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世尘》墨寄生

6、离魂惑异

　　这一日午时，拓硫修喝完了药又沉沉睡去。自从那天发疯一般后，他也在没什么其他的症状，只是一直昏睡，偶尔醒来也只是喝药。柒枫霂已经暂时搬来绝迒阙同拓硫无和拓硫修一起住了，每日早起晚睡照顾拓硫修，比起前几日好像苍老了不少。
　　“娘，你先去睡一会儿吧。我叫丫鬟们看着就可以了。”拓硫无见柒枫霂这样不觉心疼起来。
　　“不用，我不要紧的。”
　　“娘，小修已经病倒了，您若是再病倒了可怎么办啊？您先去休息吧，就让我在这看着吧。”
　　“那，好吧。你可好生看着啊。”柒枫霂又看了好一会儿才离开了。
　　拓硫无做到拓硫修的床边，把掖好的被子又掖了一遍，随手从书架上拿下一本书，刚看了会儿，便听见有人叩门。
　　“谁啊？”
　　“二公子，是奴婢，承玉。”
　　“是你啊。什么事啊？”
　　“有客人要见您。”
　　“有客人？是谁啊？”
　　“星竹庄园的世墨少爷。”
　　“风息？他怎么会来。”拓硫无心里暗暗有些疑惑。
　　“世墨少爷在楼下的大堂里，说是来探望小公子的。”
　　“那好，你先下去吧。请他稍等一会儿，我立刻下来。”
　　“是。”
　　承玉走了后，拓硫无仔细检查了一遍拓硫修的卧榻，见他在熟睡，便也放下心来。把卧榻的床帘放下来后，拓硫无吩咐好寝室外的绾袖等，便下楼去了。
　　拓硫无哪里知道，他刚刚轻轻关上寝室的门，躺在卧榻上的拓硫修便睁开了眼。一双极度充血的眼，盯着刚刚拓硫无离开的方向，邪魅地勾了一下嘴角，瞬间整个身体被一团墨绿的雾气笼罩住。

　　“风息。”
　　“无。”
　　两人简单地问候了一下，便坐了下来。承玉把茶端了上来，世墨风息抿了一口茶水便问道：“无，前几日你写信来说小公子生病了，当时我们庄园里也出了些事情，所以没来得及及时来问候。晚了几日，还请包涵啊。不过今日倒没什么人，前几日来问候的人一定络绎不绝吧。”
　　“哪里哪里。你还是第一个来的人呢。”
　　“怎么会呢？”世墨风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唉。爹他不让我们说，他自己也不说，除了王府里的人和帮小修诊治的御医自然是没人知道了。因为你是朋友，所以才对你说了。我在信里叫你千万保密，你应该没有说出去吧？”
　　“那是自然。但既然是要保密的事以后就别说出去了，幸亏我不是长舌之人，否则你可怎么办啊。”
　　“没事没事，我信任你嘛。”
　　“不过，王爷不让外传，难道小公子真的病得很重吗？”
　　拓硫无沉默了片刻，点点头又摇摇头。
　　“这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太清楚。一开始的确是挺骇人的，可服了药之后，御医又看了，说脉象也平稳了，气息也正常了。但是除了偶尔醒来喝药之外，还是一直昏睡啊！”说到这儿，拓硫无感到有点心烦。
　　“这样啊。”世墨风息突然凑近到拓硫无耳边细声说道，“无，你说会不会不是病啊。“
　　“什么意思？”拓硫无摆手让大堂内的丫鬟们出去，“你难道是想说，诅咒？”
　　“没错！你也这么想？”
　　“别乱说！我爹一听到这个就心烦，他最讨厌听到我们谈论这些。你可别当他面说这个，当心他不顾脸面把你逐出去。”
　　“不会吧。”世墨风息觉得有些夸张,“噢，对了！我是来问候小公子的，跟你聊太久了都。”
　　“那行，我们上楼去吧。”

　　“给二公子请安。给世墨少爷请安。”绾袖见到二人，连忙躬身行礼。
　　“小公子怎么样？”拓硫无问道。
　　“一切安好。小公子睡得很熟呢。”
　　拓硫无推开门，和世墨风息走进寝室里。“这就是小公子的房间啊。”世墨风息环顾着，突然指着一张卧榻说：“小公子是睡在那儿吗？”
　　“是啊。”拓硫无答道。
　　世墨风息走上前去，轻轻撩开床帘，顿时打了一个激灵，拓硫修此时正笑靥如花地盯着自己看。上次见到时还是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孩，而现在更像是一个诱人堕落的妖童。栗色柔软的头发和琥珀色明亮的眼眸现在已经完全变成了墨绿色，好像不可涉足的沼泽，只要越过一步，便会完完全全地陷进去，再无一丝逃脱的机会。
　　而浑身的皮肤都变得如雪一样奇异的白，白得有些透明，甚至都可以看到皮肤下青色的脉络，流动着鲜血。世墨家族的人肤色天生要比常人白一些，可他们的那种白是类似常年不晒太阳的象牙白，而拓硫修，更像是深渊里被锁链穿骨的亡魂。
　　粉红色柔软的唇好像在轻声低语，吟唱着古老的咒文，世墨风息只感觉一阵头晕目眩，摇摇晃晃有些站不稳，恍惚间突然觉得那么的悲哀，好像心里全被抽空了一般，眼泪无法忍住地夺眶而出。
　　“好难过啊……为什么这样……为什么……这样啊……”世墨风息口里断断续续地念着，拓硫无看着有些不对劲，忙按住他的肩，说道：“风息，你怎么了？”
　　“你们……抛弃我，我是……不该存在的存在，应被消灭，我……不洁……肮脏……污秽……禁忌……我是禁忌……”
　　模糊的语句，错乱的语法，可一句句拓硫无听着都像是一把把匕首插进自己心脏。心脏裂开了缝隙，冷风灌进去，冻结了全身的血液。
　　“不洁……肮脏……污秽……禁忌……”
　　“不洁……肮脏……污秽……禁忌……”
　　两人仿佛是中了蛊一般，倒在地上都断断续续地念起来。
　　“应。被。消。灭。”世墨风息突然站起来，坚定坚决地说出一句。他走向窗台，拿起一把花瓶砸碎，俯身捡起一块碎片，向自己的喉咙狠狠地刺下去！
　　“不洁……肮脏……污秽……禁忌……”
　　“不洁……肮脏……污秽……禁忌……”
　　“啪！”一枚玉飞镖从门外飞进，打碎了世墨风息手中的陶瓷碎片。碎片割裂开他的手心，鲜血渗出，一股极其浓郁的药茶香味四溢开来，这刺鼻的气味也使世墨风息和拓硫无立即清醒了过来。
　　“我这是……姐？”世墨风息见到门口脸色微微有些紧张的世墨熙然，又看到旁边站着的一个穿着医袍的女子，想必刚刚就是她发出的玉飞镖。
　　“彤夫人，您怎么来了？这位是？”拓硫无也已清醒过来。
　　“您,您是，泷祖母！”刚刚因为被泪水模糊了眼睛，刚刚清醒的世墨风息也只是凭借那股辛石香判断出来是世墨熙然。现在把泪水抹掉后，才看清楚世墨熙然旁边那个额头上有一个骷髅印记的面无表情的绝色女子。

　　她叫世墨泷，是世墨熙然和世墨风息祖母的妹妹。看上去是个未到而立之年的美妇人，可实际上已过知天命的岁数了。她自幼便天赋异禀，擅长医术和蛊术，八岁便被送去落凌皇家法术院学习，学的是医术中最上乘最玄妙的上古巫医术和最复杂最阴毒的秘妖蛊术。这两种法术虽格格不入，可世墨泷却驾驭得十分得心应手，还入了梦泽天国第一圣教——瞿冢。
　　世墨泷二十多年前曾经中过一次剧毒，浑身布满骷髅印，足足两年才痊愈，褪去了骷髅印。痊愈后竟然突然懂得了许多阴阳术，并且年轻的容貌再也没有改变过，可额头上的那个骷髅印记却永远的留了下了。因此，江湖上的人也经常把她成为“蛊女巫医”。
　　“啊！蛊女巫医！”拓硫无此时也认了出来。虽然出生为贵族，可拓硫无一直都对江湖上的事十分感兴趣，即使世墨泷额头上蒙着翡翠玉脂纱，但那若隐若现的骷髅印记还是太明显了。
　　“无礼！”跟着上来的拓硫曦令吼了一句拓硫无，又向世墨泷赔了礼，“圣女请千万见谅，犬子无知，触犯了圣女。”
　　“无碍。”世墨泷依然面无表情，“本座早已习惯了世俗之人的肤浅之见。”
　　“无，快向圣女赔礼道歉！”拓硫曦令严厉地下道命令。一旁的世墨风息和世墨熙然都有些尴尬。
　　拓硫无看了看拓硫曦令，满不情愿地躬着身，陪礼到：“晚生无知，冒犯了蛊……蛊……圣女，还请多多包涵。”
　　可世墨泷完全不顾拓硫无的赔礼，径直走向床边，撩开床帘的一瞬间，世墨风息感到那股感觉又上来了。
　　其他人都还没看过拓硫修的现状，刚一靠近，就被世墨泷立刻制止了：“你们都快出去。熙然，你让风息和拓硫二公子喝一点本座带来的清柑露。这种蛊术很厉害，你们的身体绝对受不了。一个病人就够麻烦的了，本座可不想多添几个累赘。”
　　“蛊术？”拓硫曦令不禁问道。
　　“正是。据本座目测令郎中的应该是离魂蛊和惑异蛊，不赶快离开是会送命的。”
　　“是。我们立刻离开。”拓硫曦令忙带着众人离开了寝室。
　　“这么厉害的蛊。竟然可以通过其他媒介传播吗？”待众人离开后，世墨泷自言自语道。

　　“姐。泷祖母怎么会来了？她可不像是会突发奇想来探望亲戚的人啊。”喝下了清柑露后，世墨风息感觉头脑清晰多了。
　　“泷祖母旅行路经此地，在房里卜了一卦，说发现在附近有人中了蛊，就用罗盘找到这儿了。”
　　“真没想到，蛊女巫医竟然是你们家的亲戚。”见拓硫曦令离开了之后，拓硫无忙凑上来对世墨风息说道，“对了，刚刚你到底看见了什么啊？怎么会变成那样？”
　　“不记得了，一直都是模模糊糊的。”
　　“哎，二公子你没看到吗？”世墨熙然有些奇怪，她听说过蛊只有直接被施的人才会有反应。
　　“好像没有。我也记不大清了，迷迷糊糊的一直只是。”
　　众人闲聊了会儿就见世墨泷出来了。
　　“圣女，犬子怎么样了？”拓硫曦令连忙上前去问道。
　　“的确是离魂咒和惑异咒。”世墨泷冷冷地回答道，“中得很深，已经可以严重地影响周围人了。”
　　“那还有救吗？”
　　“本座会尽力而为的。”
　　“那就多谢圣女了。若能医治犬子，小王必当重重酬谢。”
　　“酬谢？”世墨泷冷笑了一声，“虽然你是苍夏王朝的巫冥亲王，大权在握，腰缠万贯。但若真论起这酬谢来，怕是连着药材的费用你都付不起。”
　　“哦？是么？本王倒想知道，究竟是怎样名贵的药材？”拓硫曦令平生最痛恨被人轻视，听到世墨泷如此说话，也不客气起来。
　　“我需要这五味东西做药引：血妖盐，十四阴，攀笙椿，蜃楼玉，鲛婴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