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天》孤**柔

62、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陈昭绾闻言心中大震，一下挣脱慕容无素往前奔了两步，叫道：“林源！温故！可是你们来了？！”他激动欢欣之时，竟是顾不得有伤在身，此时喘了口气，方觉着胸腹一阵疼痛，一口气上不来，连着咳了数声，到后来竟是咳出口血来——
　　那被围之人立时大惊，透过重重人墙叫道：“绾绾？！你可是受伤了？！”

　　还未等他喊完，慕容无素便上前一步，伸手点了陈昭绾大穴，轻声道：“小绾须得静养，不可轻易动气，这般极喜极怒，可不利于你伤势……”
　　他说着，转头看着被围的一众人，心中直如翻江倒海，一会儿想到慕容世家，一会儿又想到陈昭绾，一会儿又于恍恍惚惚中觉着，似是有什么已是与先前不同了，脸上瞬息万变。
　　陈昭绾挣开慕容无素之手，要往那边去，慕容无素微皱了皱眉，轻声道：“你去做什么，如今这样子也帮不上忙，不如在这边等着，小妹与那位公子也非好欺，你急个什么了。”

　　陈昭绾这乃是关心则乱，静下来一想有理，遂不再动了，笑道：“无素所言甚是，这回是我莽撞了，倒叫无素看了笑话。”他说是这般说，仍是抬眼朝那处看去。
　　慕容无素见状，只觉心中一滞，竟是胸头郁郁，然自己除使了“昙花一现”外并未曾受伤，不由皱眉，左手按在丹田，深吸口气。陈昭绾见了奇道：“无素何时受伤？”
　　慕容无素摇头道：“乃是气血不顺，无妨的，调息下便好了。”
　　一众地道里之人均是面露惊慌之色，他们久不出地道，方得了自由身便遇上这般事情，加之适才在地道中经历生死之劫，有几人已是吓得软在了地上。
　　慕容无素扬声道：“诸位前辈莫要惊慌，这些贼子今日定是逃不过老天之手，要叫他们全军覆没！”陈昭绾虽是无甚气力，也是强撑着一指点倒了一命仆役。
　　这边说着话，一片鸡飞狗跳，那边已是动上了手，只是马家堡仆役众多，一时倒将众人皆是围在其中，不得走脱，纵是几人武艺俱是不弱，也要费些功夫。

　　陈昭绾细看周遭众人，不由欣喜地道：“啊，林源与温故都在这处，便连谷先生和刘兄也来了……果然是老天开眼！咦……怎的只有谷先生，却不见小琳儿？”
　　这时只听边上树梢上一女童之声轻轻唤道：“……小哥哥，琳儿在这儿。”
　　陈昭绾抬头一看，见正是小琳儿稳稳坐在树上，想来这法子倒是最安稳的，也亏得有人想出来，他不由笑道：“琳儿，快下来吧，到我这处来。”
　　那边众人俱是欢欣于重逢，面露喜色，白虹先生持剑击退几人大声道：“老朽便早说了，小公子吉人自有天相，自是无碍的，这可不是吗！”刘全也是笑道：“正是如此。”
　　远处林源一身蓝衣，飘忽着忽进忽退，正是劈掌打翻一个仆役，又后翻数丈退了开去，他打斗中不忘四处张望，一眼便见陈昭绾面色惨白，心中顿时一紧，竟是使出“鹧鸪缕衣”，飘一样地滑了过来，一下便到了陈昭绾面前——

　　他到了近前，见慕容无素站在一边，不由面上一禀，方要出手，却听陈昭绾道：“你莫要急，无素已是同我化敌为友，此番也正是得他所救。”
　　林源一愣，却是面上更阴沉了几分，转头狠狠瞪着慕容无素，冷笑道：“化敌为友？只怕是黄鼠狼披着层皮，来给你拜年才是，绾绾莫要轻信了。”
　　慕容无素抽回手，负在身后，一言不发，只似笑非笑地看着陈昭绾。
　　陈昭绾抚额道：“唉……非是这般三言两语说得清的，总之，现如今该是联手御敌，莫要计较这些细枝末节了，快快将马家堡之人打发走，方能定夺。”
　　那边慕容温故却是一言不发，只偶有一两眼瞥向慕容无素，也是戒备不已。

　　便在众人俱是心思不定时，只听小琳儿忽的笑了起来：“呵呵……呵呵呵……不错，不错，小哥哥们莫要急啊，这事情可是急不来的……呵呵……”
　　陈昭绾见到小琳儿，方想起一事，便扬声道：“琳儿，我要问你件事，你可否先下来？”
　　小琳儿却不如平日里乖顺，仍是笑着道：“呵呵……是何事？小哥哥直言吧？”
　　慕容无素心中一禀，忽的只觉有些不妙，微微上前一步，道：“琳儿姑娘，在下也是想问这事情，却是关于一对夫妇，乃是先前在曲水汪胡东那处……”
　　他话未说完，白虹先生便是双目微眯，喊道：“琳儿莫要理睬他，这贼人不安好心！”
　　小琳儿却歪着头想了想，又对白虹先生道：“可是爷爷，琳儿知晓这事的啊……”

　　慕容无素轻声道：“琳儿姑娘既是知晓这事，便告诉在下吧。”
　　陈昭绾附和道：“正是如此，此事实是要紧，小琳儿快些下来详说。”
　　他说着，走到树下，伸出双臂要抱她。
　　小琳儿笑着道：“呵呵……小哥哥，琳儿最是喜欢小哥哥了……呵呵……”
　　她笑语妍妍，忽的一下自己跃下树来！陈昭绾大惊，忙要伸手去接，谁知小琳儿却在空中一个翻身，稳稳地落在地上，仍是笑着看着他。
　　陈昭绾转头一看，小琳儿正好端端地站着，不由又惊又奇，轻笑道：“琳儿何时也练了这般轻功？谷先生莫不是已收了琳儿作弟子？那可是皆大欢喜了！”
　　林源和慕容无素却均是心中一禀，林源更是隐隐有些犹疑，他一掌劈翻一个仆役，趁着这空隙，赶到树下对小琳儿道：“琳儿一路来何曾学过轻功，怎的我却不知？”
　　白虹先生边持剑对敌，边转头朝这边看着道：“……琳儿？莫要胡闹，快快回树上去！”

　　这时小琳儿忽的往前走了两步，看着主院处，歪着头想了想，又转头看了看陈昭绾和慕容无素两人，轻声道：“……成风看来是不成的了，唉…….我平日里教导他不可莽撞，却仍是这般疯魔，也不知有无将这话听进去，如今遇上两位哥哥，也怪不得要葬生此地了……”
　　陈昭绾心中突地一跳，紧紧盯着小琳儿道：“琳儿……你……”
　　众人俱是各自拼斗，此时闻言均一惊，一众人听得摸不着头脑，却也知事情不妙，另一众人乃是知晓马家堡内情，脸上立时紧绷。只见慕容无素冷笑着道：“马堡主虽是故去，然以他年纪，只怕琳儿姑娘少不得要称一句前辈吧？怎能这般直呼名姓……”
　　他说着，手上玉笛猛地挥出，一个“仙人指路”朝着小琳儿天枢而去——

　　那边数人俱是一声惊呼，这一下极快，用来对付一个小女孩，实是有些过了。
　　未成想，小琳儿却是轻轻一笑，一个翻身跃起，也不见她足下有何动作，倏忽间便避过了这一击，笑道：“这位大哥哥，你如今正是无甚内劲，还是莫要这般急的好……”
　　她落下时已是在陈昭绾身后，一手似有若无地按在他背后，看着慕容无素，眉眼间竟是一片寒光闪过，顿了顿，轻声笑道：“……不然……呵呵，这位小哥哥可要不妙啦……”
　　陈昭绾浑身一震，心里那不好的念头竟无比强烈，方要转身，却只觉身后一股冰寒内劲直冲而上，竟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一下凉遍了周身！
　　只听身后小琳儿一声轻笑，陈昭绾先前受伤后本就是强撑着，如今被这劲力一逼，已是胸中一滞，无法使力之下，脚下一软，面色惨白着便朝后倒去！

　　周遭众人俱是一震，白虹先生不可置信地看着小琳儿，手中长剑也忘了刺出，刘全在旁虽是一顿，却立时回过神来，道：“琳儿究竟要说何事，不妨大家来论个公道！”说着，挥棒助打开身边数名仆役，待转头去一看，白虹先生面色铁青地站着，手上不住抖动。
　　却说那边林源大惊失色，如今也顾不得这许多，他一掌就往小琳儿头顶百会穴而去，这一掌来势甚急，一下便已至她头顶，若不闪避，这俏生生的姑娘转眼便要香消玉殒。
　　只见小琳儿笑着将陈昭绾托住，一手像是轻抚般按在他气海穴——
　　林源见状，一时这雷霆一掌竟不能击下，只听小琳儿道：“呵呵……小哥哥可莫要乱动，这一掌若是按实了，只怕……呵呵呵……还有，那边的诸位哥哥姐姐们，可都莫要这般凶恶的好，琳儿可经不得吓，若是手一抖，呵呵……小哥哥可就要去阎罗王处走一遭啦。”

　　白虹先生双目圆睁，怒视着小琳儿道：“琳儿，你胡说些什么？！还不快快过来！”
　　小琳儿轻轻叹道：“爷爷也是老糊涂了吧……这般大年纪了，还如此轻易信人，可要被骗得尸骨无存的了。”她说着，对那边马家堡仆役道：“…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这一句实是无头无尾，听得一众人甚是莫名。
　　却只见那边的数十名仆役闻言，竟俱是收刀后立，一下将众人围在其中，却无动作，静静站着，似是这话有着无边深意，无一人敢出言质问。

　　慕容无素脸上一禀，轻声道：“小琳儿姑娘……可真是不简单……”
　　林源已是手上收掌握拳一紧，硬生生退后一步，狠狠瞪着小琳儿，像是要将她千刀万剐般，慕容温故却是持剑横于身前，正色地道：“琳儿姑娘究竟何方神圣，今日不妨将来意告知，想来我几人也并非不讲理，若是有何事，皆是可商谈。”
　　她乃是怕小琳儿手上不知轻重，平白地重伤了陈昭绾，那可就大大不妙，便有此一说。慕容温故素来是能屈能伸，进退有度，机智过人，加之见识也算是广博，此时心思百转，竟也未能看出这小琳儿的来头，心下也不由焦急万分。

　　小琳儿不理睬众人质问，只做未曾听见般，一手轻轻托起陈昭绾，一手按在他胸口，轻声笑道：“……呵呵，小哥哥受伤不轻，内劲一丝也无，想来定是成风叫你这般狼狈了……呵呵呵……也不枉了我教导他多年，总算是还能记得些要紧事的。”
　　陈昭绾喘了两下，想到那冰寒掌力，心里突地一跳，沉吟了会儿，轻声对小琳儿道：“……空明寺处……凉城‘李大头’……此人也是这般掌力，却是你何人……”
　　小琳儿一愣，忽的轻笑起来，一下扬声道：“呵呵呵……呵呵……自华啊自华，你也未想到吧，竟还有人记得你，想来近日里手艺定是不如从前了……呵呵呵……”
　　随着这话一出，竟有个声音飘忽般的传来：“……也不尽然……这位公子正是当日与普觉一道之人，想来定是这般才会被看破……若是不然，则我还能多些把握……”

　　陈昭绾闻言浑身一震，看向那处，见正是当日所遇那老妇，佝偻着身子慢慢行来！
　　那老妇直直行到近前，马家堡诸人均是侧身让他过去，态度甚是恭敬。
　　慕容无素双眼微眯，看着那老妇走到近前，想到陈昭绾当日所言，不由心中了然。
　　只听小琳儿轻轻地柔声道：“……自华这样子还要做给谁看？呵呵……”她说到这，目中一道精光闪过，“……自华便是太过聪慧了些，只怕有时自作主张，越俎代庖了吧？”
　　那老妇身形一顿，微僵了下，禀然道：“是，师尊教训得甚是，这回乃是我做得过了些，还请师尊恕罪，只是我本意并非是要叫成风这般的……”她说着，竟直起身子，众人皆是一惊，只见一个矮小佝偻老妇，一下竟成了身形高大之人！

　　那老妇说话间将自己一头灰白之发扯下，露出底下乌黑发丝，又小心翼翼地摘下脸上一物事，众人中立时有人惊呼出声，只因那人竟是个俊俏的年轻公子！
　　待再细看，那被揭下物事，竟是张极薄极薄的皮状物，只见“老妇”手上不停，又轻轻拿下双手上的两层物事，与脸上的一般无异，俱是极轻薄皮状物。
　　这一瞬，“老妇”已不再是“老妇”，而是成了个翩翩佳公子，只身上衣衫未能换去，仍是一套老妇所穿长裙，下摆拖在地上，如今罩在这年轻公子身上，越发有极不协调之感，甚是滑稽，只是此时却是无人笑得出来，整个马家堡静得落针可闻，一众人心中忐忑。
　　那年轻公子伸手扎起一头乌发，自怀里拿出套衣物来，披在老妇长裙外，远处乍看来，竟也无甚奇怪之处了，众人心中俱是大震，只觉此人易容之术竟能精妙至此，实是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