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深深不负君》湘锦织

56、第 56 章

　　后来，她们就被关进另一个移动的铁制牢笼。在宫宴上忍受着凡人目光的打量，众人眼光里都带着新奇，这些都满足了帝王的虚荣心，他敛天下宝物于国库之中，可是第一次捉到这么别致的玩物，于他而言，天下之物皆是他掌中玩物，早已失去了对生命和未知的敬畏。

　　一双倔强的眼睛看着这所有。

　　那就是年幼的翟风。

　　他丧母不久，整个人还是伤心过度的样子，帝王不把他放入眼中，是以未曾派人监视他，才有了后来凤凰妖和雪娘妖的侥幸逃脱。

　　翟风没有什么瞒天过海的手段，但他有另一帮人暗中扶持，这也是翟风为何至今没被帝王折磨死的原因。翟风知道那些人的阴谋诡计，无非是想效仿前人挟天子以令诸侯罢了，他失去了一直庇护自己的母妃，现在心中的仇恨让他毅然决然投入那股势力的怀抱。

　　他不是非得要救出这两个妖物，但他得做出交换，现在让两个妖物在帝王眼皮子底下溜走，是他有求于那股势力的第一步。这样子，才算正式和那股势力完成第一次自主的交易，是试探也是示好。

　　不过这些凤凰妖都不清楚，她只知道自己和雪娘妖的牢笼被人动了手脚，两人慌不择路地逃走了，自然没有深思这牢笼坏掉的原因，只当是上天有好生之德，一切都是天意。

　　平熙讲到自己和雪娘妖一路逃到皇宫外时，叹了一口气。

　　但她眼神中的情绪都变得温柔起来了，她在这时提起了初遇柳如冯的经历。

　　“柳如冯真是世上少见的良人，不似只会砍砍杀杀的妖类，他也不像有些凡人那么残暴，他的出现让我认识到，原来人也有如此善良的一面。当时我和雪娘妖都很虚弱，逃到一处深山密林中，那时的柳如冯正在那处画画。他见到我们两个女子神情慌乱，很是关心我们二人。”

　　罗音看着平熙明显变得柔和的面庞，她第一次意识到，平熙和柳如冯之间的处境，那么柳如冯知道此时的平熙是妖吗？

　　“那么他知道你是妖吗？”罗音无法想象人妖相恋，不知昔日的凤凰妖又怎么偷梁换柱成为平熙公主，一切都迷惑着她。

　　“颜姝，柳如冯不知道。”平熙带着淡淡哀伤的语调叙述着事实：“当时我和雪娘妖被他收留，我从他当时的眼神中就已察觉到，他对我和雪娘妖怪异的外貌的惊讶和好奇，但他不曾问出口，于是我和雪娘妖就留在他为我们安排的宅子中疗伤，后来，帝王在王城贴满追捕我们的告示，这下子，他就算再不关心朝政，都知道我们是妖怪了，他表示不会揭发我们，但是人算不如天算，一个小厮走漏了消息，但幸运的是，这件事情被传进帝王耳中之前，就被翟风知道了，他主动来见我，向我提出他可以让我以平熙公主的身份活着，当时我已经喜欢上了柳如冯，如果能以凡人的身份和他相守，我怎会不愿呢？我自然答应了他，但是雪娘妖表示要离开，翟风也没有强求。”

　　“平熙公主自小就养在别处，等到婚配的年龄才重回王城，不幸的是，在途中染上恶疾去世了，翟风就让我扮演他的姑姑，我存有私心，也就答应了，后来我到了皇宫之后，假装和柳如冯偶遇，男未婚女未嫁，就这么顺理成章的成婚了。”

　　“雪娘妖本来打算回去坤决地，但是不知为何，法力尽失，就连妖体也急速地衰老，我经常去她在王城的宅子里去看她，是以对她的状况很是担忧，后来我才知道她是被天罚了。她和我说，她曾经贪恋一段孽缘，错信他人，导致了天罚。但具体发生的事情，她一副不愿意多提及的模样，我也不忍心问清，但不想看到她老死，我就去了善莲寺求问当时的高僧唤真法师，他神通广大，一眼识别我是妖类，但念我心善又不曾作恶，告诉了我一个解救之法，用我身上的骨血为雪娘妖重新铸成一副躯壳，在唤真法师的帮助下，雪娘妖得以成为今日的柳颜姝。”

　　“那爹知道我是？”罗音不知该不该称自己为雪娘妖，毕竟这一切都太过离奇。

　　不过好在她经历过大风大浪，再离奇的事都经历过，如今接受能力也显著提升了，对柳颜姝的事情也能接受一二。

　　平熙摇头，她怎么会让柳如冯知道颜姝是雪娘妖呢？她当时令人将颜姝放在她和柳如冯必经的路上，马车夫发现一个婴孩被人弃置在路中央，就将此时禀报给坐在马车中的夫妇两人。

　　平熙和柳如冯一直未有所出，于是顺理成章将此婴孩视为己出的抚养长大。

　　罗音听完这些，看向平熙的眼神中带着感激。

　　她自认不是真正的柳颜姝，但是此时处在柳颜姝的身份，和真正的柳颜姝又有什么不同呢。凤凰妖和雪娘妖真是生死之交，一个奋不顾身去救另一个，一个拿自身的骨血换另一个活着。

　　违命听完所有，还是不敢相信。

　　柳颜姝就是雪娘妖？

　　他挫败地往后退步，直至身子抵在墙上，他才将探究的目光转向罗音。

　　罗音不知道违命为何这么看自己，直到平熙说：“违命，柳颜姝真的是当日在皇宫救你的雪娘妖，我这次不至于骗你，希望你能明白。”

　　救违命？罗音一下子想通了。

　　电光火石之间，她想到月夕之夜，他放的那盏莲花灯。她问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违命，月夕那日，你的莲花灯是为雪娘妖而放？”

　　她的语气轻中带柔，答案已经在胸膛中呼之欲出，但她还想听他亲口说出那个字。

　　“是。”违命看着她的眼道。

　　四目相对之际，罗音深深记住这一刻。她在违命的眼中看到了他的彷徨和不安。

　　这些情绪，不该出现在他的眼中，她不希望看到他伤神。

　　玄龟闷在违命的怀里，它不敢发出一点动静。

　　它察觉到违命心绪的翻涌，日思夜想的恩人曾经和自己多次交集，但是自己却认不出来。

　　平熙知道屋中的二人需要独自面对彼此，她就先出去了。

　　违命见平熙出去了，也想起王城雨中相遇时柳颜姝对自己说的话。

　　他问她：“你当日在雨中所说是真？”

　　他确实遗失了一段记忆，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一直没去正视这段经历。

　　罗音走到他面前，她仰起脖颈，看着他说话的唇，点头。

　　违命突然道：“我可不可以抱抱你？”

　　违命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他现在只想抱住她。

　　“当然可以。”罗音虽然不知道为何违命很难过的样子，但是她愿意给他一个拥抱，只因他需要。他需要她的笑，她就送他无数的笑，他需要拥抱，她就支持他的想法，不需要去思考如何拒绝他，她的心一直都偏爱他做出的选择。

　　只是，罗音此时并不清楚违命的处境。

　　玄龟听到二人要拥抱，吓得赶紧窜出违命的衣服，违命把玄龟提留到自己肩上。

　　罗音时隔许久再次见到玄龟，她还没来得及打量它。

　　她就被违命拉进怀里抱住。

　　这个拥抱十分短暂，刚一触碰就分开了。

　　她还没来得及感受他胸膛的温度，就被他扯出怀。

　　违命很克制自己的情感，他不是不想久久抱她在怀，只是怕贪恋。

　　他还记得自己答应沈诠之的事。

　　“再见。”违命最后看了她一眼，就抬脚走出了厢房。

　　罗音听到房门合上的声音，才如回魂般，提起脚要去追他。

　　只不过再打开门时，碧落和平熙还有柳如冯站在门外。

　　她顾不上和他们说话，就飞奔出去了。

　　在街上看着人来人往，再也没看到违命的身影。

　　她垂着头又走进了客栈，心想下次遇到违命的时候再和他说，她有点想吃他做的樱桃煎了。

　　沈诠之和违命站在不远的角落处，夙尘伸出头去看罗音，见她彻底走进客栈，就告诉身后躲着的两人：“柳颜姝离开了，你们二位出来吧。”

　　违命看着沈诠之，他理解自己躲着柳颜姝是事出有因，但是沈诠之为何也躲着她？

　　不解，但他没有问出来，他不关心雪娘妖以外的事。

　　沈诠之看着违命肩上的玄龟，下意识伸手去摸它。

　　违命后退一步，避开沈诠之伸出来的手。

　　“既然此事已解决，你何时将我杀死？”违命问。

　　沈诠之说：“你的死期就是我的死期，我会带你去善莲寺，在那里完成融合，夙尘会为我们护法。”

　　违命道好。

　　几人就出发去了善莲寺。

　　客栈的厢房内，柳如冯看到女儿进来，上前道：“颜姝，听说你答应去赴宴了？那是皇上的圈套，不去为妙啊。”

　　面对柳如冯的苦口婆心，柳颜姝摇头道：“爹，娘，恕孩儿不孝，颜姝不得不去，若这次不去赴宴，恐怕要牵连许多人，你们放心好了，女儿自有分寸。”

　　她将目光转到屋内放置蝉壳的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