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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四章 有惊无恐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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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迦寺位于紫微城南三里的天璇山上,虽然地处偏僻,环境幽密,却长年香火不断,香客众多。
天璇山山体不高,峰径却很陡峭。上山的路只有一条,是曲曲折折、高低不平的石阶路,常人步行尚可勉强到达山顶,八人抬的大轿却是万万不能。
所幸,宫中抬轿之人并不同于一般的轿夫,个个皆是受过严格训练、身怀武艺的内监。纵是这难走的路,他们也可以走的面不改色,如履平地。
只是,队伍仍旧是越行越慢。
这一路上,三五成群的香客倒是遇到不少,只是见了他们这般阵势,晓得必是达官贵人前来上香,都怕惹些什么麻烦,早早的闪于一旁,不敢惊扰。但那些宫女,毕竟不比男子的气力,走这样的路始终还是有些吃不消,步子逐渐凌乱起来。
其中一个女子,走的尤其吃力,气喘吁吁,满面潮红,一步慢于一步,像是多一个石阶也迈不上去了,最终脚下发软,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前行的队列立即停了下来。
灵贵妃在轿内不明就里,正待发问,但听轿外传来翠儿斥责的声音,“还不速速起身!看你一个丫头,竟这般身娇体贵,几步路都走不动,真是没用!”
灵贵妃心中一震,暗道自己太大意了!
虽是计谋已成,将瑶儿偷带出了宫,却忘记了她一个娇弱女子,怎比得上那班宫女体健耐劳,走不得这天璇山。今日出宫虽换了些个寡言卑微的宫女,但毕竟人多口杂,若是任由翠儿责骂下去,恐怕事情早晚败露。
她连忙掀开小窗帘布一角,出言制止住翠儿,转而又道:“时候不早了,若是这般走法,何时才能到达普迦寺!她既是走不动,便令她在此休息片刻,再随后赶上,莫要误了本宫祈福的时辰。”
翠儿虽觉此事似有不妥,却也不敢说些什么,便狠狠瞪了那女子一眼,“娘娘开恩,不予以责罚,你还不快谢恩!”
女子见状忙伏身在地,细声细气地道了声:“奴婢谢娘娘!”
翠儿见她说起话来也是柔声细语,一副娇滴滴的模样,不禁心中不满,低声嘀咕了一句,不再理会她,转身对内监们吩咐道:“继续上山!”
轿子晃晃悠悠向山上行去,灵贵妃的一颗心也如同这轿子一般上下摇摆,没个着落。她心中暗想,事出有变,但愿瞻他们速来接应,莫要出了什么事情才好。我这已是倾尽全力,结果如何,也只能顺应天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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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贵妃那一行人愈走愈远,在山角处转了个弯便踪影不见,槿儿却伏在石阶上久久不敢抬头。
虽然前一晚,瞻并未对她讲清出宫的理由,但她心中已略微有了计较。
当初突然晕倒之事,苏嬷嬷解释是因风寒所致,自己当时虽未说些什么,心中却已起了疑。
醒来时脑中那种朦胧隐现的感觉似曾相识,就如数月前那场噩梦醒来后,脑海中空落落一片,又不尽然,依稀有破碎的片段出现,细想时却又一闪而过,似乎有什么事自己应该知道,却又被从脑海中硬生生挖去,只留下残余的粉屑不时飘起作怪。
转过头来,瞻叮嘱她今日定要乔装出宫,却又吞吞吐吐说不清缘由。她见瞻与苏嬷嬷等人欲言又止的模样,也不再问,只是心中晓得他们定是瞒了自己些事情。
出宫一事虽有灵贵妃相助,她心中却未曾安宁过片刻,毕竟私自出宫罪名不小,又是违了王的旨意逆风而上,若是有个闪失,不仅自己性命不保,恐怕瞻与灵贵妃一等都脱不了干系。
她本与瞻约定于普迦寺碰面,这一路上都小心谨慎,只盼能平安抵达寺里,未曾想这娇弱的身子,虽是咬牙坚持,却终究还是坏了事,将自己误于囹圄之中,进退不能。
她正兀自懊悔,心内又惊又怕之际,远处突然有急促纷杂的脚步声迎了过来,她微微抬起头偷眼望去,紧绷的神经顿时松懈下来,心中大喜,一颗心扑通一声落回胸口。
原来,远处急急奔来之人,不是别人,正是瞻与斩月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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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贵妃一行人才离去不久,瞻与斩月二人如此之快便赶来接应,倒有些出乎槿儿的意料,但她此时也顾不得那许多了,扶着山壁起了身,向二人挥手示意。
瞻自从在寺外听那人所言,得知计划有变,途中出了纰漏,槿儿被丢于半途之间,顿时心急如焚。
虽然之前乾坤珠之事令他对那人的话已开始将信将疑,但他又恐确为其言,槿儿遇到危难,便与斩月二人立时从普迦寺折返来寻。
方才在山路曲折处,他远远望了一处轿子颠簸而上,虽然抬轿之人均换了便装,但那绣凤描金的红顶大轿过于招摇,还是被他一眼认出。
他正兀自发愁这独路小径如何能避开宫中之人,恰巧身旁的山壁之上有一凹陷之地,空间虽小,但他也无暇再想,便招呼斩月闪身上了山壁。那凹陷极小,幸得二人武功高强,使出了缩骨之术,方勉强立于其间。
待灵贵妃的轿子行到近前,瞻定睛去瞧那班宫女,槿儿果然不在其中,他这才信了那人的话,心中是倍感焦急。
灵贵妃的轿子终于脱出了视线之外,瞻忙从藏身之地纵身一跃,轻轻落于石阶之上。
他也顾不得与斩月多讲,只低声说了一句“速速去寻”,便顺着石阶疾奔而下,一颗心在胸口处只是砰砰乱跳,找不到方向。
斩月随他转过山角,未行几步,却忽然“咦”了一声,面露喜色,惊呼道:“殿下,你瞧,槿儿姑娘!”
瞻不由怔了一下,顿时停住脚步,放眼望去,只见那一个依着山壁向自己招手的袅娜女子,不是槿儿又是哪个?
他见槿儿虽自欢喜地向他笑着,面颊上却是潮红一片,鼻翼间有晶莹的汗珠若隐若现,俨然一副筋疲力尽的模样,心中竟比自己受苦还要难过。他暗暗责骂自己怎地这般没用,竟让心爱之人与自己一同担惊受怕,吃尽苦头。
他见槿儿扶了石壁,笑意盈盈,举步似要向自己迎来,却突然“哎呀”一声,一脚踏空了台阶,身子向后仰去,眼见得就要翻到在地,滚下山去。
电光火石之间,他脚下发力,拔身一个空翻,便窜到槿儿近前,伸手一把搂住了槿儿纤细的腰身,将她揽入自己怀中。
这一路的担惊受怕,饶是常人怕也落了一腔的胆战心惊,更何况司徒槿儿只是个柔弱的女子,又怎经得起这番连连惊吓,仰起的脸上早已血色全无,泪水在眼眶中盈盈闪动,嘴角微微抽动,却又委屈地说不出什么。
此时已接近晌午时分,阳光耀的正好,空气中的寒意被渐渐驱散,恬静的光穿过天璇山的峰头倾洒下来,温柔地打在槿儿的脸上,投出一片淡淡的金黄。
几缕乱发垂在她的脸畔,在清风的带动下微微拂动。瞻看她楚楚的模样,竟有些发愣,心中腾然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他不由自主地低下头,轻轻吻在槿儿眼上,将她眼角的泪珠统统吸入口中,涩涩的、咸咸的,却似甘露一般甜蜜,直沁到他的心底。
槿儿在他怀中犹未反应过来,润湿的唇便已轻轻覆上了她的眼,她又惊又羞,想要挣脱出来,那双手臂却箍的死死的,令她动弹不得。她索性闭了眼不去看他,可他急促的气息却铺天盖地地向她袭来,她只觉得一颗心在胸口砰砰乱跳,一下快似一下,仿佛就要从喉中蹦出。
不知过了多久,瞻终于放了手,她只觉自己的双颊滚烫,想必已然绯红胜火,便侧过脸去,不再看他。谁知这一扭脸才看到,斩月竟然在不远处笑吟吟地望着他俩,她不禁更加难为情,蓦地低下了头,思忖半晌,才喃喃地问了一句:“那个……苏嬷嬷怎地没和你们在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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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之前,苏嬷嬷还是和瞻与斩月二人守在一处的。
苏嬷嬷清晨助司徒槿儿混入前去上香的宫女后,便趁无人注意,捡了一处僻静的院落飞身偷出了宫。
她与瞻、斩月二人汇于宫外一处小亭之中,然后一同去往了普迦寺。
寺后密林之中,三人等待灵贵妃一众之时,瞻突然又想起了乾坤珠之事,心下好奇,禁不住再次问起此事。
苏嬷嬷见时候尚早,灵贵妃他们一时之间也赶不到,便将父亲当初是如何为了守护传家宝物而归隐尘世,自己又是如何年轻气盛,与提姓的飞贼大打出手而露了本家的功夫,以致引来血光之灾的过往讲于二人知晓。
她正讲到自己因护身软甲的缘故而保得经脉不碎,逃命之际不慎跌入山崖时,却突然噤了声,面上警觉之色顿起。她侧耳细细听了一听,低声说道:“有人来了,不知是敌是友,大家小心!”
瞻与斩月见她神情紧张,又想到自己也算是武功极高之人,却未留意到任何声息,可见来人武功之高强,不由心头一凛,立时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纷纷把手按在了腰间的兵器之上。
苏嬷嬷心中忐忑,些许念头无端涌上,终恐其来者不善,便暗自运气,朗声说道:“何方高人,敢请现身!”音虽不大,但声过之处,只见凋黄的叶片如落雪般簌簌飘下。
三人蓄势待发的模样却引来了一阵“嘿嘿”的干笑声,那笑声过后,一个喑哑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不敢当,不敢当,瞻殿下,多日不见,可是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