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几许陈年，予你心长悦》令千牙

15、连绵

　　白天方才云开雨霁，日近黄昏却下起了小雨。
　　“为什么酆沉曜还没回来呢。”我坐在门口，百无聊赖地晃动着双腿。
　　“哥哥好像说今天要带回来什么东西。”小枚说道。
　　“什么东西？”我问道。
　　“哥哥没说。”小枚犯难了。
　　“肚子好饿，好想吃桃花酥。”
　　“姐姐，桃花酥不管饱的。”
　　“可是还是想吃。”我说道。
　　“酆沉曜真的去了好久了，好久啊，他到底去哪儿了？”我又说道。
　　“姐姐，我想起来，哥哥他是......”小枚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我和她看到了在雨中朝我们走来的爹。
　　他的身上有雨水不断地低落，但他却视若无睹。
　　“夫人，小曜他......”爹的口中不断重复着这句话，似是梦呓，又似是一种悲鸣。
　　“酆郎，你把话说清楚，小曜他怎么了？”娘似是在强作镇定，因为她的话中带着颤音。
　　可是爹只是像个被抽去魂魄的空壳，久久地伫立在雨中一动不动。

　　“林家铺子被大雨压垮了！不好了！死人了！！！！！！！！”
　　四周开始出现一阵骚动，许多原本在家中的人都跑了出来。
　　他们有的只着单薄的衣服就往外冲，嘴中喊着：“救人要紧啊！”
　　有妇女的恸哭声：“我家四郎说今天要去林家铺子给我买桃花酥，现在还没回来！”

　　林家铺子。
　　桃花酥。
　　雨天。
　　未归。
　　“不会的，酆沉曜这个时候应该在回家的路上，他没事去林家铺子干嘛。”我扯了扯嘴角，没笑起来，反而有一滴泪落了下来。
　　“爹，你是不是听别人胡说了？他只是晚回来了一会儿，并不是回不来了啊。”我试图说服我自己，泪水却怎么也止不住。
　　“哥哥，我要去找哥哥！”
　　原本在身旁一直默不作声的小枚突然夺门而出。
　　“小枚！”
　　不知为何，明明是原本病体缠身的人，这时却跑得飞快。
　　怎么追都追不上。

　　我已经记不清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
　　我已经忘了我在那个地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据说，我在那里昏了过去。
　　但是我明明有过一段清醒的记忆。
　　我看见断壁残垣。
　　我看见几个大汉合力抬起倒下的木桩。
　　我看见灰扑扑的惨白的被抬出去的林家铺子的老板。
　　但是，我没有看见酆沉曜。

　　不知为何，在我睡了一觉以后，我再也哭不出来了。
　　他们说，我睡了两天两夜。
　　我说，我想最后一次见见酆沉曜。
　　但是，在我掀开白布的那一瞬间，在我与他仅剩咫尺的那一刻，我又失去了意识。
　　我看到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只要没有看到，我就有足够的理由相信那个人。
　　我的哥哥。
　　还在某个地方活着。

　　他只是太累了，想找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自由自在地活着。
　　那个躺草席里一动不动的人不是他。
　　怎么会是他？
　　那么好看，那么冷酷无情，那么高高在上的人怎么肯屈于这一方草席。
　　所以。
　　那不是他。

　　“姐姐，我们是不是不会再回来了？”小枚掀起马车的帘子对我问道。
　　“不会了。”我回答道。
　　“那哥哥会不会很寂寞？”小枚问道。
　　“我不知道。”
　　但是我会很寂寞。

作者有话说

　　————完结
（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