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银灰if线·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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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博士对自己提出那个要求的时候，恩希欧迪斯就已经察觉到她并不清醒的事实。
这并不奇怪。
她病了很久，而且罗德岛的所有人都知道。
恩希欧迪斯以一种相当不可思议的理智在那双恍惚而脆弱的眼睛注视中保持着冷酷的清醒，他审视着博士的眼神，脸上不忘带着一位优秀情人应有的深情与温柔，“你知道你再说什么吗？”
他语调轻柔地反问着，而博士那双已经被病变异化影响了虹膜颜色的眼睛回望着雪豹的眼睛，猩红的眸子像是未来得及凝冻彻底的两块剔透冰冷的血珠，隔着一层脆弱易碎的冰雪罩子，轻轻一碰就会碎出满眼疼痛的血泪。
银灰摸了摸她的眼眶，摘掉了兜帽和面具的博士有些疑惑的眨眨眼，她并没有闪躲，反而将自己的脸颊送入他温暖干燥的掌心。
很明显，现在的博士满是破绽且脆弱不堪，只要答应她，似乎银灰提出什么样子的请求她都会尝试着去完成。
无比诱人的特权，但是恩希欧迪斯的脑子还没有被利益冲昏——她不清醒不代表罗德岛的其他人不清醒，如果真的就这样直接吞掉她双手送上的饵料，那么下一秒的谢拉格就会被罗德岛那些压抑恐怖本性的疯子们轰成碎片。
银灰伸出另一只手，握着博士那只递过来的冰冷手掌。
“我知道我在说什么，而你似乎觉得我不够清醒。”
她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询问，脸上跟着露出苍白的微笑，眼神中满是哀凉的祈求。
“恩希欧迪斯……我只是想问你，你会答应我吗？”
你当然不清醒了，我亲爱的盟友。
银灰在心里低语。
你若还有半分理智，就知道对谢拉格的最高掌权者提出如此软弱的邀请，是件多么致命的事情。
但是恩希欧迪斯没有提醒她罕见的破绽，他只是看着那双脆弱的红眼睛，然后满是柔情的叹息着，凑上去轻轻亲吻她柔软的额发。
“我当然会答应你，盟友。”他顿了顿，略显歉疚的补充道：“无论是对我，还是对于谢拉格而言，我都想不到拒绝的理由。”
博士的脸上露出短暂的鲜活笑意：“崖心同我描述过她谢拉格的雪，我就见过那一次，而且过程也没有很愉快，这应当怪你，恩希欧迪斯。”
“是的，这要怪我。”银灰从容的点点头，“希瓦艾什的主宅所在的位置能够看到很漂亮的雪景，恩希亚看惯了的，但我想你会觉得很新鲜。”
“是吗……？”她的笑容渐渐失去了力气，倦意重新浮现而出。“……那可真不错。”
银灰用自己的掌温去暖着她的脸颊，进一步摧毁她被体温熨烫地摇摇欲坠即将崩溃的坚持，问她：“要睡一会吗？”
博士勉强睁开眼睛，看向办公桌的抽屉，不太委婉地暗示着：“我应当还有两包应急的理智液……”
银灰挑眉：“我以为我现在的身份应当有权利拒绝你使用这个。”
雪豹修长有力的手指顺势穿入她柔顺的长发，他看过博士之前的照片，寥寥几张能看到她本尊容貌的照片上，女人肩头垂落的长发还不是这样的白发，她的颜色是温暖的，明亮的，不像是太阳的耀眼明亮，更像是一点能够长久稳定燃烧的烛火，是一片死寂阴影里难得可见的暖色柔光。
博士察觉到他的迟疑，轻声问道：“我的头发颜色是不是很难看？”
银灰摇摇头，他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让自己的头发和她的蹭在一起，雪豹的白发其实是一种更加沉稳漂亮的浅灰色，但是银灰若无其事地把两人的一缕头发绑在一起，随手切下来放在她的手里。
“你看，颜色没什么区别。”
博士歪头瞧着他，轻轻笑起来。
“你说没区别，那就当做没有区别吧。”
其实泰拉大陆的大地上并不缺少白发，但是鲜少有这样苍白冰冷的颜色，她衰败的发色像是肉眼可见的无声计时器，让人瞧着她身上那些所剩无几的生机与活力渐渐褪色消失的过程。
恩希欧迪斯抚摸着她的脑袋，看着她眼睫终于合起，呼吸重新变得安稳，这才轻手轻脚地把这具瘦骨嶙峋的病弱躯体抱在怀里，像是抚平幼崽不安躁动的神经，熟练抚顺着她凸出的脊骨。
博士能在这样的安抚下睡着一小会，不会很长，半小时到一小时的时间。医疗部对她的监控已经到达了一周三次全身检查的频率，罗德岛的最高军事指挥官似乎永远都要保持令人胆寒的理性，银灰给了她软弱逃避的空间，看在能让她短暂休息一小会的份上凯尔希对此保持默许，而随着银灰对她影响渐深，他也跟着得到了一部分特权。
他的时间不多，需要在这一小时的时间内说服凯尔希和阿米娅同意博士理智不清醒下提出的要求，并在此基础上进一步完善从而达到他的真正目的，其实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走出门的时候，银灰在门口遇到了不知在那里站立多久的幽灵鲨。
早已深陷疯狂的深海猎人表情却是意外的平静从容，她以一种奇异的眼神看着他，许久才轻声开口，类似自言自语地询问着：“她睡着了呀……”
银灰微微蹙眉。
幽灵鲨使用的仍然是他所不理解的亲昵熟稔的口吻，据他所知这位深海猎人与博士的交集其实并没有很多，而此刻的银灰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幽灵鲨的神态：憎恶，厌弃，悲悯……总而言之，她隐约且奇怪的敌意似乎只是针对着自己，甚至没有去关注习惯性失眠的博士终于能睡着一小会的事情。
“她不会一直听着您的话的，希瓦艾什的大人。”修女似乎只是想关注博士的状态，在确定她已经睡下后，裙摆随即向后飘荡出一个柔软的弧度，像是拂开一阵静谧的波涛，幽灵鲨重新走回了来时的阴影中，离去时最后留下的语音低哑又轻柔，带着某种冰冷的警告意味：“您最好小心些，收敛一点您那些外向的小心思。”
银灰没有回答。
他自然清楚自己答应了博士的目的和与之可能发生的后果：无论是私人角度还是从整个谢拉格的角度来考虑，他都无比需要这位独一无二的盟友帮助。
博士的价值珍贵就珍贵在她并不只是单纯属于罗德岛的附庸，对与希瓦艾什的家主来说，离开了罗德岛的示拿博士说不定才是最适合谢拉格的……谢拉格的时间所剩无几，如果说一段婚姻就能将她纳入谢拉格的阵营，恩希欧迪斯不会有半点犹豫。
而示拿一旦反应过来这段亲密关系背后的利益，他也许会失去一些难以衡量价值的珍宝……但是恩希欧迪斯名字后面缀着的是希瓦艾什，属于谢拉格的希瓦艾什。
他总是在做选择，他也必须要做出这样的选择，从恩雅到示拿，他永远需要做出选择。
而现在，银灰需要罗德岛做出第一次的选择了。
是强制留下一个濒死崩溃的博士，还是尊重她唯一的任性要求，放她去谢拉格静养？
——他把这个选择放在凯尔希的面前，这位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的长生种出乎意料的保持着令人胆寒的平静，罗德岛的另一位领导人安静看着恩希欧迪斯那双云淡风轻的眼睛，许久后反而露出一个平和的笑弧。
“……我希望你能清醒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希瓦艾什先生。”
银灰平静回答道：“我自然是清醒的，凯尔希医生。”
“是吗。”
凯尔希回以一声意味不明的嗤笑。
“我会在这份文件上签字。”她如此说道。
“但是你要清楚，我会落笔的原因仅仅只是因为这是她的意愿……我不会再去试图判断她究竟是清醒还是混乱，只要是她做出的判断，那么这个决定就存在价值——哪怕这价值是虚假的，不值得信任的……好在罗德岛目前的实力，应该能让她大部分不切实际的幻想变作现实。”
银灰平静接下了凯尔希那句意有所指的评价。
“接下来我会带她离开罗德岛，前往谢拉格静养。”
“我可以批下后续的所有手续。”凯尔希回答的异常痛快，“至于阿米娅那里我也可以说服，只不过……”她终于看向了年轻菲林那双镇定自若的浅灰色眸子，缓缓露出一抹奇怪的浅笑：“我只是希望，你能承受做出这个判断之后的后果。”
而年轻的菲林家主连思索沉吟的犹豫也没有，便从容回道：“是的，我知道。”
带罗德岛的最高领导人之一离开这里？
——简直荒谬。
只是让银灰没有想到的是，第一个前来阻拦的不是其他人，而是代号灵知的罗德岛干员，自己的老友诺希斯。
“她不清醒，你也要跟着疯。”
“你指什么？”
“这个结果，恩希欧迪斯，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博士真正需要的是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吗？”
“你在问我？”银灰反问：“我当然知道——我知道她需要的不是爱情，情人，或者是什么一位忠诚可靠又足够温柔体贴的丈夫；她需要的是锚点，枷锁，和一个可以确定她‘博士’身份之外价值的人。
你知道的，前者目前只有我可以做到，而后者其实谁都可以做到……但是他们错过了机会，所以现在只有我可以。”
“可博士是个聪明人，恩希欧迪斯，”灵知用一种近乎刻薄的语调点出了老友似乎在故意避而不谈的事实，冷冰冰的说道：“早在雪山事变的时候你就清楚，她非常聪明，而且从来都不是单纯博学意义上的聪明；你总不能指望她会病一辈子，用那个不清醒的大脑迁就你浑浑噩噩的在希瓦艾什的大宅里度过她金丝雀一样的下半生。”
银灰忽然又想起了凯尔希最后对他的那句话。
未来谁也不知，但是他清楚知晓自己现在需要做出的判断。
为了谢拉格的未来。
为了更加伟大的利益。
“我能够承担做出这一判断的后果，无论她将来会如何反应，至少现在的谢拉格得到了最强大的助力——仅此一点，我就不会后悔。”
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银灰if线·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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