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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果断的白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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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待在酒吧里喝酒,像往常一样。这家酒吧位于某个城区的一角,勉强能够从无数高楼大厦的缝隙间看到一丝阳光——这也是这里的酒价格昂贵的原因。
有人费尽心思安了巨大的落地窗,让那缕阳光无拘无束的照进来。他们还支付了昂贵的阳光费。
该死的集团,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说不定都要开始创造一种空气费或者税收之类的东西。
哈!到时候他一定会喝一杯酒赞叹集团的想象力和疯狂程度。
不可否认,当阳光照进你的杯子里时,你感觉自己又活了一天,像个什么顽强的小生物一样在下水道活着。
他能够从酒杯中橘黄的液体镜面倒影中看到自己的模样。一个大约四五十岁,留着有些扎手的胡子的男人,除了那双漂亮的蓝色眼睛。
危楼感叹地想,好吧,也就只有这双蓝眼睛像曾经的自己。
想开点,他虽然每天活得很糟糕,但好在还活着。
想到这里,危楼喝了一口酒。
然后他感觉有人在旁边坐了下来。危楼的确选了个好位置,能够直视阳光。所以如果旁边坐一个人,这并不奇怪。
那个人并没有要酒,而是敲了敲他旁边的桌子。
危楼拧着眉毛看过去,发现坐在旁边的是一个青年。看起来也就二十多岁,像一个翩翩公子。当他微笑的时候,勾起的嘴角会露出一个微妙的弧度。
“哦!”危楼遮住了眼睛,喊出了对方的名字,“甲乙!你怎么在这里?”
他放下了酒杯,用那双生来多情的蓝眼睛盯着青年。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遇见这个可以称得上是熟人的超凡者。
他还以为随着过去的灰飞烟灭,再也不会见到甲乙了。
他还记得最后一次见到甲乙时发生了什么。
当时基本上天门正式宣布解散,甲乙来了一次天门基地。他就站在门口,没有进去。那张脸上满是疲惫和痛苦,仿佛被什么无形的可怕对手打败了。
他来找饮者。
那些游魂一样的成员苦笑着回答他:“饮者死了。”
“让我见到他!我会判断!”甲乙的声线不由自主的拔高到尖锐的地步,他憔悴得像是弯曲的竹子,只要一阵风就能彻底将他摧毁。
但是他当然等不到,在剿灭中还活下来的人都这样告诉他,饮者死了。危楼看见他眼里破灭的光,身体在风中摇晃,差一点倒下。
那是危楼最后一次见到他。
后来听说鹤俱乐部消失了踪影。他知道他们没有解散,只是不再醒目地向每一个人宣告自己的存在。俱乐部最后在贫民窟里成了一个不知真假的传说。
这个城市中总是有很多或真或假的传说。某天,他也从那些游荡在街道上的改造人口中听到了一个倒下的巨树般的组织,没有人知道那个组织叫什么名字,它在一次围剿中一蹶不振。
“这只是个传说吧,哈哈,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组织呢?”那群小混蛋说,一边用着神经兴奋剂,一边勾肩搭背离开。
他面上微笑,但心里却堵得慌。
他见证了天门的坠落,从此只能靠过度饮酒才能恍然间回忆那段辉煌的过去。
回到现在。
不请自来的青年只是微笑,然后不问反答:“不欢迎吗?”
“怎么会,这里又不是我开的酒吧,你爱来不来。”危楼粗鲁的说完,站起身就要离开。
“你应该知道我是为什么来的。”甲乙短短的一句话,却让危楼浑身一僵。男人抿了抿下唇,最后气馁地坐回原位。
“我还真以为你什么消息都没得到呢。”这一举动,让甲乙心里的石头落下来了。他用确信的口气哼笑道。
危楼抿了一口酒,说:“那种恶作剧一样的东西?”
甲乙拍了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一只手搭在吧台上,用带笑的声音说:“是啊,你也知道,他很喜欢开这种玩笑。”
他们都知道,这个“他”指的是饮者。
男人已经很久没听到关于“他”的消息了,他猛地灌下一口酒,闷声说:“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个?”
“当然是,有人打算重建。”甲乙没点酒,他对着服务生摇了摇头,示意不用来询问。他来这里只是和人说一会话,很快就会离开。
“如果是其他人,可能现在就已经叫你滚开了。”危楼粗声粗气的说。虽然语气还是有些不友善,但是态度却软化了。
“当然,”甲乙肯定的点了点头,“这就是为什么我会先来找你。我需要你帮我去联系那些还活着、志向相同的成员。”
危楼回答:“你这种说法,好像已经确信我会帮你似的。”
鹤俱乐部的部长挑了挑眉,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你不会吗?”
“我会。”男人沉稳的回答。甲乙露出了一个我早就知道的笑容。
“我等你的好消息。你知道到什么地方去找我的。”甲乙知道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于是站起身来,往外走。
危楼没有立刻动身,他一口气喝完了剩下的酒,然后抬头长久地凝视那一缕阳光。他喜欢来这个酒吧,就是因为这缕阳光。
而甲乙离开之后,并没有选择回去,而是换了一个方向,去找他要找的另一个人。
重建天门需要很多帮助。
青年在六层贫民窟找到了那个家伙。那地方鱼龙混杂,阴冷潮湿,他并不是非常喜欢来。实际上,如果不是因为得到消息那个人就在这里,说不定他都不会踏足六层。
他闯入了交易现场,面对无数武器却并不慌张,而是看着最前面的那个人:“好久不见,长风。”
女孩最多十三岁,有一头黑色的长发,像散落的花一样披在身后。她赤着脚,穿着一声宽大的衣服,身体一侧的小腿到手臂间都是黑色的改造痕迹,看起来像是在身上残留的墨迹。
她纤细的脖颈上插着一排管道,里面流动着灰色的液体。
“好久不见,甲乙。”长风咯咯一笑。
明明是在紧张无比的交易现场,但是两人泰然自若,仿佛那无数激光、电磁或者离子束武器都不存在一般。
在女孩那张精致的脸上,从耳后到眼角安置着只有小拇指那么大的机械眼,作为她那双已经彻底瞎了的眼睛的替代品。
“我现在正忙着。我想,是有什么事发生了,所以你才来找我?”长风问。
天门座下最厉害的机械改造人,耀眼而强大的长风,没有人知道她的真实年龄。她也是饮者最信任的属下,也是唯二从那场围剿中活下来的天门成员。
另一个是白术。
她在那场事故中失去了两双眼睛、一只手和一条腿。
“也许算得上好消息。”甲乙轻声说。
。
他打开门的时候已经非常疲惫,介于他出去二十多个小时,还被一群形容枯槁的方舟手下追杀。
该死的方舟!甲乙暗自骂道。
但是他没想到房间里面会是那种沉重冰冷的氛围。
戊己在沙发上坐着,神色少见的阴沉。他双手抱胸,气得额头上跳起青筋。而壬葵看起来也很生气,这简直是很难见到的场面。
两人都盯着另一个沙发上的丙丁。
红头发的少女闭着眼睛,倔强地抿着唇。
“发生了什么?”甲乙有些惊讶的问。他扫视一眼房间,没看到鸣默和白术。
壬葵率先开口,她都快被气晕了:“你问丙丁!让她自己说说干了什么。”
丙丁倔强的瞪着眼睛——甲乙一看到那个表情就觉得头疼——大声地说:“不就是血契吗?!”
甲乙一听到这两个字,觉得自己就不应该回来。他稳住三个人,然后询问:“到底发生什么了,你来,丙丁,说给我听。”
等了解完发生的一切后,甲乙用手遮住了脸,往后倒在沙发上。
这叫什么事啊!
这件事说大不大,只关乎于鸣默和白术两个人。
但说小也不小,血契这么慎重的事情怎么能随随便便决定!
要不是现在两个人还在走廊那个房间里,甲乙都想要扯着白术的领子问他在做什么!
鸣默不清楚,难道白术会不清楚吗?!
血契对于超凡者来说,就相当于主动把自己的性命交到了对方手里。从今天开始,他们两人要是有一方死了,另外一人都会在陷入痛苦,最后自杀。
甲乙见过很多缔结血契的人,无一例外。
从某一方面来说,这比世界上任何的契约还要霸道无法违背。
“你简直在胡闹,丙丁!”甲乙加重语气,有些责备。
而丙丁语气带刺的回答:“他们都同意了!”她那双眼睛里的颜色因为愤怒而呈现出炙热的红色,好像要掀起一场火焰。
甲乙觉得头疼。
为什么呢,白术?鸣默是那个想要重建天门的人,那么你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你是基于什么心理而同意了血契?
青年眼前浮现他们两人如影随形的样子。
他一时间有点茫然。
他承认,的确是在考察之后才决定找上鸣默。鸣默和白术帮助玩家取得了最后的胜利,这一切他都看在眼里,并觉得重建天门是有希望的。
在思考了几分钟后,甲乙说:“那是他们的决定。我相信他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站起身来,决定把这件烦心事抛在脑后。他还有其他的事值得思考。至于血契?那是他们两个的事!
。
白术当然知道丙丁提出血契这件事本来是打算嘲笑自己的。
显而易见,她并不喜欢自己。
或者说,很多人都认为他是个叛徒。
“白术?”预言书轻声说,这代表它想要谈谈。
白术不吭声,等待它接下来的话。
“难道要我待在高台上,你才愿意主动和我说话吗?”预言书尖锐地讽刺,有些不满。
它指的是白术先前经常隔段时间来找它,偶尔白术会自言自语说点话。
白术叹了口气:“这里没有高台。而且我想现在去外城需要花上一个多小时。”
预言书笑了:“哦,当然。”
接着它清了清嗓子,说:“你愿意谈谈吗?”
那身披风被风吹动了一角。他把披风丢在了桌子上,它顺着往下滑落,几乎要拖到地上。但白术不想去收拾。
在昏暗的灯光下,青年后背上的奇异纹路还没有彻底稳定,正像活物一样蠕动着。他低头凝视了一番自己削瘦的手臂,好像能看见皮肤之下血管中血液在流动一般。
预言书被放在了桌子上,那只白色的眼睛正瞪着天花板。
因此它看不见白术的表情。
“如果这个世界有人和我缔结血契的话,我想不到除了鸣默外的任何人。”良久,预言书听见青年用平静的腔调说。
是这样吗?它还是觉得有点古怪。但如果要说出个一二三四来却又说不清楚。
最后它只能接受这个回答:“好吧。”
接着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预言书以为这个话题已经过去了,却又听见青年说:“我应该是喜欢他。”
“噗——!咳咳,你说什么??”
白术不说话了,好像刚刚的一切不过是预言书的错觉。
白术看起来冰冰冷冷的,但实际上他并不像个机器人那样对感情非常迟钝。
他意识到了鸣默对待他独特的态度——毫无疑问的信任和认可。
而他,本来应该像个合格的保护者那样客气认真地对待这位救世主,却一而再再而三因为心中的悸动而做出了让步。
这对他来说是很不寻常的。
白术认为这是否是喜欢还需要确定。但他确信自己愿意缔结血契。
他一向是个果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