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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夫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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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住员外府的第一天。张员外晚饭后留在新夫人房内处理文书。
但这消息不是张员外派人来报的,而是刘氏。
夫人记性极好,她记下了所见之人的脸,记下了沿路的建筑,记下了踏进这块土地时的厌恶。
那丫环刚来时,夫人便觉得有些眼熟,因此留意看了几分。仔细回忆才蓦然想起,先前刘氏在府门候她时,身旁跟着的,便有这丫头。
心中疑惑顿生。但夫人的面上仍是笑意妍妍的,将不安与警惕尽咽进心底,一直到丫环离去,夫人的脸色才骤然沉了下来。
东西,是必须得去拿的。但不是我去。夫人这样想着。
这么一来,若是日后被发现了,我也好脱身。毕竟,那可是个一直觊觎员外府财产并且蓄意谋害员外的罪恶滔天的乞丐啊。
夫人微微一笑,行至窗边,喊来正无聊地翻采着花花草草的阿楚说道,“阿楚,可以帮我去员外书房拿块上好的墨来吗?”
——
入住员外府的第三日刚过。
夫人躺在床上,无神地仰望着昏暗的床板。我应该如何做才能救自己?
她不能不嫁,因为父兄都需要靠她拯救这个家族。
她不愿嫁,因为她向往蓝天白云,绿水青山,只想漫迹山野,看遍山河。而不是守着这样一个迟暮老者,当姹紫嫣红开遍时只能为他装扮成没有叶的鲜花,当清风拂过柳枝时只能为他啼血歌唱。
这无异于是在葬送自己的一生。
她凄然叹息,而那一声轻叹却并未散去,它一直萦绕在夫人心头,在寂静的屋内流动。
“砰,砰砰。”
有人敲门。
夫人凝神细听,但此后再无动静。
这么晚了,会是谁呢?
夫人撑着床榻坐起来,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发丝,然后走到门前。犹豫片刻,她开了门。
“当当!”
眼前突然明亮起来,一盏精致小巧的花灯一瞬间照亮了整个世界。
夫人愣住了。
她看着灯光下那张漂亮纯真的脸,一时忘了言语。她突然就忍不住为前日的行为感到抱歉。
傻子,我并不是真的对你好啊。
“怎么这样晚还出去买花灯?”
她的心下一片凄凉。
——
张茂成夜间来过之后。
屋内空荡荡,静悄悄。映在纱窗上的树影没有摇曳,园内的夏虫没有叫喊。
夫人微红了眼眶。
他知道我想做什么。若是他需要,便可揭穿我。
那只藏在兰花瓶底的发簪,迟早会被刘氏拿出来作栽赃我的证据。若员外又是在与我独处时倒下,刘氏有意陷害,而我初来乍到,有口难辩,人们不会相信我。
夫人想到张员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想到他斑白的发鬓,干枯的皮肤。想到张茂成君子皮囊下的□□和伪善。想到这个令人作呕的员外府。心中那团火焰不可抑制地熊熊燃烧起来。
我必须要做点什么。
即使会伤害到她,我也要救自己。
——
新婚当晚。
在回房的路上,亲朋当然不会放过张员外,拉着他又喝了好些酒。
夫人则安顺地等在一旁。
已坚定了想要做的事,心中的不安便消去了少许。
她甚至还可以腾出时间来胡思乱想。书上说美酒香醇,怎的人一喝下去却变了样,张员外一行人身上弥漫的酒臭味可不怎么好闻呀。
红盖头下,无人见得,夫人撇了撇嘴,秀丽的眉头压成了厌弃的弧度。竟是在这时才显出几分少女的娇嗔。
酒过三巡。
张员外终于摆脱了友人,协着夫人进了房间。
掩上房门后,屋内的两个人都感到庆幸不已。
夫人哄骗着张员外饮下了桌上的花茶,看着他昏昏沉沉地睡去。而后脱下自己与他的衣衫,废了好大的力才把员外连拖带滚地运到了床上。
从袖口取出一条白绫。上边的血迹是她前日划破手臂得来的,现在又撒上了些许露水,想来光线昏暗,一时应也看不出来。
待一切就绪后,夫人酝酿着悲伤的情绪,面无表情地泣声大喊道,“快来人啊!”
撒的谎太多,竟已这般熟练了。
一场戏过,已是精疲力尽,无论身心。待人都散场后,夫人才又恢复了漠然的神色,坐在床边静默不语。
“夫人?”
有人不合时宜的开口。
虽然未曾在面上表现出来,但着实令她心头一惊。
夫人瞧见来人,挤出一丝笑意,和言问她,“何事?”
“您……怎么样了?”
人总是很奇怪的,比如就在这时,只需要一句问候,就能瞬时瓦解她所有的心防。卸下坚毅的保护色,她忽然感到有些委屈。
这样孤军奋战,真的好累。
所以她依恋地靠在她的肩头,给自己那颗不安的心暂时找到了一处飘渺的支点。
把泪埋葬在心底,不要再哭泣了。夫人合上眼,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