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诗词三百首》汤圆甜又软

11、西施咏

　　藜粟向训练营递交了跟随运输队往南方支援的申请。

　　半个小时后，“支援申请”被统计报名人数，安排护送人员的尤风在办公室翻到，毫不犹豫地给他退了回去，拒绝理由也很简单。
　　条件不满足，不予以通过。

　　藜粟盯着“条件不满足”看了半晌。
　　觉得这个理由并不足以用来拒绝他支援2号基地的申请，决定回训练营找尤风当面谈。

　　“召集令里的两个条件我都达到了。”

　　泡在拟态训练室整整五天，花木兰的经验值蹭蹭上涨，现在的等级是2级（56%）。

　　而他又恰好极擅长水战。
　　完全符合基地对此次支援任务的要求。

　　站在尤风专属的主教官休息室，藜粟表情温和，慢条斯理地试图跟尤风讲道理，“您不能拒绝我的支援申请。”

　　“我当然能。”尤风态度强硬。

　　藜粟，“我也想去灾区出份力。”

　　“你确定是出力救援，不是去添乱？”
　　对这个天资不差，在战斗中表现绝佳，训练还格外勤奋的少年，尤风拿出了生平最大耐心，克制着自己的暴躁脾气不发火，“你说你擅长水战？”

　　“对。”藜粟点头。
　　他只身在亚马逊流域猎杀过鳄鱼，在索马里海峡扛着武器追过海盗船。
　　还曾经潜入过深海底下检验珊瑚礁。

　　若真要论起来，水/海战经验之丰富，恐怕整个5号基地都找不出来几个能与他比的。

　　尤风黑脸，“不要给我钻字眼！”
　　“我就不信你真看不懂我写的召集令？！”他要召集的是守护灵本身在水里头生活、至少能在水里活动的，例如水蛇、鳄鱼、鲨鱼等具有杀伤性的水生动物，再不济也得是蝾螈、蟾蜍、鱼鹰之类有攻击力的两栖动物。
　　现在2号基地周围的洪水泛滥不止，到处都淹没在浑浊不堪的汪洋深水里，在此次支援南方基地的任务人选挑选上，哪怕是个只擅长浮水、力量无比微弱的渔家女，都比擅长马战，能在陆地上肆意奔跑的花木兰更合适些。

　　“因材施教，因地制宜你没听说过？！”

　　“滚回去训练，别逼我动手扇你！”

　　藜粟努力争取，“其实我……”

　　桌上的通讯器滴滴两声，尤风怒气冲冲地绷着脸指向门口，瞪圆眼睛让藜粟赶紧滚蛋。
　　等他走到门口时，接起了通讯。

　　“吴老。”

　　“藜粟去训练营找你去了？”

　　“是的。”

　　“如果他是请战去南方，让他去。”

　　“那怎么行！”尤风坚决不同意。
　　花木兰是典型的北方游牧民族，擅马术。
　　单人轻骑，速度极快，行动力强，力量也不弱，能胜任发生在平原、山地、乃至丘陵等复杂地形的激烈战斗。
　　在先行探查敌情时有意想不到的妙用。

　　唯独对大型的水域，如江河、宽阔的湖泊、海洋等，以及水中的战斗并不熟悉。
　　绝不是去南方支援2号基地的好人选。

　　何况藜粟此时还有断骨重伤在身。
　　都说伤筋断骨100天，他们虽有专职治疗的觉醒者帮忙，也得静养小半个月才能痊愈。
　　藜粟却是根本闲不住的性子，刚从医院出来就跟周武打架，被他禁止自身参战后，又整天泡在拟态训练室、不耗尽精神力绝不出来。
　　那两根断掉的肋骨至今没有完全长好。

　　“藜粟是颗好苗子，日后成长起来对异族的威胁更大，他现在最应该做的，是留在基地里养精蓄锐，提升自己和花木兰的实力，而不是冒冒失失冲向南方，淹死在洪水里。”

　　他不希望天才死在不该他们死的时间和地点。
　　那样没意义。

　　“真正的战场，远比拟态训练室更能迅速淬炼出战士的意志、提升他们的能力。”通讯里吴老的声音很轻，像春日里的微风拂面。
　　说出的内容却很沉重，犹如千钧巨石压顶，让他喘息困难，骨头发疼，“尤风，如今咱们这边的形势有多严峻，你也是知道的。”

　　南方爆发水患的次数连年增多，规模也越来越大，不仅首当其冲的2号基地损失严重，叫苦连连，剩下的几个基地也都得勒紧裤腰带，缩减自身吃穿，派人出粮的支援过去。

　　毕竟，唇亡齿寒的道理大家都懂得。
　　2号基地若真被海啸彻底淹没，前人辛苦拉起来的防线被破，他们也距离毁灭不远了。

　　可其他几个基地，又哪有余力支援呢。

　　西北边境外的异鬼成灾，日益猖獗。
　　前些日子甚至暗中越过重重防线，潜伏在驻地附近，趁着祁央回基地休整运粮的空隙，在军团驻地外面伤到了祁家的继承人！

　　天空之城的鸟人和有翼族在不久前刚袭击了西边的数个村庄，所过之处、鸡犬不留。
　　只剩下个染透鲜血的死寂之地给他们。

　　吴老无奈叹息，“咱们此时还能待在基地里商量、争执这些，全靠前线上的战士硬撑着，留给孩子们成长的时间和机会不多了。”

　　“那也比直接让藜粟去送死要好！”尤风怒声道。

　　“这点你不用担心，”吴老微微笑着，轻声安抚尤风，“不是还有祁煜在么，有人比你更担心他的小斥候在成长中不小心夭折，特意从西北前线派了随身保镖过来。”

　　虽说“保镖”也带伤，被送回来休养。

　　可毕竟实力强悍，自幼在边境线长大。
　　自“传世”古物中召唤出的守护灵冰麒麟前些时候刚升到4级。

　　以对方的实力和经验，在远离正面战场的两个基地中间、休息养伤期间保护藜粟，顺便执行个物资护送任务，完全可以算是散心玩了。
　　尤风听得愣住，“您是说，祁煜这次从西北前线回来基地养伤，其实是为保护藜粟？”

　　“没错。怎么，舍得让藜粟去支援了？”

　　尤风沉默许久，才应了声，“嗯。”

　　被赶出门的藜粟很快收到尤风的消息：

　　明天早上6点，训练营门口集合。
　　（有晕车、晕船的自己提前做好准备，出去以后谁敢丢基地的脸，我就把他扔进河里，让他跟在运输队的船后面，游到2号基地！）

　　藜粟，“还真是教官的风格。”
　　虽不解刚还强烈反对的尤风为何突然改变了主意，同意他跟着运输队前往南方支援。
　　但此行目的达成，能出门执行任务、挣到功绩点的同时还能支援灾区，藜粟很是高兴。

　　趁着精神力尚未恢复、不能利用拟态训练室的间隙，他去了趟基地的武器库，找到武器库的工作人员，兑换上次农场保卫战的奖励。

　　在工作人员的仔细介绍下，他挑选了把冲锋枪+半臂长的短刀“毒牙”。
　　怕弹匣里的子弹不够，又自费购买了两盒子弹备用，花光了他身份卡里的全部功绩点。

　　熟悉过两样武器，他回公寓收拾行装。
　　这次任务路上有运输队管饭，到了南方，2号基地会提供食物和住所，所以除换洗的衣物要带，洗漱用品要带以外，其他也没啥。
　　他找到出院时严小酒给买的旅行包，将东西行李打包装好，轻装简从，拎着包就出门。

　　藜粟在公寓门口站了会，去基地食堂后厨找到洗碗的严小酒，打算把公寓钥匙交给他。

　　“你要去支援南方的2号基地呀。”

　　“嗯。”

　　“什么时候回来呢。”

　　“不知道，具体得看任务情况。”
　　藜粟把公寓钥匙递过去，“明天等我离开基地以后，你就搬进公寓去住吧，定时帮忙打扫公寓的卫生，免得落了灰我回来不能住人。”

　　严小酒接过钥匙，笑容勉强 ，“好。”

　　“你哭什么？”

　　“我没、没哭呀！”严小酒被他皱眉盯着，慌忙伸手摸向自己眼角，看着被泪珠沾染湿的圆胖手指，不好意思的冲藜粟干笑着。
　　“我只是、只是有些难受，对不起。”

　　自幼生活的农场遭遇突袭、被炸成废墟。
　　那些从小照顾他长大、教导他做人道理的长长辈们。
　　与他同吃同住的伙伴、同事。
　　所有他最最熟悉的亲人和朋友，都死了。

　　要么被炸碎的水泥钢筋砸死，要么被柳家人的食人柳绞成肉渣血泥，全都面容模糊地被送进了坟墓。
　　只剩下个藜粟躺在医院，被他用力抓紧。

　　可现在……
　　藜粟来跟他告别，说也要离开了。
　　他不想哭的，真的，可他忍不住，他的眼睛不受控制，是眼泪它自己硬要滚出来的。

　　严小酒横着手背、胡乱擦着眼睛，抽着鼻子不停跟他道歉，“对不起，我不该哭的。”

　　张叔跟他说过，眼泪代表着悲伤、不吉利，让他千万不能对着即将出任务的人哭。

　　他得笑。
　　笑着送他们离开，祈求他们安全归来。

　　严小酒不停抿着嘴皮，努力扯出抹笑容来。

　　被藜粟轻声制止，“严小酒，你想吃蛋糕么？”

　　次日，清晨5：50。
　　收到消息，确认随运输队前往2号基地支援的学员们打着哈欠、背着大包小包，陆续往训练营门口聚拢过来。

　　5：57分，尤风开始清点人数。

　　此次行动由他担任队长。
　　同为基地教官的王乐乐担任副队长。
　　带领24名从训练营挑选出来，年龄不同的学员，随着运输队前往南方、支援2号基地。

　　扫了眼按照身高依次排列好的学员。

　　尤风眉头紧皱，“藜粟呢？！”

　　这小兔崽子！
　　先前不让他去吧、非嚷嚷着要去。
　　他都统计、安排好此次任务的人员名单了！居然敢在出发前放他鸽子，玩儿失踪？！
　　还真当他尤风脾气好得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放纵学员在他眼皮子底下任意妄为？！

　　“谁知道呢，又临阵脱逃也说不准。”
　　赵明宇也在此次支援2号基地的队伍中，见藜粟居然不准时抵达集合点，不忘自己想让藜粟离开训练营的初心，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
　　至于心里的那点担心则直接被他忽视了。

　　祁煜也在，弯着唇角斜了眼赵明宇，“藜粟绝不可能临阵脱逃，应该是被什么事耽搁了。”

　　他说起藜粟时熟稔的语气让赵明宇很难受，沉着脸冷声道，“藜粟可是有临阵脱逃的前科，你凭什么让我们相信他这次不是跑路。”

　　“花木兰替父从军的故事你没听过？”
　　祁煜始终笑嘻嘻的，脸颊两侧的小梨涡若隐若现，“藜粟能得到花木兰的承认，将其召唤为守护灵，就不可能是临阵脱逃的人……哦，忘了你没听说过花木兰的故事，不知道她的性格为人，没关系，孤陋寡闻不是你的错，啥都不懂的弟弟总喜欢猜疑别人也很正常。”

　　他笑容甜美，轻轻松松将嘲讽度拉满。

　　赵明宇脸色变了又变，气得怒火攻心。
　　张嘴正要反驳，被正烦着的尤风怒声喝止，“吵什么，都给我闭嘴。”

　　他拿出通讯器，拨通藜粟的号码。

　　要是藜粟敢不接他的电话……
　　他就算跟吴老闹翻脸，也要将藜粟这小崽子从训练营、不，是从基地永远的驱逐出去。

　　通讯拨出。
　　“滴滴、滴滴、滴滴……”
　　清脆铃声从训练营内部传出来，尤风竖起耳朵听了片刻，大步朝着铃声响起的方向走过去，面色铁青，“藜粟你个小兔崽……”
　　怒喝声在瞧见藜粟的瞬间中止，连播出的通讯都来不及挂断，尤风神色匆忙地拎着脸色苍白、陷入昏迷的藜粟返回营地大门口。
　　“乐乐，快过来看看他什么情况。”

　　王乐乐抬手召唤出守护灵“雪绒兔子”，两只洁白柔软的兔子耳朵垂下来，抵着藜粟额头，很快探查完情况，“没事，精神力耗尽导致的昏迷，让小雪给他治疗下就能醒过来。”

　　小雪闻言，竖起自己毛茸茸的长耳朵，对着藜粟胸口“啪啪啪”一阵毫无章法的乱拍。

　　被拍醒的藜粟猛吸口气，起身要跑。

　　尤风阴恻恻地问道，“想干啥去？”

　　“去南方支援，6点集合。”他脱口而出，意识才逐渐聚拢，看清眼前站着的是谁，“教官您怎么在这儿，我集合迟到了么。”

　　尤风气得冷笑，“你说呢。”
　　“明知道通知的6点集合，让所有人等你好玩儿，还是姗姗来迟特别能体现你的与众不同。”

　　“对不起。”藜粟诚恳道歉。
　　他并非故意错过集合时间，实在是事出有因。
　　昨天下午，他和严小酒去吃了蛋糕。

　　付钱的时候，他猛然记起自己的钱全买子弹去了，账户余额为0，看着价值208的蛋糕，再看看旁边盯着奶油和水果就差流口水的严小酒，他不得不厚着脸皮、发信息找戚栎借功绩点付账。
　　戚栎在外面出任务，也没问他怎么会缺钱，直接转了2w让他先用着，叮嘱他留在医院里安心养伤，不着急参与训练、出任务挣钱。

　　搞得很多年都不曾收到过零花钱的藜粟挺不好意思。
　　默默在心里记账，等着之后还回去。

　　吃完蛋糕回来，吃饱喝足、精神力恢复的藜粟决定继续利用拟态训练室，让花木兰训练。

　　他计划的很好。

　　只训练五个小时，剩下三个小时睡觉。
　　计划前半段进行的很顺利，不顺利的是后半段。
　　训练完刚刚躺下，他就开始做梦。

　　梦里，浑浊洪水汹涌翻滚着朝他袭来。
　　好似新闻里的洪灾降临，滔天巨浪不断起伏着。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试图将他拖拽进剧烈水浪中，慢慢淹死。

　　水里的鱼、虾、螃蟹，全部都跟疯了似的，各种在水里横冲直撞不说，还要从水底下跳出来攻击他。
　　啪啪啪地不停拍打水面，溅他满身泥水。

　　等到梦境翻转，浑浊洪水逐渐退却。
　　又看到有成群的妙龄少女呼朋唤友、踏水而来，嬉笑打闹着，将手中捧着的木盆放下，取出盛放其中的纱幔抖散、开始顺着溪水浣洗。

　　最后他迷迷糊糊的从地面爬起来。
　　鬼使神差的坐在地上、打开自己写过《木兰辞》的无字书，翻开新页，低头奋笔疾书。

　　那感觉，似梦非梦，更像是在梦游。

　　再次出现精神力被抽取，眼前阵阵发白的症状时，他才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劲。
　　赶紧将摊在腿上的金属书合拢，抱起来就往训练营外冲，“早上六点要集合……”

　　最终也没能冲出门，晕倒在训练营中。

　　尤风瞪他，“你简直是……”
　　即将出口的训斥，在视线接触到他异常苍白、没什么血色的脸颊和嘴唇时，被迫打了个转，变成了句不轻不重的，“下不为例！”

　　在他这，只要不是临阵脱逃都能被原谅。
　　何况他大抵也能够猜到，藜粟是使用拟态训练室过度、精神力耗尽才会晕倒在训练营。像这种本身天赋异禀，还比谁都清楚战场险恶，愿意刻苦训练、努力提升实力的学员。

　　性格再冷硬的教官都得偏爱几分。

　　藜粟赶紧点头，“谢谢教官。”

　　“好了，都准备好。上车，出发！”
　　说完，拎着脸色苍白的藜粟率先登车，将其摔向后排，“赶紧睡觉，等睡醒再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