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磕点CP》步离彩

36、意外

　　下午五点半，颜晚晚坐在化妆台前任人摆布，她眼睛都没了光彩，活脱脱像一具被抽了魂魄的躯体。

　　范辄正和人打电话打的热火朝天，没工夫管她。

　　化妆师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因为什么，颜晚晚明显的感觉到她的手在抖，描眉的时候眉尾直接飞到了太阳穴。

　　“诶，等等等等，你是新上岗的化妆师吗？”石琳琅刚拿完礼服回来，她就看见这一幕。

　　“不好意思，我是替林老师来的，第一天上岗，抱歉。”
　　实习化妆师连忙道歉，颜晚晚摆摆手让她不要再担心了，放平心态给她化就行。

　　整个妆面化的不尽人意，倒也不是她五官的问题，但肯定扛不住高清镜头，颜晚晚只能卸了让她再化。

　　“没关系的，你慢慢化不着急，别紧张，按照你自己的节奏慢慢来就好。”颜晚晚闭着眼睛继续养神，她感觉自己还要流鼻血，又心烦气躁起来。

　　一旁的石琳琅拿挂烫机正在给裙摆熨平整些，看着一旁打电话的范辄，忽然觉得少了些什么。
　　“晚晚姐，怎么没见周聃啊？”

　　听到这个名字，颜晚晚的眼皮动了一下，半天才慢吞吞的冒出来一句，“请假了。”

　　“哦，没有周聃还挺寂寞的，不然这时候她又该想着法子逗你笑了。”石琳琅仔细的检查有没有褶皱，红艳艳的唇都轻抿着。

　　紧赶慢赶着，终于是化好了妆，换上了今天的礼服。

　　白色的挂脖蕾丝长裙，这是ME设计师的特别定制，用大片大片的手工蕾丝制作整条裙子，裸露出来一小截锁骨和细白光滑的手臂，腰身处作镂空设计，颜晚晚的腰细，比例也好，撑得起这样的设计。

　　常规的黑色卷发，搭配钻石小耳钉，很亮眼的小搭配。

　　“快走吧，也不知道一会儿会不会堵车，还得开好大一会儿车呢。”范辄过来给颜晚晚提裙摆，现场的工作人员也小心翼翼的跟着提裙摆，这裙子要是脏了可要血赔了。

　　坐上车之后已经七点半了，天已经黑尽了，正好是下班的高峰期，几乎走一会儿就要等十分钟。

　　“我还知道一条路，虽说要绕一绕，但起码比现在快的多。”海哥看着后视镜的众人。

　　“那前面那路口转弯吧，千万不能迟到，迟到不论什么场合都是第一大忌。”范辄调出导航和海哥商量路线。

　　身旁的石琳琅正抱着手机和小男朋友聊天，虽然压低声音没有吵到颜晚晚，但是语气还颇为暴躁。
　　“我就烦你这点，老是不挑明了说，你硕一句真心话能死啊！”

　　身侧的颜晚晚听的一抖，慢悠悠的掀开眼皮看了一眼，“生那么大气干嘛啊，别生气了，生气长皱纹。”

　　“我那男朋友，我俩在一起两年了，我妈想着也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我也跟他提了一下，谁知道他妈妈嫌弃我是化妆师，但是又觉得两年了，这时候分开有点可惜，然后他就一直东拉西扯。”

　　“又不说分手，也不谈接下来的事，算是没完没了，一点也不像个大老爷们，优柔寡断，一句真心话都不肯给我，我真觉得我的两年时间喂了狗。”

　　石琳琅噼里啪啦打了一大段字发过去，然后气呼呼的把手机塞进包里，“我把他拉黑了，等他什么时候想好了，亲自来找我说清楚。”

　　“哦，那你心里怎么打算的？”颜晚晚没事可做，只能玩自己手指头上戴的戒指。

　　“能结婚就结，不能就发，我俩也没到那种分开就要死要活的地步，也没到真心相爱那份上，就是处着挺好，是个结婚的好对象。”正说着石琳琅忽然叹了口气，靠着车窗惆怅起来。
　　“爱情这玩意想要两全其美太难了，能找个差不多的结婚对象都难，能说清楚就不错了，我也不奢求谁能爱我了。”

　　可石琳琅的眼眶还是微微泛红了。

　　颜晚晚拍拍她的肩膀就转过去若有所思起来，精致的小脸一动不动的盯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也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
　　是啊，她还真没做到坦诚相待。

　　她也不是不能，而是不敢，做这一行的稍有不慎就会栽跟头，影响到商业价值还是小事，要是被全网骂那可就遭不住了。

　　再铁打的人一人一口唾沫也能被淹死。

　　一点也不在乎的人，大概率也不会进这样尔虞我诈的圈子。

　　可要是她和时凛真走到那一步，该怎么办呢？

　　颜晚晚压抑不住对他的爱意，那是她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怎么可能不在乎。

　　喜欢可以肆无忌惮，可爱不能。
　　爱一个人就会不由自主的开始计较，计较该怎么样才能对对方更好，人也会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颜晚晚那一刻忽然想到，要是他们都只是普通职业就好了，可以不用担心这担心哪，大大方方的谈恋爱。

　　可时凛，他现在对自己是什么感觉呢？

　　是认识多年的老朋友，还是同公司的熟人？

　　颜晚晚不敢往其他方面想，可还是控制不住，万一时凛真的喜欢她呢？万一呢？
　　她多么想她喜欢的人也喜欢她。

　　她不敢自作多情。

　　可与其这样死死纠结，倒不如就把话坦白说开，但她总是不由自主的往以后想，想到那些困难阻碍，就忍不住退缩。

　　颜晚晚心烦意乱的掏出手机，看着和时凛的聊天界面，再三考虑之后，还是慢吞吞的开始打字。

　　删删改改几个来回，还是没想到自己该说些什么。

　　正苦恼间忽然鼻腔内涌出一股热意，她心一惊抓起手边的卫生纸就捂住鼻子，一旁的石琳琅听到动静也看了过来。

　　“天哪晚晚姐，你怎么流鼻血了。”
　　她也顾不得收拾化妆包里的东西，多抽了几张纸巾递给她，然后又在她身上盖了一层毛毯以防鼻血滴在礼服上。

　　范辄听到动静也扭头看了过来，看见颜晚晚又流鼻血了额角一跳，抓起旁边的冰美式让她贴在额头降降火。

　　“让你生嚼人参，现在好了，马上就血流成河了。”他皱着眉帮颜晚晚掖好毯子，身旁的手机又响了起来，他腾不出手，只好让海哥帮忙递一下。

　　海哥把手机递了过去，一看还有二十分钟就要迟到了，赶紧踩油门加快速度。

　　路过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他刚刚要左转弯，忽然看见左边路口一辆跑车正疾驶而来，他惊呼一声，油门都还没来得及踩，就“砰”的一声被撞开了。

　　十字路口所有的车流都停了下来，不少路人看见这一幕都被吓到了，有的打急救电话，有的掏手机拍视频传到网上。

　　他们的车被撞飞出去，又“砰”的一声撞到防护栏上，左边的车门全都凹了进去，车玻璃碎了一地，车身毁的很惨烈。

　　颜晚晚坐在右侧，她在两车撞上的那一刻，脑袋撞上车门，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就晕了过去。
　　而石琳琅伤的更重，她坐在直接撞击的地方，和海哥一样，身上伤口惨不忍睹。

　　120和110几乎是同时到的，等到医护人员和警察合力把颜晚晚抬出来，雪白的礼服裙边让人群开始骚动起来。

　　“噫，这是撞着新娘子了？真是作孽啊，这得多丧气啊。”

　　“看不清人脸啊，我咋感觉那点侧脸有点眼熟呢？”

　　“都别挤，对伤员尊重一点吧。”

　　就在有些蠢蠢欲动的人药要去看一个究竟的时候，颜晚晚等人已经被推上了救护车，警察留在这里收集证据。

　　医院的白炽灯亮的人眼睛发涩，颜晚晚意识非常模糊，她感觉自己轻飘飘的，像是已经死了一样。

　　耳边只有仪器的滴滴响声，浑身痛到没了知觉，整个人紧绷着动弹不得，还感觉自己的血正一点点流尽。

　　车祸吧，应该是车祸。
　　颜晚晚失去意识的前一刻看见的是倒在自己身旁满头是血的石琳琅。

　　幸好啊，幸好她遵守交通规则，乖乖的系了安全带，所以才侥幸捡回一条命。

　　颜晚晚想，自己过去那十几年做了不少孽才让她走这么一遭，从前她那么尖锐，对谁都不好，所以现在应该是因果报应吧。

　　没关系，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她颜晚晚那么坏的人，怎么可能会死，要继续在这世上受苦才对。

　　……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了，颜晚晚是在清晨时分醒来的，周围一片寂静，只听得见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

　　喉咙十分干涩，让她发不出一点声音，身上也软趴趴的没力气。
　　小腹，胸腔和腿骨都疼的厉害。

　　眼皮都像是有千钧重一样，她使了全身力气才勉强睁开眼睛，从一片朦胧到慢慢清晰，病房内的光线十分昏暗。

　　她轻轻的出着气，试着调动全身的力气让自己开口说话，可是脑子也有点混沌，半天才憋出一个“you”。

　　“有人吗？”
　　声音沙哑缥缈，可是守在病房里的人还是立刻惊醒了，“嗖”的一下就冲到了她病床前。

　　“姐，你醒了。”

　　颜侃已经两天没合眼了，刚刚实在撑不住的眯了一会儿，半梦半醒间听见一点响动，就赶紧睁开眼了。

　　颜晚晚看着颜侃憔悴的样子，心不由得一抽痛，他的眼睛红血丝明显，头发也有点凌乱。

　　“颜侃……”
　　颜晚晚慢慢的吐出几个字，“你，累吗？”

　　颜侃本没想哭，可是看到颜晚晚这幅样子，他的眼泪像开了闸的洪水一样不受控涌了出来，说话也抽抽噎噎的。
　　“姐，姐……你痛不痛啊，姐！”

　　“傻小子……不哭。”颜晚晚勉强咧开嘴朝他笑一笑，想要抬手给他擦擦眼泪，可实在是无能为力。

　　颜侃看了一样旁边仪器上正常的数据，他用手背抹去眼泪，“你醒了就好，我去找值班医生，你等着。”

　　看着他脚步匆匆离去的背影，颜晚晚轻松的笑了笑，然后看向落地窗外的风景。

　　天空还是接近于灰色的蓝，微微泛着点光亮，梧桐树的枝丫长到了窗前，她看见一只麻雀落在树枝上，梳理梳理羽毛之后又腾飞起来。

　　颜侃带着一群医生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又睡着了，医生检查了一下她的各项指标，又看了看她的瞳孔，点点头说没什么大问题了。
　　醒了就好，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谢谢医生，谢谢。”颜侃感恩的双手合十，医生又嘱托了几句休养的注意事项，然后就离开了。

　　这一觉，颜晚晚睡到了傍晚才醒过来，窗外已经是大块大块的火烧云，像是橙子酒被打翻后，用火点燃了一般浪漫。

　　“姐，你醒了。”颜侃已经把自己收拾好了，整个人也变回清爽少年了，他的手紧紧攥着她的，很温暖。

　　“我想喝水。”
　　颜晚晚咕哝了一声，颜侃立刻去倒了杯温水，一点一点喂给她，她那火烧一样难受的喉咙才舒服了一点。

　　“范辄他们呢？伤的怎么样？”

　　“司机和另外一个女人伤的比较重，在ICU住了几天也转到普通病房了，范辄哥他受的伤也不轻，但他是第一个醒的。”

　　“你是最后一个醒的。”
　　颜侃眼尾红红的，惹得颜晚晚很想逗一逗他，可是实在是没什么力气，也只能用手指勾一勾他的手心。

　　“这不也醒了，你别担心我了，马上就该高考了，哪能这么折腾。”颜晚晚担心他的学业，虽说他成绩好的离谱，但总归怕他精神状态不好。

　　医院的消毒水味太大，勾起了从前在医院疗养时的不愉快记忆，颜晚晚眼皮发酸的厉害，闭上眼睛却又睡不着。

　　“有眼药水吗？给我滴一点。”

　　本来是不抱有眼药水的希望了，谁知道颜侃不知道从哪里拎过来一个包，定睛一看才发现是车祸那天她带着的。

　　“也真是稀奇，这包里的东西竟然一点也没坏，手机也没碎，我刚刚给你充了电，要看吗？”

　　颜侃给她掖了掖被角，掏出眼药水给她滴了两滴，“还是再休息一会儿？”

　　颜晚晚闭上眼睛，冰凉的液体润滑着她的眼瞳，她现在没什么想看的，闭上眼睛困意就来了。
　　就想一直睡，睡到昏天地暗。

　　“让我看看未读消息。”

　　颜晚晚接过手机，吃力的点亮屏幕，看到界面上一大串的未接来电和消息，她耐着性子全部看完。

　　有司津乘的，周逸的，季衡的，颜家一众人的，还有于昼的，乔凯的，一直滑倒最后才看到了自己想看到的那个名字。

　　时凛给她打了114通电话，38条消息。
　　全都是问她在哪里，出什么事了，她这才发现自己原来把那条删删改改的消息发出去了。

　　ww：【凛神，能见个面吗？】

　　凛神：【你在哪里？】

　　最新的一条是两个小时前发的。

　　凛神：【晚晚你到底在哪儿？】

　　然后基本上每隔一个小时，他都会发一条，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出车祸的消息被封锁了，时凛这语气不像是知道她出事了。

　　“我出车祸的事，外界知道吗？”颜晚晚看着认真削苹果的颜侃。

　　“不知道，车祸现场的视频都没拍到你的脸，这里是颜二伯的私立医院，消息全部封锁住了，没人知道你在这里。”颜侃把苹果切成小块放在盘子，插上牙签递给她。

　　“大秀你没去，网上小小热议了一波，韫哥让主办方发了条微博说是档期原因给你摆平了，现在你只要安心休养就行。”

　　颜侃乖巧的坐在她身边，“本来第一时间把你送去的是二院，可那里人多眼杂，韫哥第一时间知道了之后，堵住了所有人的嘴，等你手术做完才转到了这里。”

　　“哦。”
　　颜晚晚手也使不上力气，颜侃就耐心的一块一块喂她，苹果的清甜味充满整个口腔，让人心情愉悦。

　　“姐，现在外面的人应该找你找疯了，要不要告诉几个人啊？”

　　颜晚晚用指尖不轻不重的敲打着手机壳，想了半天才慢慢开口。

　　“跟节目组导演说一声，嘱咐他不要泄露消息，然后再跟我SW的老板说一声，让他们商量个对策，其余的我自己来说。”
　　颜晚晚呛着口水了，轻轻的咳了几声之后又觉得困了，叮嘱颜侃几句就又睡了过去。

　　她总归还是忘了和身边人说，在医院享受了几天皇帝般的待遇，已经可以下床走路了，可是颜侃不答应，非要她卧床静养，不许折腾。

　　“我都快四肢退化了，让我就在那楼下的小花园走走也行啊。”颜晚晚哀求的看着颜侃，她精神头倒是足，说话声音和从前没什么两样了。

　　“不行，右腿骨折，胳膊骨折，头部脑震荡，再加上腹腔出血，你觉得你还能随意走动？”
　　颜侃态度强硬的把她摁在床上，“你也不用担心我的学业，我保送H大了。”

　　“真的啊！”
　　颜晚晚的眼睛蹭的亮了，像两个明晃晃的灯泡一样，她用没骨折的那只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目光温柔似水。
　　“真是颜家祖坟冒青烟了，我家颜侃竟然被保送了啊。”

　　颜侃被她的一顿妙语连珠的夸奖整得害羞了，想起时间已经到中午了，问她想吃什么。

　　病床旁边的柜子上插着一束盛放的粉百合，除湿机运作的时候发出低沉的嗡嗡声，这样舒心的日子让颜晚晚很是眷恋。

　　有那么一刻，她觉得就这样也挺好的，悠悠闲闲的什么也不用管。

　　“想吃岱椿居的清炖鱼粥，还有葱香羊肉小生煎包。”颜晚晚咬了咬指尖，“能不能顺带着帮我把家里的护肤品带来，我感觉我现在应该和小黄脸婆差不多。”

　　还真是无论何时何地都觉得脸最重要的颜晚晚啊。

　　颜侃嘴角一抽，“行，我去了。”

　　看着颜侃出去之后，颜晚晚耐心的等了十分钟才兴冲冲的披上杏色的针织开衫下床，推着挂着输液瓶的架子往外走。

　　谁知道刚打开门就看倚靠着墙看病历簿的颜侃，他一副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然后利索的收起本子走了过来。

　　“去哪儿啊？”

　　颜晚晚心虚的咽了下口水，支支吾吾的说，“我，我上个厕所啊……”

　　颜侃哼笑一声，指了指病房内的一扇门，“那就是厕所。”

　　“……”

　　“你不是去给我买饭吃了？”颜晚晚凶巴巴的问，不让自己输了气势，“看来你还是不关心姐姐的胃，我好心痛啊。”
　　正说着还可怜巴巴的双手掩面。

　　“托人去买了，我守着你。”

　　“把手放下，一会儿跑针了，再扎一次痛死你了。”

　　看着颜侃寸步不让的架势，颜晚晚慢吞吞放下手掌，不满的瞪了他一眼，但还是乖乖的推着架子回去了。

　　十分钟之后，贼心不死的颜晚晚又悄悄打开一条门缝，一只脚还没来得及踏出去，就听见一个铁面无私的声音。

　　“回去。”

　　“……”

　　门缝嗖的关合，紧接着颜侃就听见一声抓狂的尖叫。

　　他只当小猫闹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