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士她决定去死[明日方舟]》阿噗噜

52、寻常歌

　　塔露拉的脚步有所放缓。
　　那些不知何处来的、数量规模都相当可观的感染者贫民，像是抓着救命稻草一样牵扯住了整合运动的脚步；他们甚至不知道上一位指导者是如何让他们如此死心塌地地相信整合运动能救他们的命，看着他们饱受苦难的脸和枯瘦的身躯，看着那些写满了救赎和恳求的眼睛，没有几个整合运动的战士能真的狠心不管。

　　只是这让他们的行动和一切计划都不得不跟着一改再改，九对此焦头烂额，看着塔露拉仍然一脸淡定就是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地提醒她，罗德岛的博士可没之前那么好对付了，如果还这样浪费人力物力远远地逗宠物一样的盯着，迟早吃亏的还是他们自己。

　　塔露拉对此却有不同的态度。
　　“换一种想法，九。”

　　“只用这么一点时间说服这么多人加入我们，姑且不论之后如何，他们现在如此坚定，如此死心塌地的相信我们，你能做到，还是谁能做到？”

　　九张张嘴，却是打了个磕巴。

　　“你知道她说的那些话更多只是为了拉住我们，对吧？什么南丁格尔夫人，什么整合运动的医生……这些话全都是假的。”

　　“可她已经说了，也的确这么做了。”塔露拉的语气并没有什么变化：“这不是很好？我们不需要‘罗德岛的博士’加入我们，但如果是这位纯粹作为医生存在的‘南丁格尔夫人’，那我们只是带一位同胞回家。”

　　“……这话听起来像是你选择站在她那边似的。”她有点狐疑，“真的假的？当着我说这种话，我能不能理解为你真的要包庇她？”

　　“我不否认你的话。”塔露拉垂眸看着地图，“只是现在我还有一个疑问需要解决……”

　　为什么不是罗德岛？
　　为什么……偏偏是伊比利亚？

　　“兵分两路吧。”塔露拉如此说道，“在她真的跑到伊比利亚之前，把她先带回来。”

　　***

　　当第一个人抓着博士的衣袖，迫不及待地追问她是不是就是那位南丁格尔夫人的时候，她就知道整合运动也已经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并准备借此反将一军。

　　博士照例安抚了这些感染者，并在当晚有几人来劝她跟他们一起走的时候，仍然用“还有很多同胞需要照顾”的理由拒绝了他们的邀请，她不是没发现他们之中也许已经有了整合运动的人，大抵也的确存了把她强制带走的想法，只不过这位南丁格尔夫人如今是这里许多人的救命稻草，在他们大多数同伴还没有决定要不要去寻找整合运动之前，她就是这里唯一可以依靠的对象。

　　如果真的把她打晕带走……怕是连这片感染区都出不去。
　　更何况……

　　那人的目光隐秘瞥了一眼揉着眼睛出来问怎么回事的清秀少年，最终还是按下了自己动手的打算。

　　“妈妈？”水月迷迷糊糊的问站在门口的博士，“怎么了？”

　　“没什么。”
　　她在门口站了一会，转身把少年推回屋子里。

　　塔露拉接受的速度要比她想象的快，她固然可以再利用这里的人反过来控制整合运动向她逼近的这一步暗棋——但是如果真的发展到龙女本人来带她走，那时候她再拒绝就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了。

　　所以这法子只是一时的缓兵之法，并不是长久之计。

　　“我们得换个法子了，水月。”

　　少年看着母亲将自己的白袍子脱下来扔在地上，然后她割开了自己的手腕，任由鲜血流淌，溅上雪白的衣襟。

　　“妈妈？”
　　“留下一部分你的触肢，水月。”

　　“哦。”少年没有任何迟疑，阴影处传出血肉绽裂声，水月满不在乎的把还在抽搐蠕动的碎块扔在袍子的旁边，随即他看着母亲推倒油灯，处理掉一些带着个人属性的物品后，她带着水月走了山后的一条小路。

　　“这样拦不住整合运动吧？”
　　替母亲包扎手腕上伤口的时候，水月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这次要拦住的不是塔露拉，看在之前那些投奔了整合运动的普通民众的份上，为了证明自己的立场她不会亲自过来追我，这些东西有别的用处。”
　　她回答。

　　“我的血瞒不过龙女，但是这些血与肉的味道会被风散开，这里的感染者对于外来者的敌意就是最好的屏障，这能最大限度能迷惑我的‘血亲’。”

　　“血亲……？”

　　“是的，血亲。”

　　***

　　——这样的一件衣服，已经足以让猎人停住奔走的脚步。

　　“劳伦缇娜？”歌蕾蒂娅站在门口，提醒着已经在屋子里站了太久的幽灵鲨，“别在这儿发狂。”

　　“我知道的，队长。”不知过了多久，幽灵鲨才缓缓发出一声嗔怪的叹息，幽幽道：“……可是我们的甜甜宝不听话，她不想让我追上去呢。”

　　这不是个好消息。
　　她们都知道。

　　“等到这股味道消散干净，我怕是又要被她拉开好长的一段距离……”幽灵鲨自言自语地嘀咕着，她的目光望向自己来时的方向，瞳孔缩成了细细一点。

　　“如果我们继续在这浪费时间，又要被罗德岛的家伙们追上来了……真讨厌啊，精英干员，真有本事……队长，这一路上我们甩了他们几次了？”

　　“没必要在这里生气，劳伦缇娜，去伊比利亚的最快路程一共就几种——换个角度想一下，至少她现在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不然也没空想这么多法子折腾我们。”

　　歌蕾蒂娅在旁提醒。

　　“……而且我们也许可以不用太快。”

　　幽灵鲨皱了皱眉：“什么？”

　　“整合运动开始有动作了……大规模的。”歌蕾蒂娅忽略掉幽灵鲨那句“队长你怎么还和他们有联系”的抱怨，自顾自地说道：“博士一个人无论如何也绕不过这样的全力搜索，她能挑选的帮忙对象无非也就是黑市和雇佣兵，筛选这附近最近距离有着黑市和联络点的城市，就算她总能快我们所有人两三步，这种情况下她也不可能一个人躲过三方的注意。”

　　紧随在她其后的是整合运动，拥有庞大的情报信息网的是罗德岛，而论机动性最强，不需要考虑队伍和其他阻碍的深海猎人，她们的前进速度远胜于一般的陆地种。

　　——他们大多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跑，而她们知道，所以必须要让她停下来。

　　……不惜任何代价的，让她停下来。

　　***

　　“……听起来真他妈刺激。”

　　水月微微一抬眉。
　　“妈妈，你在说脏话。”

　　换了身灰袍子的博士在人来人往的酒馆里，守着一杯劣质啤酒对着水月叹气：“谢谢提醒，下次我会记得换个语言说这个。”而坐在她对面的黑色萨卡兹跟着曲起手指敲了敲桌面，语气仍然是漫不经心地吊儿郎当：“这位女士，我们的生意还没定下来呢，您如果要教育孩子的话那我可就走啦？”

　　博士又叹了口气。

　　“您在和我漫天要价，托兰先生。”

　　托兰·卡什对此并不在意：“夫人，您提出的唯一条件就足够苛刻到筛掉这里的大部分选择啦，我要的这个价钱一点都不过分，何况要保护您这么位娇滴滴的漂亮美人，要考虑的可不只是您说的这点麻烦。”

　　他看着面前的女客，脸上浮现一点几不可查的笑意：“事实上，如果不是您之前的‘名声’，我怕不是连坐在这儿听您说话的打算都没有，‘南丁格尔夫人’。”

　　意料之中，眼前苍白消瘦的年轻女人没有露出任何动摇的表情，这让托兰有些微妙的遗憾。
　　“所以呢，你要把我交给整合运动吗？”

　　“怎么会。”托兰耸耸肩，对她露出十足惋惜的表情。
　　“夫人，我甚至什么都不用做……”他话音未落，眼前的女人已经迅速起身，拉上自己的兜帽拽着身边的少年飞快跑到了酒馆的二楼，这里人来人往，她即使脚步匆匆也显得格外不起眼，只是在绕过二楼拐角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一个人，她反射性低低说了声抱歉连对方的回答都没来得及听完，就拉着水月进了自己的房间。

　　而托兰仍然坐在原来的位置上，看着走入酒馆的那几个穿着整合运动制服的萨卡兹走了进来，四处寻觅着什么。

　　他们在寻找那位夫人的踪迹，有几个明显是刚刚加入的，衣服都显得格外不合身，这里的人没理由会隐瞒女人的去处，指了指二楼，很快这几个整合运动的就准备上楼去找人，托兰屈指敲着桌面，琢磨着这样一来是不是能给这笔单子上再加点钱——当然，她看起来拿不出来这么多，然而能带了一个小孩子的前提下在整合运动这样的监视下独自跑了这么远，到了这儿还能和自己游刃有余的讨价还价，托兰一点也不会小看这样的女人。

　　然而整合运动的这几个人在上楼的时候遇到了一点阻碍。

　　一柄剑，一个人。

　　这种鬼地方居然还有心软的护花使者？真了不起。

　　隔着嘈杂人声也听不清楚交谈的内容，托兰懒洋洋地随意抬头看了一眼，结果就这一眼惊得他直接呛住了气管，差点没把嘴里的啤酒喷到对面的佣兵脑袋上。

　　立在二楼楼梯口的那个人拦住了这几个整合运动的家伙，然后又把那位躲回屋子里的夫人给重新交了出来——托兰·卡什目瞪口呆，毛骨悚然，他认识这家伙这么久就没见过他说话这么温柔过！包括对待他的两个侄女！！！

　　而那位夫人……比起对着自己的百般警惕八百个心眼无数个语言陷阱，对他倒是用了一句自我介绍就卸下了大部分的警惕心。

　　托兰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

　　——“临光”，这天底下比任何招牌都好用的介绍词。
　　然后托兰看着那只已经敛尽锋芒仍然显得格外金灿灿的库兰塔随着那位夫人重新下楼，第一眼就定到了自己的身上。

　　托兰·卡什：“……”
　　他往后缩了缩。

　　眼前的夫人脸上有种奇怪的愧疚：“这位临光先生说您和他是旧识，我倒是不好太过苛责他的朋友，那这样一来您刚刚说的价格我们商定一下交款时间……”

　　托兰本来以为这笔买卖少说要打个对折，结果高高兴兴地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着站在她身后的这家伙忽然侧首问了一句多少钱，夫人回答了一个托兰感觉非常理想的美妙数字，他跟着转过头看了一眼托兰，默不作声地把手搭在了自己的剑柄上。

　　托兰：“……”
　　托兰·卡什：“太见外了，夫人，太见外了！”他迅速摆出一脸热络的样子，就差没冲上去给她一个拥抱：“您这是做什么，您和玛恩纳老爷认识这种事情早点告诉我！我肯定给您重新定个更合理的价钱！”

　　然而女人却很茫然的看着他：“……不，这应该是我们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才对？”

　　啊？
　　啊？？？

　　托兰·卡什一脸见鬼的惊恐。

　　他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玛恩纳，又看了一眼的确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的这位南丁格尔夫人。

　　……你妈的，你骗谁。
　　你看着这库兰塔的眼睛和我说一遍你们不认识？？？

　　“不……这的确是第一次见面。”
　　玛恩纳·临光在托兰·卡什扭曲惊悚的的注视中主动挡下了他看着博士的视线，然后他垂首和身侧的女士做了一个简单的自我介绍：“玛恩纳·临光，没什么好值得介绍的地方，不过是一介流浪骑士……还有，之前要感谢您的无条件信任，女士。”

　　“……倒也不算是无条件吧，”她笑了笑，眼底有过一闪而逝的怀念：“我认识另外两位临光，她们都是非常优秀的骑士。所以至少对我来说，无理由地信任另外一位临光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还有就是您刚刚说的……生意。”玛恩纳·临光垂眸看着她，语气分外温和：“是带您离开这儿？您如果不介意，我愿意为您效力，而且不用酬金。”

　　博士轻笑一声：“感谢您的骑士精神，刚刚您愿意帮我解围我就很满足啦，倒是不需要麻烦您接下这样危险的工作，这里能接下这活的人不少，顶多就是可能有一点不同程度的小麻烦，对我来说尚且还在能解决的范围里。”

　　玛恩纳·临光似乎不打算解释太多，却还是很顺从的接受了她的调侃：“您如果想要这么理解，我也完全没有意见——至于您说的‘麻烦’，大可不必如此去想，毕竟对于骑士来说，有一部分应该不能说是工作，而是义务。”

　　托兰·卡什都看傻了。

　　然后他张开了嘴。

　　托兰：“……我改主意了，夫人。”
　　托兰：“让我跟着你吧，夫人，这活我接了，只要让我跟着，让我倒贴给你钱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