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躁》海鸥的梦想

5、第 5 章

　　这一周李在飞过得相当痛苦，要不是老板死皮赖脸求他，并承诺2倍工资，李在飞早就撂挑子了。明天请假的员工终于回来了，今天是他最后一天上班。

　　不过不上班，他也没什么事可做，睡睡觉，吃吃饭，然后去黄新家睡睡觉吃吃饭。

　　提到黄新，他忽然想到了左思。已经快一周没见他了，他是不是早就回B市了？应该吧，A市没什么可待的，他那样的人不适合这里。

　　环顾四周，窄小的街道，密密麻麻的自建房，一排排小商铺，一张张丧气的脸，小地方特有的阴森破败，这就是他生活了18年的地方。

　　他扎根在这，也会烂在这。有的时候他也会觉得这里不错，简单，单调，日复一日，对他来说也算一种别样的安宁。

　　正午十分，阳光并不明媚，反而有点发阴，抬头看去，乌云朵朵，像是要下雨了。但他并不想加快脚步，反正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洗澡，被淋了也无所谓。

　　前方忽然出现的红黄绿三个大色块让他脚步一滞，心里骂了一声晦气，叹了口气。加了一晚上班的他没精力和他们拉扯，所以毫不犹豫地扭头准备换条路走。

　　余光突然瞥见一抹茶色让他又转了回来，看清楚后他皱了皱眉，然后走上前去。

　　“你们在干什么？”

　　李在飞的声音显然吓了前方围拢在一起的三人一跳，其中一个红发小哥拉着左思的手也跟着放了下来。

　　另一个黄发小哥斜楞李在飞一眼，歪着嘴开口道：“飞哥，怎么？今天这么闲？”

　　“不闲。”李在飞道。他说完后又对左思说：“过来。”

　　左思面色沉静，目不斜视地往李在飞跟前走去。

　　“慢着！”红发小哥又拉住了左思。

　　看着那手掌大喇喇地握住了左思的手腕，李在飞又皱起了眉。

　　“他不是A市人。”李在飞沉声说。

　　“不是A市人？”黄发小哥歪了歪嘴，“不是A市人跟郭洋走那么近？”

　　“郭洋的事已经结束了。”

　　“结没结束不是你飞哥说了算的。”绿发小哥搭道。

　　李在飞转头看向绿毛，绿毛当即想后退两步，他好不容易才忍住。

　　“好，叫王宇过来跟我说。”李在飞说着上前打掉了红毛的手，拉住左思脱离了包围圈。

　　那三人似乎有些忌惮，并没追上来。

　　直到穿过两条街，李在飞才放开左思的手。

　　李在飞看左思时眼神温和了许多，和刚刚满脸阴郁的样子判若两人。“我送你回去吧。”他说道。

　　“好。”左思应道。

　　此时天空突然划过一道破天的闪电，紧跟其后的是一道惊天响雷。

　　“艹！”随着李在飞一声咒骂，瓢泼大雨兜头而来。

　　这四周全是民房，连个避雨的棚都没有。

　　李在飞又拉起左思手，说道：“走吧，我家近，先去避避。”

　　进门后李在飞庆幸家里没人，但他还是直接把左思带到了二楼自己房间。

　　“要洗澡吗？”李在飞看着一身湿的左思问。

　　“擦一下就好。”左思说。

　　李在飞从架子上拿起自己的毛巾递给左思，“也没有别的毛巾了，别嫌弃。”

　　“不会。”左思接过毛巾，摘下眼镜，擦了擦脸，又擦了擦头发。

　　“换身衣服吧，全湿了。”

　　李在飞从柜子里找出一套自己的衣服递给左思，左思接过，看了看，放到了桌子上，然后双手拽住自己的衣服边，一下子脱了下来。

　　李在飞不着痕迹地别开了眼。

　　“呃……你多少度？摘了眼镜也能看见？”李在飞有点没话找话。

　　“一百五，不高，不戴眼镜也能看见。”左思说。

　　李在飞余光看到了两条又直又白的腿，他赶紧完全转了过去。左思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么瘦弱，虽然也瘦，但不柔弱，应该算纤细，骨骼分明，隐隐有些肌肉肌理，线条十分好看。

　　“你多高？”李在飞问。

　　“180。”左思答。

　　比想象中的高很多，也许是因为左思脸太小了，所以没看出来这么高。

　　“你多高？”左思反问。

　　“可能是184，好久没量了。”

　　这时一个惊雷响起，李在飞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左思，好在左思的衣服已经换好了。

　　燕麦色跨栏背心，黑灰色工装短裤，穿在左思身上意外的很好看，尤其是露出的那一段小腿，李在飞看了一会才别开眼。

　　“挺适合你。”李在飞道。

　　左思对着门板上挂着的狭小穿衣镜照了照，也满意地说：“很不错的风格，可以送给我吗？”

　　“嗯？”李在飞一愣，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在哪买的？网店，还是实体店。”左思问。

　　“嗯……不太好定义，算实体店吧，你要喜欢我带你去买。”

　　“好。”左思说。

　　李在飞本是一句玩笑，没成想左思当了真。

　　此时外边的雨打在窗户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毫无减小之意，似乎不会马上停。

　　李在飞看了看窗外，说道：“我去洗个澡，你先坐一下，马上。”

　　李在飞说马上就马上，连洗澡带吹头，也就用了十多分钟。回来时他手里拿着两根雪糕。

　　左思坐在床上，目视前方，虽然穿着一身李在飞的破衣服，虽然身在李在飞这间破屋子里，但莫名有几分特别的优雅，就像一块放在乱草堆的玉，美丽却不和谐。

　　“我屋里没空调，热吗？”李在飞把雪糕递给了左思。

　　“不会。”左思说。

　　下雨的天气并不太热，但李在飞心里热。

　　这次的雪糕并不是糟糕的柱状型，但左思拆开后，还是给了李在飞一个不明所以的眼神。

　　“他们仨刚才……”李在飞开口说。不知道左思哪里惹到那三个彩毛了，恐怕左思自己都不知道。小破地儿就这样，总有一些无知、野蛮、愚蠢的人以莫名其妙的理由打扰到别人。

　　“我知道他们三个，红绿灯，他们大哥的弟弟跟郭洋有仇。”左思说。

　　“你怎么知道的？”李在飞问。

　　就在今天上午，窝在黄新家的三人才刚议论完A市著名的红绿灯。

　　郭洋一进门就开始抱怨，“那傻逼，竟然踹我自行车，妈的，裤子废了。”

　　“怎么回事？”范志伟问道。

　　“唉，烦死了，今天倒霉，出门就遇见红绿灯。那傻逼红灯踹了我车一脚，妈的！”郭洋说完去自来水前洗鞋。

　　“那事还没完？都多长时间了？”

　　“是啊，没他妈完了！”

　　“要不，告诉在飞，让在飞帮你教训他们？”范志伟提议。

　　“在飞不会管的。”姜鹏说，“要是正赶上，在飞肯定管。完事找后账，在飞从来不理。”

　　“嗯，也是。就当我倒霉踩屎了吧。”郭洋连连咒骂了几声，还是气不过。他看到左思在窗前坐着，就上前说：“帅哥给你讲个好玩的。”

　　左思看着他说：“嗯。”

　　郭洋拉把椅子坐下，兴致高昂地讲道：“我们这片吧，以前最牛逼的是沈宁宁姐、孟森森哥，当然还是有在飞，人称飞哥。但是吧，大概一年前宁姐退出江湖离开了A市，这江湖不能空着，一个叫王宇的人补位，他有三个小弟，分别是红毛、黄毛、绿毛，人称红绿灯。

　　其实那王宇不怎么地，他就是个屁，但他两个哥哥特别厉害，一个据说是因为杀人关进去了，另一个开歌舞厅夜总会，有钱有人。那王宇狗仗人势，天天在街上晃晃悠悠找人茬。

　　所谓的新老大上位，就得找旧的的茬。宁姐他是找不到了，森哥也不常在这边，所以他就开始找在飞的茬。王宇好不容易找到个机会把在飞围了起来，可那天他人带少了，就他自己和红绿灯，外加两个凑数的，直接被在飞揍翻了。在飞是有分寸的人，他的拳头没落在王宇头上，但王宇丢尽了面子，肯定憋了口气。”

　　等郭洋说完，范志伟补充说：“这时候我们也是倒霉，学校组织篮球比赛，我们几个一队，把另一队打得落花流水，出尽风头，我们差一点就夺冠了。结果呢，被狠揍的那一队里，竟然有王宇的弟弟。尤其是郭洋，盖了那弟弟好几个帽，那弟弟怀恨在心，找哥哥告状，郭洋就成了红绿灯找茬的对象……”

　　郭洋气愤地骂道：“一帮傻逼玩意！真是闲的，玩不起就别玩啊！输了竟然找哥哥？在飞就是揍他们揍得轻！”

　　左思的雪糕又滴到了手上，李在飞找纸给他擦。李在飞心中暗忖，看来左思不太适合吃雪糕，以后不给他了。

　　左思吃完最后一口，把木棍扔到写字台旁的垃圾筐里，继续说道：“他们三个应该是看到了我和郭洋走在一起，所以拦住我问我跟郭洋是什么关系。”

　　李在飞沉吟片刻后说：“以后见到他们躲着点吧，没办法，疯狗一样的人，躲着点没错。”

　　“嗯。”左思点头。

　　李在飞扭头看了看窗外，打了个哈欠，“嗯……雨好像没有要停的意思，我上了一晚上班，坚持不住了，你坐会，我睡一下，可以吗？”

　　“嗯。”左思再次点头。他站起身，看着书架上不多的书，问道：“我可以看这些吗？”

　　李在飞迅速在脑中过了一下书架上都是什么书，确定没有奇怪的书籍杂志，于是点点头，说：“随便看。”

　　李在飞睡了个不错的觉，外边淅淅沥沥的雨声，从半开的窗子吹来的凉爽微风，还有半梦半醒之际，恍惚中看到的那个坐在书桌前的人影，都让他感觉很不错。

　　“在看什么？”李在飞缓缓坐起后问。

　　“英语练习册。”左思说。

　　李在飞失笑，什么人会在别人家里看英语练习册？

　　李在飞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问道：“虽然还早，你饿了吗？”

　　李在飞上一顿饭还是早上在工厂吃的，现在快下午五点了，他感到腹中一阵饥饿。

　　“嗯，有一点。”左思说。

　　外边雨已经转小了，但依然绵绵不绝。

　　听动静没人回来，李在飞决定去一楼做点饭，不知道另外两人回不回来，无所谓，多做点，不回来晚上当夜宵。

　　李在飞的厨艺是父母离婚后练出来的，他爷爷和爸爸经常出去，他自己不做就得饿着。有时他也会去黄新家蹭饭，后来也去宁姐家，或者去仓库找森哥。

　　翻翻冰箱里的东西，再思考了一下左思的饮食口味，很快他就做了一大锅炒米粉。

　　肉丝、鸡蛋、萝卜丝，最后放上点油菜，最简单的食材，做出来却也香味十足。

　　左思对着眼前一大盘炒米粉，无辜地眨眨眼，然后看向李在飞。

　　李在飞微微弯着嘴角说：“多吃点，你太瘦了。”

　　“嗯。”左思拿起筷子挑起一柱，味道比想象中的好，胡萝卜和油菜很清爽，蛋很滑嫩，米线沾了肉丝的味道。“很好吃。”左思说。

　　“那就多吃点。”

　　李在飞大概知道了左思的口味，盐要少一点，味道要丰富一点，要清爽，蔬菜、肉和碳水的比例合宜更佳。

　　“味道很好，但我已经吃到十分饱了，这盘吃不完了。”左思有些抱歉地对李在飞说。

　　看着剩得不多的米粉，李在飞还是比较满意的。“吃饱了就别吃了，剩下的给我。”

　　左思把盘子推给李在飞，李在飞吃完自己那份，又开始帮左思打扫。

　　也许是左思看他吃饭的眼神太过认真，李在飞有些不自在。他抬头回看左思，两人眼神相触，左思却没躲开他视线的意思，而是继续坦然地盯着他看，反倒是李在飞别过脸，略显尴尬地低下头，继续吃盘里的米线。

　　他很难解读左思的眼神，过往的生活经验告诉他，一个人不应该那样盯着另一个人看。

　　吃过饭，李在飞简单洗了下碗，又看了看外面的天气，对左思说道：“不早了，送你回去。”

　　“不用。”左思说，“借我把伞，我打车回去。”

　　李在飞找了把伞给左思，左思刚约的车已经到了门口。

　　左思坐上了车，李在飞冲他说道：“到家告诉我。”

　　“嗯，再见。”

　　没多久李在飞就收到了左思的微信。

　　左思：到家了。
　　李在飞：好。
　　左思：什么时候带我去买衣服？

　　李在飞坐在床上，沉默一阵才回复。

　　李在飞：你真的想要？
　　左思：是的。
　　李在飞：好，我带你去。
　　左思：明天有时间吗？
　　李在飞：有。
　　左思：那就明天吧。

　　李在飞虽然心中满是疑惑，但最终还是回了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