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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月寒潭》18
·凌不疑X靳杞
·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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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还好伤口没沾湿。”
寝居内,烛火跳动,桌面上放着托盘,方形木盘里,备着药材和干净棉布,一旁还有用过的剪子。
凌不疑端坐在榻上,只着寝衣,解开衣襟,露出包裹的伤口。
胸前缠绕的棉布被揭开,随着靳杞的动作张开手臂,她凑近,捏住棉布从凌不疑腰侧环过,将棉布包裹。
凌不疑微微垂头,视线落在靳杞的脸上,半蹲的姿势刚好到胸口的位置,靳杞微抬下巴,注意力集中,呼吸放缓。
又轻又缓的呼吸扑撒过来,吹在起伏的胸口,烛火暖色的光照耀在她脸上,极近距离下,还能看见靳杞脸上的绒毛。
“疼吗?”
靳杞手指抚上伤口,指腹轻轻的在伤口边缘轻点,抬头望向凌不疑。
纤长的睫毛轻颤,浅色瞳孔撞进那双沉沉的眸子里,看到自己缩小的脸,以及些微的光亮。
靳杞略微快速的眨眨眼,正要垂头时,凌不疑捏住了她的手腕,掌中的薄茧擦过皮肤,惹得她轻抖。
因为举手的姿势,袖口下落,指腹轻易的和皮肤相贴,从手腕向下,摸到那已经愈合很久的疤。
凌不疑摩挲着,很轻,很温柔,他用整个手掌包住,以掌心的灼热覆盖。
“你呢,疼吗?”
靳杞顺着凌不疑的手看去,那手掌遮住了大半,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指节遮住大半,可伤疤太长,仍旧露出了尾端。
只看那短短一截,便也能预想到,那疤痕的狰狞面目。
时过已久,疤痕已然很淡,但在冷白的皮肤上,略显刺眼。
“疼。”
靳杞眼睛一眨,微微点头,戴在耳朵上的纯白玉珠也晃了晃,发出细微的声音,但神色却无半点委屈之意。
那锋利的刀剑沾染血迹,不留余地,划开靳杞的血肉,几乎见骨,疼痛欲裂。
回想起那刻,靳杞拉直唇角,眉头都未皱,语气冷淡却坚定。
“但在所不惜。”
凌不疑的目光始终落在靳杞身上,此刻和她对视,灯光从侧面照来,另一半被隐匿在光下。
瘦窄的肩膀孱弱,脊背却挺直,像一株春日刚生长的竹,哪怕风雨潇潇,也不为所动。
那双瑞凤眼底是坚不可摧,薄薄的唇瓣拉直,显得寡情薄意,偏生如此,那眸中却光彩流转,熠熠生辉。
和那天夜里,一般无二。
“在所不惜……”
凌不疑低声呢喃,眨眼,捏住靳杞的手稍稍一带,将她整个人抱进怀里,下颚放在她头顶,沉默着。
隔着衣袍的炙热温度涌来,靳杞耳尖微红,怕压到凌不疑的伤口,顺从的贴合他,抬起手拍拍他的脊背。
两人的影子蜷缩在脚边,靳杞静静的任由凌不疑拥抱,极少数见到他如此沉默。
凌不疑偏头,回想起那日清县战乱,百姓死伤惨重,血液四溅,哭喊呜咽声不绝于耳,凄惨至极。
为国为民而伤,疼。
但在所不惜。
他沉默半晌,低声道。
“我皆是如此。”
·
雨过天晴,地面上仍旧湿漉漉的,马车一早从别院驶出,车轱辘在泥泞半干的地面上留下痕迹。
靳杞用手捂着嘴,昨日半夜里总能听到皇甫仪的哀嚎,一晚上都没睡好。
“哈啊……”
哈欠再次从口中溢出,连眼眶也兜不住泪水,从眼角滑落。
只半途,就被指腹擦去,余留淡淡的冷香。
“昨夜让你别折腾,眼下的青黑都到下巴了。”
凌不疑坐在靳杞身侧,拇指上还有些湿润,手掌托起她的下巴,似是好意被辜负的傲然。
昨天夜里换药后,靳杞被凌不疑抱在怀里,过了许久,春日寒意未散,温暖的怀抱如同天然暖炉,让她昏昏欲睡。
困意上涌,意识尚且还在,靳杞推开凌不疑,正欲离去便被拉住。
凌不疑掀开被子,示意困了不用折腾,直接睡下便是。
这下靳杞的瞌睡醒了大半,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轻而易举离开凌不疑的寝居,她还约着少商一同说话呢,只是没见到人。
侍者后来才提醒说,程四娘子来过一趟,回去误把酒酿当成了水,现下已经睡得正酣。
靳杞听闻,还有什么不明白。
皇甫仪醉酒,袁善见陪同,整个别院内就数凌不疑管最大,除了自己,还有谁能把酒酿让程少商看见。
这其中肯定少不了他的意思。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吗?”
靳杞瞥了一眼凌不疑,喉间低哼,把凌不疑的手拉下来。
“少商是女娘。”
“那又如何?”
凌不疑语气坦诚,没有辩解,不屑撒谎,大方直白的承认昨日确实是自己授意的,目的就是不让程少商找到靳杞。
昨日见面,靳杞和程少商的关系不浅,甚至有一些在凌不疑意料之外的发展,晚间在席上告别时听程少商打听靳杞的寝居。
当即知道程少商约好和靳杞秉烛夜谈。
好一个秉烛夜谈。
他凌不疑都未曾有这样的待遇。
“凌将军,忒小气。”
靳杞晃晃脑袋,哈欠声再次含糊了话语,多了几分温软和随性,目光在睁开眼睛后,落到了一旁的点心盘上。
点心原是堆成小山,昨日被程少商吃了两块,现下缺了一角。
“说起少商,我觉得这婚事,不妥。”
凌不疑侧目:“何解?”
“楼垚出自楼家二房,二房仰仗大房过活,无所依靠,有些才干却无甚勇气,二房长子有勇无谋。”
靳杞闭上眼,迟钝的思维慢慢转动。
“少商说,婚后楼垚若是入仕,自请外放,谈何容易。”
天下初定,战乱余韵还在,都城之内尚且好说,都城外的县城,从百姓到地方官,再从人文风情到发展建设,如若不拿下地头蛇,谈何施展?
且楼家大房独大,只是只字片言,楼垚的仕途、外放之地,就可轻易定下。
婚姻之事,岂是那么简单的。
“而且,我总觉得,这婚事太过顺遂。”
楼垚和程少商不过相处月余,先不谈感情之事,相处之下总会有感情发生。
可这事情顺遂到了极致,便会发生一些,让人难以接受的转变。
程少商年幼被父母遗留,想来也过得不好,那二叔母在外有名,大母也不喜欢她,如今父母归来,本以为能得到庇佑。
听她几次谈及,也过得不快乐。
比起喜欢楼垚,她更想要的是自由,可以任由自己支配的自由。
“听楼垚说,回都城便交换信物订亲。”
凌不疑敛眸,昨日靳杞未参与晚膳,后又听楼垚提及此事,畅享未来生活,倒是与靳杞所想无二。
楼垚看似身世好,其实也无仰仗。
好在性子不错,只是想法天真烂漫,不知世道险恶。
靳杞顿了顿,不曾想事情已经到了交换信物的时候,转动的思维即刻崩散,轻叹口气。
到手的小嫂子真的没了。
“算了,我自己的婚姻都做不了主,何谈少商的婚姻好坏。”
靳杞深呼出一口气,再也支撑不住的靠在了凌不疑肩膀上,沉沉睡去。
呼吸声逐渐平缓,凌不疑拉过备好的毯子,掀开盖在靳杞身上,一手揽住她,换了个让她更舒适的角度。
察觉到靳杞下意识的蹭了蹭,双手放在身前,缓缓抓住他胸口的衣服。
轻微的力道很小,足以凌不疑捕捉。
他收紧手臂让两个人贴得更近,垂头在靳杞额间落下一吻。
“你又怎知,你的婚姻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