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浪人》灯前抱膝

6、第 6 章

　　我们一行人停停走走，许理催促着大家快点走。所有人个个都嚷累，但没谁真的停下脚步。

　　到了一处观景台，有人喊道，“那是不是余浪？”

　　我们纷纷抬头望去。

　　三层楼高的观景台上，一个戴着草帽，穿着脏蓝色背带牛仔裤的人脱去手套，隔着原木色的围栏热情地向我们挥了挥手。

　　“嘿，还真是余浪！”

　　“喂，余浪！还记得我吗？”

　　此时，许理飞快地从人群中挤上前面去，顿时人堆里哎哟声此起彼伏。

　　谁也没想到真的能找到余浪，也没想到许理这么较劲，后面的人赶紧跟上前去，怕许理一言不合和余浪打起来。

　　许理气喘吁吁，单刀直入：“你为什么知道暗物质减少，不对，是先减少再增加。你之前说过暗物质一定先会减少，但你没有数据，这么细致的计算，你是怎么知道的？”

　　老李拦住许理劝道：“许理，你别老揪着人不放。”

　　许理一把推开老李，冲余浪道：“你快解释。”

　　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我心里为余浪捏了把汗，生怕余浪给不出合理解释，许理会对余浪动手。

　　余浪似乎感觉不到威胁，笑道：“我猜的。”

　　许理瞬间瞪凸了眼睛：“你狗娘的……”

　　几个人齐刷刷立马拉住了许理。

　　余浪道：“就像你说的，我没有数据，也不会物理，一切都是我猜的，我并不会计算暗物质，很抱歉，让你失望了。作为赔礼，我邀请大家今晚看流星雨，所有酒水费我出。”

　　许理还想说几句，被老李一众人一人一句堵得开不了口。

　　我远远看见他坐在长条板凳上，耷拉着脑袋，其他人站着围着他说些什么。过了一阵子，才见许理冷静下来和老李等人去了楼下找空桌点酒闲聊去了。

　　余浪见状，朝我招手。我走到他身边，一副天文镜架在我们跟前，他邀请我坐在旁边的白色靠椅上。

　　他开了两瓶啤酒易拉罐，递给我一杯。

　　我有些迫不及待，“余浪，我一直很想问你一个问题，如果北和月死了，那他们清扫过的尘埃都去了哪里？总不可能都凭空消失了吧？”

　　余浪很是惊讶，“你竟然还记得这个故事。”

　　我道：“是，我心里一直记着这个故事。”

　　我一直担忧顺和浪者最后的结局，我不希望他们也化作泯泯，起码浪者种族为宇宙作出了一点贡献，为宇宙带来了价值。

　　我突然意识到我想抓住点什么，来证明这个种族存在的意义。

　　余浪喝了一口啤酒，“你猜得没错，那些尘埃都还在宇宙中。”

　　这一瞬间，我感到由衷地愤怒，我也理解了浪者的愤怒。如果从出生便能看到一生结局，穷尽一生所有努力到死的那一刻通通清零，所作所为皆是虚妄，那么一生的意义在何处？

　　浪者一直在追求意义，而顺追着浪者又何尝不是追寻意义？

　　我陷入自己的情绪里。

　　余浪大概是看我着迷于这个故事，道：“后来，顺继续去当清道夫，像无数先辈们做的那样，只有浪者逃走了。”

　　我道：“浪者逃去了哪里？”

　　余浪用悠长的眼神眺望远处，他没有说浪者去了哪里，只说了一句“他找到了他一直想要的东西”。

　　我心里很难过，如果顺和浪者能够像北和月一样一直在一起，如此无用的生命到最后不至于什么都不剩下。

　　“去他妈的生命刻度，去他妈的宇宙尘埃！”我骂出声来。

　　余浪笑了，我颇有些不好意思，解释道：“我只是觉得努力了一辈子，最后却是一场空，这样的人生有意义吗？浪者是幸运的，他最后得偿所愿，我替他开心，但是还有顺呢？”

　　“顺很强大，也很厉害。她做了这样的选择，不会后悔吗？”

　　宇宙那么大，存在的星星数以亿计，那些光芒和生命渺小得如同米粒。对宇宙而言，生命从来都是在做无用功，生命是无意义的，多么残酷的事实。

　　余浪看着我，那眼神里有关切，还有种说不出的悲悯，但我不觉得他是在高高在上地可怜我，而是一种深刻地理解，仿佛我们都有经历过类似的事。

　　这让我一时冷静了下来，直到他向我手指了指天。

　　我仰头一看，才惊呼，“流星雨。”

　　这时楼下老李他们也在惊叫，所有人纷纷跑出来看流星雨。

　　大片大片的流星雨滑落天边，整块黑色被绚丽的银色光辉铺满，它们从天上滴落下来，仿佛离我咫尺之远，我用手就可以触摸。

　　“是不是很美？”余浪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大声道：“是。”

　　流星雨在偌大宇宙中是不起眼的现象，在我们眼中却是一场宏大的奇观，旅行的意义就是为了奇观而来，我突然意识到我永远无法否认这一点。

　　余浪压低了声音道：“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如果宇宙中的这些尘埃都拥有生命？”

　　他的话有种神奇的魔力，我望着这漫天流星雨，它们飞快地滑过天际，像闪动的一只只灵活的银色眼睛。

　　我望着它们，它们也正远远地望着我，我的心口跳得直快。

　　耳边突然传来很轻地一声，“顺，再见了。”

　　我惊地微张开双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