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之花卷一（很白很白）》凝欣

12、第 12 章

　　十月上昌元郡蔡思且一案终于尘埃落定，除主犯昌元郡郡守蔡思且伏法外，昌元郡下兰萝县句远县勾冶县三个大县县丞功曹主簿并钱谷师爷俱被缉拿下狱，均对罪状供认不讳，其余牵连者更众。玄王下旨户部各级官员都被贬官一级，户部尚书吕从愚更被贬为青芒郡郡守，令即刻出京赴任。玄州郡守虽为外放二品大官，却也要看究竟是何郡县，象昌元，平澜，诸雍这样的大郡郡守便是京中尚书也并不能压其一头，但是类似青芒，正毕这样的荒远小郡的郡守，那是连京中四五品官员都不如了，吕从愚此次虽上意慈善仍旧让他领尚书俸，却实打实的贬官三级。旨意下来，吕从愚领旨即刻带同一二家人出京，妻妾儿女只好稍后跟去。

　　吕从愚夫人只得收拾了家，将不便带走的物件存在吕令伤府上，与吕令伤夫人也是姐妹相别，泪眼相对。

　　吕令伤夫人问道：“姐姐此去青芒，自然妾是随同，只是听说思洵思微其实都相看了人家，这次难道也同去？”

　　吕从愚夫人叹道：“虽然相看过了，可是如今老爷被贬官，谁还肯雪中送炭？只好作罢了。不过思洵思微幼时曾进宫见过当今太后，且三姐家大姑奶奶现今的淳妃又是自己人，所以请了懿旨将她们两个接进宫去侍奉太后，也算不幸中大幸，不必跟我和老爷去青芒吃苦。”说着看了一边同来送别的吕沁心道，“也只好指望太后能替她们作主指个好人家，如今倒也不拘名分地位，只要是太太平平便是大吉。”她瞧着吕沁心，眼里都是恳求神色，吕沁心只扭过头装不见。

　　吕从愚夫人没奈何，只得拜别了京里亲眷赴青芒而去。

　　自昌元郡案结尾，平乐王姜少夫在京中便无职可领，玄王只依旧赐他副领羽林卫，做林鸢的手下。姜少夫乐得轻闲，每日也不过上朝衙门点卯，并不带兵，倒是每日力图和林鸢亲近。羽林卫与京畿卫事务不多，姜少夫棋力不强，却常拉林鸢对弈，林鸢碍于面子不得不奉陪，输赢也不过在两三子间，姜少夫自然知道他不过是虚应，却乐此不疲。

　　“昨日输了，今日再弈。”姜少夫拍拍林鸢的肩，命随从摆下棋具，又要拉他下棋。

　　林鸢道：“羽林卫今日校场比武，臣还要去看一下，王爷可也要同去？”

　　姜少夫摆摆手，“比武有什么好看，让提督们去就是了，你还是同我下棋的好。”说着转头吩咐随从道，“去校场说请提督主持比武，侯爷与我有事。”

　　林鸢苦笑一下，只得坐下。

　　棋到中盘，姜少夫微微抬头瞥了林鸢一眼，眼前的青年侯爷有行伍出身的精干，平时神情虽温和，眉眼里却是不容错认的凌厉和冷然，他心里揣度了好久的事，每每到嘴边总是被吞回去，他贵为王爷，却也不知道自己害怕着什么，总是不敢将那话说出口，想到此处，他手里的黑子踟躇着便落不下去。

　　林鸢落子如飞，神情专注，见姜少夫怔愣着不由笑道：“王爷又在想什么好棋么？”

　　姜少夫勉强一笑，道：“棋力终究不如你，不如不下了。”说着伸手搅乱了棋局，又道，“上次随沉音去善果寺，倒觉得那里景色越发的好了，从来不曾冬天去，什么时候侯爷与我一起去瞧瞧？”

　　林鸢听了吕沉音的名字停了一停，随即笑道：“臣事务繁忙，只怕耽搁了王爷赏景的好时候，王爷不妨另选良伴。”

　　姜少夫咳嗽一声，道：“上次去善果寺巧得很，倒遇到侯爷夫人与妹子，一向少见，回去和绿茗说起，她向来仰慕侯爷夫人和姑娘，想请去府里见见，不知道侯爷意下如何？”绿茗是姜少夫新娶的侧妃，甚受宠爱，林鸢也有所耳闻。

　　林鸢迅速看了姜少夫一眼道：“蒙王妃抬爱，拙荆定当去府上请安，只是臣妹身体一向不好，蒋御医再三嘱咐了要静养，诸事不宜操心，贪玩去了善果寺，回去便又大病一场，如今还吃药，只好等她身子好了再来王府给王妃请安。”

　　姜少夫沉默半晌笑道：“到底是哥哥，只是疼爱妹子，将来若侯爷的妹妹出嫁，想来是谁也不敢欺负的。”

　　林鸢笑道：“王爷取笑了，蒋御医还说臣妹身子太弱，如今尚不宜婚嫁，要将养好些时候，臣这做哥哥的只怕到时候愁也来不及。”

　　姜少夫只好笑笑，刚欲说话便被侍卫打断道：“侯爷，王上宣召即刻进宫。”

　　林鸢冲姜少夫拱了拱手道：“与王爷改日再战，臣先告退。”说着掀了帘子出门。

　　姜少夫站在原地怅然若失，心腹亲随在旁瞧了道：“王爷何不去太后那里问安？”

　　姜少夫懒懒道：“去太后那做什么……”话未完已经醒过味，不由笑道，“还是你想得快，明就进宫给太后请安去。”

　　玄王见林鸢步履匆匆而来，待他行礼后便将手边几个折子推到林鸢面前，道：“你瞧瞧，才扳倒一个蔡思且，就这么多折子。”

　　林鸢展开折子瞧了瞧，都是玄州下几个大郡郡守的请辞折子，无非说些王上如今大伐前朝功臣叫人心寒蔡思且功高罪不至死之类，于是笑道：“王上怎么看？”

　　玄王愤愤道：“都是居功自矜的老家伙，以为自己对前朝有功，朕便动他们不得，如今看朕发落了蔡思且，居然辞官要挟，真是目中无人！”

　　林鸢道：“那王上意下如何？”他知道玄王早有拔除前朝旧臣之意，因此只是等玄王示下。

　　玄王冷笑道：“既然他们要辞，便让他们辞去，难道朕还怕他们不成。”

　　林鸢道：“若是让他们在郡地离职，怕有不妥，臣以为时已近年下，不如等到他们入京述职时才准其辞官，人都在京中，也便于掌握些。”

　　玄王思索片刻道：“若是此刻不准，这几个老东西到时候又恋官不辞倒麻烦了。”

　　林鸢淡淡一笑，道：“王上不必担心，此时王上若安抚他们，他们必然愈加自矜，以为王上不敢对他们如何，到年下述职时必然在朝堂上重提此事，好于诸人前压服口声，到时候王上再准也不迟。”

　　玄王转念一想，道：“也好，那就依你所言，本来在昌元郡外还要拿办几个人，准他们辞官还是便宜了他们。”又笑道，“当日与你相遇，果然是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