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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解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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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其实她更想问她在国外这两年为什么不来联系她,过得好不好?甚至还想像两年之前那样对着顾湘俞叭叭叭说个不停,下意识以为这两年好像没过去,还能回到那个繁忙而充实的高三,两人还是从前的关系。
但是不是了,这样亲昵的话在这个时候听起来应该很尴尬。
倒像是她有意套近乎,口不对心,言不由衷。
这很陆千千。
陆千千假装随意地搅了搅桌子上的咖啡,是店里头牌“招财”的Q版形象,本来是很可爱的猫咪拉花,她没心思欣赏,完全不知道怎么面对对面的顾湘俞.
如果不哭的话或许还能装个高贵冷艳,只是这很挺难的,这下丢了面子又不知道怎么开启话题,她一向是个窝里横的主,没熟悉之前唯唯诺诺,熟了之后重拳出击。
没办法了,干脆泄愤似的一口灌掉半个猫猫头。
店里清净,下午两三点钟的时间,本来就是顾客稀少的时间段,咖啡色的橡木门前叮叮咚咚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几只半大不小的小奶猫调皮地扒拉着风铃上的羽毛,大猫们则慵懒地趴在低矮的绿植旁边打瞌睡。
其中有一只表情格外销魂,不知道的大概以为只奶牛八嘎猫刚刚被噶了蛋蛋。
舌头吐得老长。
“嗯,没多久,就大概两个礼拜前。”
咖啡浓郁的香味弥漫在不大的店面里,店员在吧台静静地研磨冲泡着咖啡,一滴滴浓郁的黑色液体缓缓流下,进入透明的玻璃器皿中,释放出咖啡因的特殊气味。
顾湘俞抿了一口店员送上来的咖啡,神色如常。
颜色很黑,气味很香醇,不加奶。
果然是在外国呆了两年,连苦咖啡都能习惯了吗?
陆千千在内心默默吐槽。
有关于顾湘俞的记忆又潮水一般涌进她的脑子里,画面一下子就清晰起来,她记得顾湘俞以前的口味很像小孩,吃不得半点苦,奶茶都要加全糖,更别说喝咖啡,光是看见咖啡店就要绕道走的程度。
甜=好吃
确实是变了,顾湘俞已经不是她认识的顾湘俞了,时间会改变一个人的,比如口味,比如性格。
赖在陆千千身边的招财猫猫嗲嗲地叫了一声,把陆千千的魂叫了回来,谄媚地翻了个身,露出圆滚滚的肚皮,小短腿还在空中装模作样地扒拉,目的很明显。
橘色煤气罐:人类,猫条,本喵桑都做到这个程度了,快给我猫条。
不经意间抬起眼皮,却是发现对方的顾湘俞也在偷偷注视着她,一如跨越了两年的时光落在她身上,很轻柔,不像是轻盈的鸟,更像是鸟儿身上蓬松的羽毛。
受伤,还是别的什么什么隐藏很久的情绪都被深深地埋在眼睛里。
顾湘俞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
“你和林俊树还好吗?”
顾湘俞抿了口咖啡,苦涩的酸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在国外这两年虽然能够逼自己把咖啡吞下去,但说白了,还是打内心里抗拒这种味道。
她故作不在意地将眼神往玻璃窗后面的人行道上投过去,这个点红绿灯处都是零零星星几个人,几个小孩飞扬着笑脸,笑着闹着,在日渐灼人的日光下挥汗如雨。
盛夏的脚步声就就在耳边。
“我是说你发小,关系很好的那个。”
“谈起他干什么?”
对于顾湘俞忽然提到林俊树,陆千千有几分愕然,话还没有经过思考就跑出了嘴,语气带着几分不满的冲劲,态度很不好,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在她的记忆里,两人似乎没有什么关联,最多只能算是有她这个共同好友,而且高中那阵顾湘俞对只有几面之缘的林俊树表现的很不客气。
顾湘俞对于无关紧要的人向来礼貌待人,哪怕她在心里拉进了黑名单,或许对方还能认为她是个很不错的好人,对于实在讨厌的人,大概就是全程无视,装都懒得装了,没必要维持人设。
现在回想起来,林俊树大概从见第一面起就被她无视彻底了吧。
对不熟悉的人少有的刻薄,她一般不这样。
只是为什么这么多年之后再见面,问起的却是林俊树的近况,
陆千千几乎是下意识地无视了她是在林俊树之前被问候的,只是心里冒着无名火,手里搅咖啡的速度加快了几分,猫猫形状的金属咖啡勺碰撞马克杯发出清脆的响声。
咖啡能凉,她的无名火怕是有点难下。
“你们不是,嗯.....在一起了吗?”
顾湘俞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在下眼睑投下一排阴影,被金色的阳光照着,像是深秋大街上铺天盖地的银杏树叶,看着有几分莫名的委屈和脆弱感。
“我只是想着说,至少曾经同学一场,我只是问问.....毕竟。”
关心曾经最好的朋友嘛。
她甚至只有朋友这个身份,只是在她出国都没有和“最好的朋友”告别,之后也再也没有联系,放任自己在没有陆千千的世界里漂流了两年,难受了两年,还是回来了。
这心理活动怎么听怎么没面子,
顾湘俞张口还想说点什么来解释一下,好让自己不那么尴尬,眼神闪烁了一下,再开口,就被陆千千很不客气的打断插嘴。
“停停停,打住,谁告诉你我和他在一起了?”
陆千千曲起手指扣了扣桌子,一改平时温吞的气质,眉头皱的很紧,难得的有几分凶相。
她一向不喜欢有人在背后编排自己,不论关系好坏,只是单纯的讨厌被当做茶余饭后的资谈。
更何况也不想让顾湘俞误会自己,无论是朋友或者其他的什么身份,她都不想。
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顾湘俞是听谁说自己和林俊树在一起了?
荒唐至极。
“虽然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听到说我和他在一起了,但我和他只是朋友。”
陆前线盯着顾湘俞的眼睛很郑重地讲出这句话,不像是朋友之间的告知,倒像是做一个能够持续到天荒地老的承诺。
她不禁想起了那个被酒精冲昏头脑的冬夜,马路牙子上窸窸窣窣地下着小雪,暧昧的气氛,KTV内被隔音墙削减不少的歌声,还有林俊树越来越靠近的熟悉无比的脸。
生理反应般的恶心。
几乎是挣扎着推开了林俊树,带着惊慌和愤怒,反手就给了他一个响亮清脆的巴掌。
“林俊树,你别太荒谬!”
“这次我当你是喝醉了,认识这么多年,我没想到你对我是这样的想法,我们不可能的。”
后来的事情她记不得太多,只记得那天她跑回家的晚上雪很大,她连大衣都没有来得及披上,一路跑回家的过程,只觉得自己快冻死在灯火通明的雪地里。
很实在不算是一段很好的回忆。
陆千千平复了一下心情,抬头看向顾湘俞,对方却是一脸复杂的表情。
怎么形容呢?无法形容。
这是她没见过的顾湘俞,头一次傻乐到眉梢都飞扬,尽管把头深深地埋了下去,但是薄薄的肩膀还是因为兴奋地低笑而颤抖,那样子毫不掩饰的笑意,连她也是第一次见。
更好看了。
陆千千在心里默默地说了句。
“你这是在嘲笑我吗?”
“没有。”
顾湘俞抬起脑袋,脸红红的,笑的有些喘不上气,又停了好一会缓过来,恢复了以往的神情,只是用那双狭长的桃花眼盯着陆千千,波澜不惊,但是又好像暗含着狂风骤雨,像是要把她从灵魂深处看穿似的。
“那你们那天晚上,我看见了。林俊树和你在门口...接吻。”
有几分别扭,顾湘俞单手撑着半边脸,眼神乱飘,最后落在了陆千千脸上,像是下定了决心,有几分探究的意味看着她。
“我没有,他确实有这个意思想要亲我,但是我推开了。”
还给了他一巴掌。
当然,后一句话陆千千没说。
那个冬天,陆千千身边一下子失去了两个很重要的人,一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林俊树,一个是顾湘俞。
一个和某人有着很深联系的人的消失,就像是人灵魂的一部分被抽出来随之而去,那些曾经一起度过的鲜活的时间和画面就会变成的碎掉的玻璃碴子,想起来就在心里划破皮肤。
她花了很久才走出来,一个是自己离开的,应该是她自己亲手推开的,不太想要回忆了,不过已经走出来了,只是提起来,没有自己设想的那样子波澜不惊。
心还是会隐隐作痛。
她不怪顾湘俞,真的不怪,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两年前她要离开,连告别的的机会都不给,但是,或许是她有时候太过迟钝了,干了某些让她不高兴的事情。
她以为自己可以很快忘记这个女孩子,只是好像她在自己生命里留下的烙印比她自己想的要更深,是友情吗?边界在顾湘俞离开的这两年里被模糊得快看不见了,混混沌沌的一团。
顾湘俞亲了她啊,她的初吻。
有一阵没一阵地揉着太阳穴,简直就像是要把脑子搞得爆炸,陆千千觉得自己真的快被掏空。
“我真的没和他亲,那是你看错了,可能是角度问题,你在身后看到的话,是有可能看到不太好的角度的....我真的”
陆千千边说边用双手努力比划着,企图让顾湘俞相信自己真的没有和林俊树接吻,那只是一个角度的问题。
绿植旁边的奶牛八嘎猫醒了,打了个哈欠,懒懒地踱着猫步蹭到了顾湘俞身边,一个越步跳到了她的膝盖上换个姿势接着睡,眼中带有鄙视着看着在那里比划的陆千千。
“嗯,好了别比了。”
“我信你。”
看着陆千千全力去向她解释的样子,顾湘俞轻松地勾起了嘴角,这一笑就像是初雪消融,连着两人之间的隔阂似乎也在这一瞬间消失了 。
时间好像短暂的回到了高中那阵。
那个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心里想法的日子。
陆千千注视着顾湘俞,声音轻轻的,像是一只被抛弃的可怜小狗,两年了,她才回来,之前以为可能再也见不到了,哪怕在网络发达的时代,大洋两岸的地域隔离一样可以让两个人再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只是这一次,她不想错过了。
“顾湘俞,和好吗?”
伸出来的手修长白皙,骨骼分明,食指上套了一个白色的素环,在午后透过窗棂照进店内的阳光下熠熠生辉,只是主人的动作看起来笨拙至极,微微的颤抖暴露了她此时的心情。
“和好吧,笨瓜。”
另一只手缓慢而坚定地伸出来,放进了陆千千的手心里,轻轻地回握了她一下,像是在回应着什么。
静谧的猫咖,摇晃的风铃,午后灿烂得灼人的阳光,还有两个时隔多年再见和解的女孩子相视一笑,比太阳更耀眼。
怀里的橘猫眯着眼看向两个人类,墨绿色的竖瞳在阳光下就像玻璃球一样闪着光,似乎也看懂了人类的情绪,在为两个和好的少女祝贺
实际上这是不可能的吧。
之后的时间过得很快,至少在陆千千的感觉中,时间好像疾驰在斑驳的光影中一路向前,太阳光逐渐减弱,不知不觉间天已经暗了。
在这个短暂的下午,两人其实并没有过多的交谈,猫咖的音乐很舒缓,陆千千听着耳边的音乐甚至还小小的打了一会儿盹,顾湘俞同样靠在藤椅上面,眯着眼睛享受午后的阳光。
她们两个之间从来都是这样相处,并没有因为不聊天而感觉到尴尬的情况。
很久没有这样过了。
两人都这样认为。
猫咖里的人来来往往多了不少,环境声也越大了些,音乐声也响,咖啡味道更浓了。客人的脚步声和招客猫猫的叫声组成了猫咖营业时间的应有的喧嚣。
不是可以两个人享受一整家店的时间了。
“不早了,该走了。”
顾湘俞伸了个懒腰,一个下午的久坐难免让人筋骨酸软,拉伸脖子的动作让她看起来和店里的猫咪有几分相似
去吃什么?校门口的水果捞还是别的什么?
陆千千几乎下意识想要脱口而出,脑子顿了一下,话到嘴边还是收了回来,一瞄对面,顾湘俞估计看见了她的欲言又止,几分调侃地笑了起来。
笑你个鬼啊。
陆千千气结。
两年了,这习惯还是没改过来。
高中的时候,学生可以自由选择住宿或者走读,走读生比住宿生要多上一节晚自习,上课时间要延长到9点半。
顾湘俞经常背着书包经过陆千千所在的艺术楼,美术生教室在一楼,她专门挑陆千千位置在的后窗经过,老神在在地看着她在刺眼睛的白炽灯下画速写。
下课好晚哦,好可怜哦。
出校门后在校门口阿嬷的糖水店买上两碗糖水,一碗多加蜜豆,一碗不要葡萄干,吹着嗡嗡作响的电风扇边做作业边等着陆千千画完来喝上两人高三一天中难得的消遣。
学校宿舍离糖水店很近,顾湘俞家也是。
忽然想起来,她们已经不是高中生了。
推开门走出猫咖,陆千千低头看表,刚过七点,天已经差不多暗下来了,市中心的街道车水马龙,褪去的男男女女在人流中谈笑,霓虹灯和狂欢着的3d显示屏宣告着夜的到来。
“我得回学校,嗯……,教授找我有点事,回国在学院这边还有一些转校手续没有办完。”
顾湘俞随意撩起一缕头发别在耳后。转头看向陆千千。
“我交换期满了,回国在b大数学系上学,哈,好巧,就在你们学校隔壁。”
“诶?好巧。”
陆千千故作惊讶的样子,内心暗笑,为什么要笑呢?不知道。
b大的数学系实力公认的全国第一,作为老牌理工科院校,教育部经费投入不少,经济实力强大,又有不少从外国回国的导师,确实是陆千千回国的最好选择。
陆千千打消了某人是为了自己才选择b大的想法。
顾湘俞想了想,这个特别的解释感觉有中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越想越怪,干脆闭嘴当哑巴。
好蠢,被笨瓜陆千千传染了。
徐徐的晚风吹在身上很舒服,路灯铺满地面,小径的地砖变成暖黄色。陆千千带着顾湘俞轻车熟路地在人流中穿梭,转了几个弯,越过几个巷子口,b大的招牌就在灯光下闪着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