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兽狰》远大

10、第十章:书香门第

　　“你说谎！”刘氏立即否定她。

　　“我没有。”夫人定定地看着她，“员外可以为我作证。”

　　刘氏闻言冷哼一声，“员外已病倒，现在岂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夫人不语，安静了几秒后，她开口说道，“员外昨夜解开我的衣衫，以唇亲吻我的体肤，却不料弄疼了我。员外很愧疚，因此拿出这支玉簪，对我说‘从今以后，我会加倍对你好，你就是这个府上的女主人，’我推辞不得，只得收下了。”她说这些话时，语气镇定地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一般。言及此处，她戏谑地盯着刘氏，问道，“之后细节，儿媳还想听吗？”

　　刘氏虽说脾气暴戾，但在这样的场景下，羞耻感大过了愤怒，她面色微红，怒斥道，“你这女人，竟这般不知羞耻！”

　　夫人泰然自若的接受这一份辱骂，她不再理刘氏，而是看向张茂成，“儿媳太过激动，应该早些回去休息才好。”

　　张茂成一直关注着她，对着她突然投来的目光自是立马便接收到了。他不在意她是否已经与他父亲发生了什么，不是最好，就算是，他也只是会感到有些遗憾。

　　略感惋惜了一阵，张茂成才转头安抚一旁的刘氏说道，“夫人，你累了，我叫人送你回去休息吧。”

　　哪知刘氏根本不领他的意，激动地指着新夫人说道，“这玉簪早在十来天以前便已遗失了！平儿曾亲眼看见你带回来的那个乞丐在员外书房外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平儿自然就是那个与刘氏如出一辙的小丫头。

　　新夫人不禁莞尔，悠闲的说道，“儿媳自己也说，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但她的确溜进了书房！”刘氏斩钉截铁地说道，“她出来时手里多了一个木盒子！”刘氏说的面红耳赤，而后想起什么又接着补充道，“当时只是怀疑，不敢确定，所以一直未曾将此事说出。但现在……”

　　“现在，你便能断定是我偷拿的玉簪？”夫人略感好笑的挑眉，“那时，员外提出要在我房中留宿处理公事，我便命阿楚去员外书房中取些墨来。”她顿了一秒，继续说道，“但她是否还拿了别的东西，我并不清楚。”夫人的话显得诚恳真挚，叫人很难不愿意相信，她坚定的说道，“先前所言，员外皆可为我作证。”但现在员外迟迟不醒，何时才可作证，就不得而知了。

　　刘氏仍不死心，她张口便要继续胡搅蛮缠，“平……”

　　刚说了一个字便被夫人打断，“儿媳宁肯相信一个丫环，也不愿意相信员外？”

　　刘氏说不出话来。

　　张茂生在一旁愣愣的也一言不发。

　　打破僵局的是张茂成。

　　“都是一家人。我们便暂且将此事搁置在一旁，待父亲醒后再做定夺。当下最要紧的是赶快治好父亲的病。”张茂成温声说道，他往刘氏身边靠了几步，双手轻轻搭在后者肩膀上，就在这一瞬间，刘氏的身体猛地一颤。张茂成仿若未觉，轻声道，“夫人，我带你回去休息。”

　　刘氏顺从地低下头，退到了张茂成身后。

　　这是新夫人第一次看见嚣张跋扈的刘氏露出这样畏惧的神情。同时，这也令她对张茂成更加警惕起来。

　　张茂成此刻就像是为妻子遮风挡雨的丈夫，他无限怜爱地揽住刘氏的腰肢，用自己高大的身躯庇护着她。临走前，他对新夫人说道，“那父亲就有劳您照顾了。”

　　然后他真的走了。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管过一旁的亲弟弟张茂生。

　　张茂生维持着他一贯的样子，低着头沉默。

　　夫人原以为他是害怕张茂成，但张茂成已经走了，他却还是久久不曾挪步。于是她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了？”

　　经她发问，张茂生这才抬起头，露出那张平平无奇的脸，闷声道，“……夫人，虽然我父亲待我不好，但我还是不想他死。”他称她为夫人，而不是母亲。

　　他的声音很浑厚，里面蕴含着最纯真的善意。雄浑不像大海，倒似清泉，叮咚悦耳。

　　夫人又问他，“为什么会这样想！员外只是病了。难道你认为我会害他吗？”

　　在她灼灼目光下，张茂生复又低下了头，沉吟片刻，说道，“我认为您不是这样的人。但……我的兄长是。”

　　他再度抬起头，眼神清亮无比。张茂生是木讷，是迟钝，但他不傻。他质朴如孩童的心性也让他看清了很多东西。

　　这次沉默不语的，是夫人。

　　待察觉到主厅内沉闷的气氛后，张茂生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言。他急忙向夫人致歉，然后急急地退去。

　　张茂生说的没错。

　　她不会杀了张员外。

　　夫人再度抚上袖中的伤疤，静静领赏着空气中飘荡的一缕哀愁。

　　夫人的家族是书香门第。

　　夫人的祖父是“京城五子”之首。

　　夫人的母亲是当地名门望族的独女。

　　夫人的父亲本有一个兄长，但因故去世。于是父亲便承袭了他兄长的官职。

　　对于大伯父的死，对外宣称是伤寒不治。但实际上，大伯父痴迷于医药，以兰为药引，以自身为药人，最后因不慎致剂量不当而一病不起。

　　祖父本就多病，晚年又经历丧子之痛，不久便驾鹤西去。他临终时嘱咐家人，不要再碰那片兰花。

　　但夫人的父亲、兄长，他们都是疏懒之人，若能研制出大伯父到死都未能完成的东西，何愁难以维系整个家族？

　　这个时代，想要在暗地里杀死某个人的情况，太多了。地主乡绅，王公贵族，千金万金。

　　幸运的，他们成功了。

　　这兰毒若是只加少许，会使人昏睡不醒。若是剂量大了，便可致人死亡。

　　之后的两三年内，夫人明显的感觉到，她的家族由祖父逝世后难掩的颓势转变到了迅速壮大的盛世。

　　若是一直持续下去，倒也罢了。

　　可惜有一次，这散发着淡淡花香的甜蜜毒药，失效了。

　　他们被铺天盖地的怒意压得喘不过气来。官场上被针对，商路上被垄断。贵人一手遮天，不留生路。不得已，他们停止了兰毒的生产。

　　一筹莫展之际，听闻木佃那位王室出身的张员外正在四处寻找妙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