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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阿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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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姣珞心底有不祥的预感,眼珠微微转动,脸上绽出灿烂明媚的笑容,晃晃谢太后的手臂,娇滴滴道:“姑母,您怎么不搭理我了?”
谢太后骤然回神,面色温和,波澜不惊:“胡说,姑母才不舍得不理我们家姣珞。”
谢姣珞眉眼弯弯:“姑母疼我,我要给姑母报喜。”
“哦?”谢太后挑眉。
谢姣珞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小腹上,脸上泛起娇羞的红晕:“您要做姑祖母了。”
谢太后脸上果真泛起一道喜意:“你有了?”
谢姣珞小幅度点了点头。
谢太后喜不自胜:“好!好!好!”
谢姣珞笑吟吟靠在她身侧,眉眼间是温柔的依恋。
谢太后略一思索:“传哀家懿旨,七品詹事司直秦清宿,晋为门下省给事中。”
在场之人纷纷愕然。
秦清宿出身寒门庶族,有幸入得谢氏嫡女谢姣珞的眼,做了谢氏乘龙快婿,方能入仕为官。
如今,竟因谢姣珞有孕,便一举封了五品实权给事中。
谢太后对娘家的重视,果然非同一般。
谢姣珞脸上的笑容险些绷不住,好不容易稳住,连忙笑嘻嘻谢恩:“那我就替他谢过姑母恩典。”
说罢,起身行礼。
谢太后牵过她的手,嗔道:“你这孩子,有了身孕就该好好歇息,别讲这些虚礼。”
谢姣珞眉眼带笑:“这是我腹中孩儿在替父亲谢恩,姑母可不能怪我。”
谢太后笑:“就属你伶牙俐齿。”
谢姣珞甜甜一笑,眼神却冷。
沈樱早已察觉到谢太后冰冷的目光,以及敌意。
悄无声息藏到人群之后,冷眼看这位高傲严肃的太后娘娘,是如何在谢家虚与委蛇。
看见谢姣珞为转移太后的注意力,使出百般解数,沈樱微微垂首,嘴角微微抿起。
经了谢姣珞的笑闹,谢太后已将沈樱抛诸脑后,笑吟吟与众人叙起家常。
英王妃笑吟吟问:“太后与陛下都来了,怎的不见华阳?”
谢太后面色平静:“华阳近日染病,身子骨弱,怎么也瞧不好。”
英王妃脸上连忙挂起关切之色:“华阳病了?要紧吗?我们竟不知道。”
谢太后道:“不算大毛病,修养一年半载,也便无碍了。只是有高人看了,说她因富贵无比,命格不够厚重,需得出家,清净修行,百厄方消。”
“阿弥陀佛,真是菩萨保佑。”英王妃双手合十,“等明天我就去大慈恩寺,为华阳祈福。”
谢太后微微颔首:“你有心了。”
英王妃道:“都是我应该做的。”
谢太后又到:“不过,大慈恩寺不必去了。高人说,华阳需出家为道,我已遣人护送她至西山玉清观出家,取道号静真。日后你们再见她,便要称呼为静真居士。”
英王妃愕然:“她一个小姑娘家家……”话音一转,“当真是可怜,令人心疼。”
谢太后亦叹了口气,满脸遗憾。
人群中,议论声虽小,却不绝于耳:“羌国乌木沙王子求亲,华阳公主便染病出家……”
羌国求亲之事,人尽皆知。
谢太后所作所为,人人都看得明白。
却不敢往深了议论。
语焉不详,心照不宣。
又聊了一阵,谢太后笑吟吟起身:“今日来为弟妹贺寿,现心意已到,本宫便先回宫去,日后弟妹带着姣珞多多进宫,都是一家子骨肉,切莫生分了。”
谢夫人恭敬却沉闷:“民妇遵旨。”
谢太后收回目光,脸上笑意淡了淡。
谢夫人垂首,似是一无所觉,整个人仍是低沉无趣的模样。
谢太后吩咐小太监道:“去前院通知陛下,回宫。”
不一会儿,小太监跑回来复命:“太后,陛下已出发了。”
谢太后款款离去。
众人将谢太后送至长宁街,遥遥望着太后仪驾行远。
谢姣珞脸色顿时垮了下来,压低声音,对侍奉茶水的侍女道:“去前院一趟,让三郎君至杏落水榭见我,别叫旁人知道。”
侍女领命而去。
谢姣珞又附耳对谢夫人说了几句话。
谢夫人点头。
谢姣珞从人群中寻到沈樱,开门见山道:“阿樱,可否陪我去个地方?”
她神态格外认真,沈樱点了点头。
谢姣珞握住沈樱的手,牵着她去了杏落水榭,遣散四下仆人,狠狠一拳砸在石桌上。
沈樱忙去握她的手:“你做什么?”
谢姣珞恼怒不已,咬牙切齿:“真是个好姑母,竟是冲着要我们夫妻死的。”
沈樱顿了顿,叹息,轻声道:“不过是捧杀的手段,我们这位太后娘娘惯会如此,何必因她生气呢?”
谢姣珞气恼磨牙:“秦清宿一无出身,二无功德,只因做了我谢家婿,便从一介白身跃升五品给事中,外人会如何看待谢家?如何看待谢家婿?软饭二字,定是逃不掉的。”
秦清宿一人便罢,他性情坚毅,无畏人言,纵外界流言纷飞,亦不萦于心。
可谢家其他的女婿,可能受得了流言蜚语的羞辱?
她深吸一口气,恨恨道:“只怕谢家的女郎们日后不得安宁。底下的小妹妹们尚且不及,二叔家的阿瑶刚与河东柳氏七郎君定的亲,我真怕连累了她的婚姻。”
沈樱看着她,轻轻道:“因流言蜚语便反悔的,弃之不可惜。这样的人,实非良人。”
谢姣珞抬眸看向她,极是认同,用力点了点头:“阿樱言之有理,若柳氏因此退婚,并不可惜。”
沈樱莞尔。
谢姣珞又咬了咬牙:“但我还是生气,我非得出了这口气不可。”
“你要如何出气?”谢渡的嗓音传来,“说来听听。”
沈樱与谢姣珞同时偏头望去。
谢渡一身紫袍,换了同色玉冠,手握一把折扇,徐徐行来。
身后,跟着位青衫男子,容貌冷峻,眉眼坚毅刚硬,眉头微微蹙着,像是话本子里走出来的青天大老爷。
谢姣珞撇嘴:“你们一起过来了。”
又指着青衫男子,对沈樱道:“阿樱,他就是秦清宿。”
沈樱起身,福身道:“谢郎君,秦大人。”
二人回礼,谢渡道:“沈姑娘请坐,并无外人,不必多礼。”
沈樱一时沉默。
竟不知自己何时成了“内人”。
谢渡神态正直,一派清风,仿佛刚才说话的人不是他。
谢姣珞问:“刚才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吧?”
谢渡颔首,转头正正经经问谢姣珞:“你预备如何?”
谢姣珞抬眉,理直气壮:“我没有法子出气,所以才找你来帮我。”
谢渡:“你倒是会做甩手掌柜。”
谢姣珞:“不然我为什么要有哥哥?”
谢渡宠溺地看着妹妹:“放心吧,不会让你失望。”
他以折扇敲击掌心,漫不经心道:“她不愿见我出仕,明日预备请旨,到中书省任职,如何?”
谢姣珞眼睛一亮:“甚好!凭哥哥的本领,直接做中书令吧。”
谢渡莞尔:“胡说。”
虽为胡说,但凭谢渡的家世与声望,一个三品中书侍郎,却轻而易举,手到擒来。
沈樱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缓缓道:“我原以为,太后与谢家甚为亲厚。昔日,我常从她口中听闻,陈郡谢氏何等煊赫富贵,谢家子弟何等出众。”
她抬眸,定定望向谢渡:“尤其是你,她嫡亲的侄儿。”
谢渡轻嗤,勾唇一笑:“沈姑娘,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太后的性情,你应当很是清楚,因着姣珞身孕便提拔她的夫婿,这其中有几分真情,几分假意?”
沈樱哑然。
几分真情?半分也无。
谢渡继续道:“太后与谢家最为亲厚之时,便是用得着谢家之时。先帝驾崩,宋妄登基前,太后便跪在你脚下这片地上,哭的凄惨寥落,求父亲帮他们孤儿寡母。”
“如今不过半载,又是何等光景?”
宋妄登基,谢家功不可没。
沈樱却不知,其中还有这等隐情。
谢渡轻描淡写:“逼迫宋妄立崔氏女为后,并非单单是对你不满,而是不愿看谢氏一家独大,想扶持崔家。”
谢姣珞亦冷笑:“我们这个姑母,向来是过河拆桥的好手。”
沈樱思索片刻,点了点头:“那我便明白了。”
谢渡笑了笑,提起茶壶,为她续杯:“阿樱,你如今当无疑虑了吧。”
沈樱豁然抬眉望向他。
谢姣珞一拍桌子,嚷道:“你胡乱叫什么?阿樱也是你能喊的?别想蹭我的光,你给我老老实实叫沈姑娘。”
谢渡不理会她,眉眼温柔地盯着沈樱:“阿樱,我能这样唤你吗?”
又温声道:“并无别的意思,只是想随着姣珞喊,我们从来喊人都是一样的,这还是第一次不同,我不习惯。”
沈樱下意识反问:“那你喊秦大人,也是夫君吗?”
谢渡:“……”
他呆愣住了。
谢姣珞骤然大笑。
秦清宿在侧,冷峻的眉眼亦含了笑意,去扶谢姣珞,抚着后背为她顺气:“你别急,慢慢笑。”
谢姣珞靠在他身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不行,我忍不住。”
沈樱顿了顿:“对不起,是我失言。”
谢渡回神,揉了揉额角:“是我口误,不怨阿樱。”
又是一声“阿樱”,旁人没同意,他却已喊了个顺口。
喊便喊了,又道貌岸然笑笑:“我能这样喊吗,阿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