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筵无好筵（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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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华刚上楼，就瞅见司马少桃哀伤无比的目光直勾勾的看向她。南华目光往旁边一扫，果然看见鬼眼蛇君一脸兴奋的挨着司马少桃坐着，而叶宁正淡定无比的站在司马少桃的另一边，跟烟雨楼的掌柜叙旧。
南华做出个无奈的样子，摆了摆手，表示爱莫能助，就无视司马少桃哀哀欲绝的眼神，径直走到了宫家师姐的身边，随手拉了一张椅子坐下。
宫飞凤回头瞅了南华一眼，打个招呼，就托着下巴，瞅着司马少桃无力的挣扎在鬼眼蛇君的软磨硬泡之间。南华嘿嘿一乐，有样学样的趴在一旁，开始期待热闹的降临。
司马少桃求救未果，只能愤愤的在心里碎碎念：南华一把她拖进来参加这个劳什子宴会，此刻却不知接应，明明看懂了她的求助眼神，却不加援助，反而一脸期待憧憬的搬着板凳在一旁看起热闹……她果然没有识人之明，此刻才反受其害啊！
思量良久，司马少桃略欠起身，微侧过头，朝着叶宁低声问道：“这酒宴还缺一个人，怎么鸾字台的擂主孙九鸢没来？”
司马少桃离他极近，故而明显看到叶宁身形一僵，不过眨眼，叶宁就从善如流的笑了笑，吩咐下人询问孙寨主缘何不来参加宴席。
叶宁朝着司马少桃淡然一笑，才又转身吩咐掌柜了几句。掌柜拱了拱手，退了下去。
司马少桃往后一靠，眯着眼，就连鬼眼蛇君在一旁万分粘人的叫她美人姐姐，她也浑然不觉。
不远处的南华立刻目光敏锐的发现了二人间气场的变化，南华眼中一闪一闪，亮得渗人，她略朝旁边的宫飞凤示意了一下，低声说了一句：“要不，咱们换个近点儿的地方？”
宫飞凤深有戚戚焉的点头，说了声好。
二人同时起身，南华明明心里激动地要命，却故作镇定一步一步跟在宫飞凤身边，维持着应尽的礼仪风度，款款走到叶宁面前。
叶宁抬头微微一笑，虽也看出了南华老毛病又犯，明显是准备端坐一旁看热闹了，但他还是一派淡然的对着南华一笑，示意二人落座。
叶宁历来在烟雨楼设宴款待，都一定会选择烟雨楼的顶层，这次也不例外。
烟雨楼的顶层一向是名流聚集之所，屋内四壁上都挂的是千古流传的佳作珍品，甚至不乏一些举世难见的孤本真迹。虽然不过是寥寥点缀几幅字画，但因着掌柜品味不凡，布局精巧，烟雨楼的顶层竟也难得的透着股子名士风度。
鬼眼蛇君左右瞅瞅，满座佳人撩人眼，但他还是坚定的把目光投在了司马少桃的身上，绵绵软软的叫了一句：“美人姐姐，阿狸饿了……”
司马少桃心中有事，竟连鬼眼蛇君在她跟前儿撒娇耍痴也不觉得别扭，她抬手拍了拍鬼眼蛇君刚过桌面的脑袋，随意的安抚了一句：“阿狸乖，再稍等一会儿，饭菜就上来了。”说着，司马少桃还难得体贴的欠身拉过桌子上的几个果品盘子，示意鬼君暂且垫垫肚子。
鬼眼蛇君登时感动的要命，眼泪汪汪的捧着块儿糕点，一边吃，一边掉着渣，还举起小手，把咬的一塌糊涂，所剩无多的小半口点心凑到司马少桃嘴边，一脸期待：“好香好甜的杏花酥，美人姐姐要不要也来尝一下？”
司马少桃不做多想，从善如流的就着鬼眼蛇君的手，吃了那半口点心。鬼眼蛇君登时笑成了眯眯眼，心满意足的往美人姐姐身边靠了靠，才又从果品盘里拿了一块儿点心，欣慰万分的窝在椅子里继续吃着。
南华顿时瞪圆了眼，伸出手指了指司马少桃，可惜司马少桃还在沉思没有理她。南华转过头，还是一脸震惊的对着宫飞凤比比划划：你看你看，这是怎么回事？
宫飞凤显然完全明白了南华闪闪发光的双眼和因激动而略显颤抖的手指所代表的全部含义。只见宫飞凤饶有深意的点了点头，又抱着双臂往后一靠，目光在那三人身上扫了个来回，才回过头跟南华交流信息：嗯，不错，果然有猫腻！
南华一番震惊过后，也甚是欣慰的点了点头，肯定了自己超卓的观察力和敏锐的洞察力，才一派从容的伸手拿过茶壶，给自己和宫飞凤各自倒了一杯茶水，准备润润喉，待会儿回了庄，也好把这一场精彩绝伦的段子说给归云庄的男女老幼去听。
一时，几个人都各怀心思安静下来，倒是让一直神游的司马少桃回过魂来，她四下一扫，顿觉周围气场怪异。司马少桃想了一想，着实没有回想起自己做了什么竟得到众人如此一致的注目礼，也就坦然坐在一旁。
南华不甚满意的看着叶宁一脸淡然，泰山崩于前都不动声色的镇定模样，只得自己披挂上阵。南华把椅子往前挪了一挪，坐起身子，抬起下巴，笑意雍容，目光淡泊，俨然一派郡主风姿。
桌旁的众人不觉凝了眼神，平添了几分重视。南华满意的微一颔首，才对着叶宁道：“不知叶庄主准备何时开宴？”
叶宁淡淡一笑：“酉时三刻。”
南华点头，又问：“若是孙寨主到了酉时三刻还不曾来，庄主准备如何？”
叶宁略垂下眼眸，声音低浅有礼：“若孙寨主逾时不至，那我们只好先行开宴。”
南华满意的点头，道了声好。
鬼眼蛇君四下瞅了一瞅，眼珠子一转，就又贴到司马少桃的胳膊上：“美人姐姐，这孙寨主的架子好大，在座的一个是深受皇恩的当朝郡主，一个是声名赫赫的归云庄主，还有一个是成名已久的江湖游侠，这么多人难不成都不如她一个人重要？”
司马少桃心中一笑，正要作答，就听到叶宁截口接了过去：“孙寨主只是为人守时，她接了帖子就一定会到，只是不早不晚一定会在酉时三刻来到这烟雨楼罢了。”
南华意味深长的朝着司马少桃笑笑，司马少桃只转了眸低头，给鬼君拍了拍前襟上的点心渣子，又站起身给他倒了杯茶。
鬼眼蛇君慌不迭儿把手里的点心三两口塞到嘴里，拍了拍手心，才小心翼翼的从美人姐姐的手里接过茶杯，微抿了一口，才抬起头甜甜一笑：“美人姐姐，这茶一经过美人姐姐的手，立马就又香又醇，阿狸的舌头都要香掉了！”
司马少桃微微一笑：“这小嘴儿真甜，你若是喜欢，美人姐姐就多给你斟上几杯。一会儿美人姐姐给你夹菜，你个头这么小，原也该多吃些！”
鬼眼蛇君用力的点了点头，握着小拳头，发誓道：“美人姐姐，你放心，阿狸从今天起，一定要好好吃饭，快快长大，等长大了就把美人姐姐娶回家做老婆！”
司马少桃但笑不语。
一时间，举座皆惊。就连一向从容的宫飞凤也不自觉的握紧了茶杯，颇有几分期待叶宁究竟要作何反应。南华反而镇定一些，她刚才抛砖引玉，不想竟一招命中红心。南华端起茶杯，浅浅的抿了一口，才抬起头，一脸卓然的看着叶宁三人。
叶宁微微一动，却依旧淡然不语，抬手招呼了门外的伙计上前，又吩咐再上几盘巧味斋的点心。伙计应了一声，麻利的上前拎起茶壶，就准备给众人添茶。只叶宁身形微向后靠，让出地方，让伙计添茶，其他人竟都一脸莫名笑意的看着司马少桃。
司马少桃低头一笑，抬手接过茶壶，吩咐那伙计下去，然后站起身来挨个儿给众人添茶。
鬼眼蛇君顿时不依了，也不说话，只期期艾艾的伸出手，泫然欲滴的仰头盯着美人姐姐。司马少桃顿时乐了，正要低下身子，问他两句，就听到门外一阵脚步声响，她心下了然，一抬头果然看见孙九鸢背负双刀，发束长巾，飒爽英姿，推门而入，抬脚跨进门来。
司马少桃缓缓站起身来，脸上带着笑容轻浅，一语不发，看着叶宁和孙九鸢。
孙九鸢朝着屋中四下一扫，一看都是熟人，也就抱拳团团一揖，向在座众人行了一礼，才回头对着叶宁道：“叶庄主，别来无恙！”
叶宁竟难得没有摆出那一副温文镇定的样子，眉目清冷，竟是不讲半分客套：“孙寨主，不知此行所为何来？”
孙九鸢一愣，反问道：“你问我所为何来？”
叶宁不语。
孙九鸢跨步上前，将背上双刀反手解下，啪的一声搁在桌子上，朝着叶宁朗声一笑：“叶宁，数月前我远在塞外，听闻你比武招亲，抛下塞外一干兄弟，来到这归云庄参加你这比武招亲，过五关斩六将，才堪堪成为这鸾字台的擂主，”她微微一顿，冷声一笑，“叶宁，你告诉我，我孙九鸢此行所为何来？”
司马少桃不着痕迹的往后一退，孙九鸢和叶宁正正好好相对而立，目光直视。
叶宁竟全无风度，非但温声软气好言相劝，竟欺身上前：“孙二当家，难道你忘记了当年你说过的话了吗？”
孙九鸢一时沉默。
叶宁冷笑，一字一句将孙九鸢当年的原话奉上：“二当家说，你这样的人我孙九鸢终究是看着碍眼，若日后不见也就罢了，若有他日还有再会之时，我孙九鸢必定会亲手要了你的命！”
孙九鸢一时脸色煞白，她声音低缓：“当年，原是我……”
“当年，二当家快意恩仇，说过的话就是响当当的立地成真的誓言！”叶宁截口，微一停顿，一敛眉心，目光清寒，“二当家也确实言出必践，在那日之后你我再见之时，我也确实险些丧命在你的手中！”
气氛一时间有些不对，南华虽然一心看热闹，而且也特意挖了挖当年叶宁和孙九鸢的八卦。叶宁和孙九鸢当年在花迷寨的那一场打斗，虽说不上天下闻名，但也毕竟是因了二人身份卓绝，所以在江湖上也可以说得上是老幼皆知。
但南华费了几天的心血，也仅知道孙九鸢后来离开花迷寨，出走塞外，而叶宁也回了归云庄，一年后，就继承了归云庄主之位。
至于叶宁险些命丧于孙九鸢之手，以及孙九鸢当真对叶宁暗许芳心，这些事南华可是当真头一次听说。
不过，此刻的南华却难得没有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毕竟看别人家生死沉浮是一回事，可一旦这事儿实实在在发生在自己朋友的身上，南华也不可能当真冷心冷血的作壁上观。
南华微皱眉头，抬手招呼外间的伙计，给孙九鸢添茶倒水。随即，南华也趁势站起身来，故作亲热的拉起孙九鸢的手，问道：“来，孙当家这边坐。”
孙九鸢微一抬眸，深深看了一眼叶宁，才顺势坐在南华身边。
南华微微一笑：“我南华虽也习得些许功夫，但一向被家父束在闺阁之中，即便是偶能出府，也只能遮遮掩掩，生怕被人识破身份。”
未及孙九鸢作答，南华目光灼灼，还热情且钦佩的拍了拍孙九鸢的手：“但孙当家就完全不同，大块儿吃肉，大碗儿喝酒，心情好了，就劫个镖，杀个人，真是当仁不让一代女中豪杰！”
孙九鸢很是汗颜，她虽然说出去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山寨头子，但本质上好歹也还是个女儿家。
孙九鸢颇怅惘的回想了一下寨中兄弟是如何‘大块儿吃肉，大碗儿喝酒’，以及自己每次遇到这种情况都躲得远远的，生怕被人拉去灌醉的场景，然后回握了南华的手长声一叹：“做个山寨头子不容易，做个女山寨头子更不容易啊！”
南华立马瞪大了眼，连声催着孙九鸢速速道来。
孙九鸢刚到塞外时与人言语不通，及至后来略懂了些，又发现与人家风俗习惯截然不同，聊起来那叫一个鸡同鸭讲。后来，她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在塞外重操旧业，就去信跟花迷寨的大当家要些人手。
再后来，花迷寨的分寨在塞外热闹闹的开了张，孙九鸢重入旧行，打家劫舍的事儿做起来也是分外的乐和有劲。但是，孙九鸢的寨里那是一水儿的大老爷们，虽说大家一道劫个镖杀个人，都是相互照应，友好睦邻，但她空闲下来，也终究为无人倾诉而颇感惆怅。
南华也跟着叹惋了一番，女人若想做出一番事业果然寂寞且艰难哪……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筵无好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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