一句话都找不出来。
当然,就算是找着了,也不见得能说出来。
这种时候,年时雪竟是有些感谢这破损的喉咙。
“听说你为了我当街拦了韩侍郎的车。”年辰儒开口,却没看女儿,只是兀自瞧着摇晃的车帘继续,“往后,莫要做傻事。”
年时雪喉中一梗,轻轻嗯了一声。
许是这一声滞涩,叫年辰儒终于还是看回了她身上,不过一眼就别开:“那韩侍郎……”
似有犹疑,他没有一并说完。
年时雪心中怦怦,捏了捏衣袖,今日那韩漠冬不知有意无意,一路都在说些有的没的,旁人她不知晓,可是落在父亲眼中——她又想起之前那左相家小姐的话,顿时紧张起来。
“以后离远些吧。”
闻声,年时雪定定看过去,年辰儒这次没再回避她的视线。
“刑部的水,我们年家淌不得。那韩侍郎是洪尚书的人,”年辰儒顿了一息,“纵使如今与你几分善意,也不可当真分毫,你可明白?”
手中的袖布一松,年时雪没有点头,亦没有摇头。
她已然做好了被支配的打算,好比兰玥想让自己去做的一样,却没想过,等来的会是这一句。
眼前恍惚一闪,似是回到那日殿前。
到底,他仍是站出来过,那一声颤抖的陛下,她是听见的。
年辰儒看她,不等到她点头不罢休一般,年时雪复又嗯了一声的同时,缓缓伸出手去。
车内的矮几上,她点了茶水慢慢写下“左相之子”四个字。
马车晃荡,茶水写过即断,年辰儒却看得清楚。
沉默了许久,年时雪收回手瞧上。
年辰儒闭了闭眼,再睁开,已经没有再看她:“我接你回京,只因为你是我的女儿,不管你信,还是不信。”
“吁——”
马车停下,年辰儒第一时间就掀开了帘子出去,像是片刻也不能与她待在一起。
而后,便是兰玥的声音:“老爷回来了?今日怎么晚了些?”
年时雪收手在袖中,竟是鼻头酸涩。
“小姐?”秋茗唤了一声。
她甫一出来,兰玥便惊喜道:“雪儿也回来了!刚好,快些用饭吧,都快凉了。”
连着半旬,关于那桩只在耳闻的婚事,一直都没有风声。
兰玥也不曾再与她多说什么,似乎那日施淳蓁与她说的话,不过是一场梦。
而说起梦,近来她这京都第一美人,实在是不安极了。
她又梦见了自己几次。
一次还是那雨中的背影,一次是父亲从刑部归家那日的一侧剪影,又一次是宫宴那日从宫门处下车。
甚至,最近的一次,她还梦见了自己与施淳蓁的对话,隔着山石,只听见了声音。
字字句句,清晰极了,清晰到,她开始怀疑,是不是梦到的这些,是另一人的视角。
不然,为何她会每每梦见,都能感受到别样的心跳。
这心跳,根本不属于她!
年时雪按住心口,被自己这个猜测吓到了。
如果,如果她推测是真的,那是不是说明,她所梦见的一切,也都是那个人眼中的自己?!
那……那是不是还说明,其实,是有这么一个人真实存在的?
这个念头一起,她只觉血液都凉了几分。
可是什么人,会看见这样的她?
细细又将这连日来的梦境回忆了一下。
其他种种不好分析,唯有一件事情可以肯定,那就是能出现在皇宫重地假山后的人——
必是那日能进宫的人!
可中秋宫宴当日那么多人,又会是谁呢?
而且——而且那个人知道了施淳蓁与自己谈话的内容!
这么一想,一张喜笑颜开的脸便闯入了脑海。
“所以你究竟跟那施淳安,定下婚约没啊?”
难道是他?!
“阿嚏!”韩漠冬打了个喷嚏,将包袱搁在案上,“大人,我是不是病了?我爹说这种天气最容易生病了,该是多睡睡多休息才能根治。”
“今日不必跟着。”洪臣礼合上案卷起身。
“那不行,我得陪着你,”抱怨归抱怨,韩漠冬还是跟得利索,“免得你喝了酒驾不了马车。”
“……”
年时雪到底也没想出来会是谁,而且,等她稍微冷静下来,还是觉得这个想法实在有些荒诞。
秋末冬初的天气干燥得厉害,秋茗端了梨汤进来:“小姐,夫人同意咱们今日出去,东西已经准备好了,喝完梨汤就可以出发了。”
“嗯。”嗓子还未好全,但大抵能多说些话了,“阿瑾呢?”
“少爷他……他今日不在府中,”秋茗声音很低,又道,“小姐若是想带着,奴婢这就去找。”
“罢了。”年时雪放下碗,“他还小。”
这后三个字,也不知是对谁说的。
——今日,是娘亲的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