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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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周日，终于到了出差在外两周的木暮回家的时候。
木暮下了车，提着行李，在傍晚淡薄的夕照中快步走着。秋风似乎比自己离家时更冷了些，让他更加思念赤木的怀抱，就像这两周里的每一天那样。他不由得在心中笑话自己：果然，无论工作日程多繁忙，他都要分些心思去想赤木。一天中总有这个或那个时刻，赤木的面容忽然浮现在他眼前。木暮想，很多时候，爱人的拥抱就足以让他安心和满足，或许自己真的不是一个野心很大的人，平生所求之事不过如此。
这段时间里，除了上个周日，他们几乎每天晚上都通过电话。记得赤木有几天的声音似乎不太对劲，木暮问他怎么了，他却说没事，自己仅仅是工作累了。
——看到自己打开门时，赤木会是什么反应呢？无论如何，自己一定要抱抱他。木暮边走边想，自顾自地笑了。
终于，到了自家门前。钥匙转动门锁，房门咔嗒打开，木暮反手合上门，对亮着灯的房间说我回来了。紧接着，一阵脚步声传来，赤木出现在他面前，穿着件咖色菱格毛衣，系着半旧的格子围裙，似乎正在做饭。
木暮的心一热。这套衣服、这条围裙，全都是他见过的，赤木更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人。可此刻，他却像个初恋中的青涩少年，赤木的每个细节都让他感到新鲜而无比心动。他愣愣地望着赤木的脸，竟然忘了原本想做的事。
赤木替他做了出来。被深深地拥进怀中，赤木的气息包裹着他，他只顾忘情地确认着、感受着赤木的存在，几乎忘记自己被箍得有些疼。两人分开后，木暮再次看到了赤木的眼睛，他一愣，忽然隐隐感到赤木发生了什么。这双眼里藏在某些更深、更复杂的事物，而不是简单的疲惫。
还没来得及问出口，他的嘴唇就被熟悉的温暖触感覆住了。恋恋地纠缠了片刻，赤木稍稍离开他些，一双大手轻轻捧着他的脸。“木暮，稍等一下，晚饭马上就做好了。”
木暮点点头。他暂时忘记了方才的隐忧，此刻心中只剩一片缱绻。
“木暮，好吃吗？”看到木暮把筷子伸向那盘柠檬鸡腿肉沙拉，赤木问。
“真的很好吃。”木暮用力点头。他心中很感激，今晚的餐桌上全都是自己喜欢的菜。赤木的手艺很好，可他似乎始终没怎么动筷子。“赤木，你怎么不吃呢？”
“哦，好，我现在吃。”赤木像是忽然回过神，呆呆地点点头，把一只炸虾夹进自己的碗中。
木暮不知道，赤木是因为太过出神地看着自己，以至于忘记了吃饭。他也不知道，赤木此刻在想什么。几天前，赤木一度觉得命运与他开了一个黑色的玩笑，所谓的新生活脆弱得如同一场幻梦。他险些被拖进再次那个充满泪水的、飘零的季节，只是好在，比起十年前，他终究坚强了许多，能够独自直面现实——尽管历经许多挣扎、姿态不甚从容。
现在，望着灯光下的木暮，赤木才真切感受到，他的生活并非虚妄的幻象。他再也不是那个在深夜中独自流泪的少年了，他变得更有力量、他这些年的努力、他与木暮一同走来的证明，此刻就在眼前。一同吃晚餐明明是两人最普通不过的事，赤木却有些想流泪，暗自盼望未来的岁月里，此时此刻能够无数次地重复下去。
几个小时后，木暮再次微妙地感受到，赤木和往常有些许不同。以前，每到这种时刻，赤木总会尽量温柔地对待他，生怕让他不舒服；可这次，赤木的索取却激烈得多，他多少是有些痛的。木暮却没有介意，因为他同样渴望赤木。结束后，两人在喘息中依偎着彼此。无言中，木暮察觉到赤木的身体似乎在表达什么。他的后背贴着赤木的胸膛，整个人被赤木的两条胳膊紧紧圈在怀里，像是怕他离开似的。赤木的脸埋在木暮的后颈间，如同撒娇般轻轻蹭着、嗅着。平常，往往是自己对赤木的依恋更多些，今天却似乎反了过来。这样的赤木却让木暮更加怜爱，他想被赤木箍在怀中彻底占有，也想把赤木捧在手心轻轻亲吻。
迷迷糊糊、不着边际地神游着，木暮隐约感到颈上有些潮湿。他想那大概是汗水，可湿漉漉的液体却似乎越来越多了。
木暮翻过身，想看看是怎么回事，眼前的景象却让他愣住了。
赤木在流泪。
“赤木？”木暮的心一惊，轻声道，“怎么了？”
赤木不答，只是怔怔地望着木暮。他没有躲闪，没有难堪，而是一动不动地任凭透明的泪水沿着脸颊滑落。
木暮再度柔声唤他，赤木却依然沉默。可此刻，他的心却像他的身体一样诚实，不着寸缕地袒露在木暮面前。他不愿掩饰，也无力去掩饰。
始终没有听到回答，木暮也不再发问。他伏在赤木上方，捧着他的脸，一颗颗地啄吻着那些泪珠。依旧有泪不断涌出，木暮悉数轻柔地舔舐去。
赤木轻轻搂着木暮的后腰，他觉得自己仿佛正融化成泡沫、沉入深海，悲伤而又无比幸福。世界伤害他、欺骗他、戴着假面残酷地对待他，木暮却爱他、怜惜他、珍视他、永远站在他的身旁。世界是不确定的，有太多变幻莫测与难以理解，唯有木暮始终如一。
“木暮……”赤木声音略微沙哑地开口。“可以吻一吻我吗？”
这请求的句式让木暮一愣。他覆盖上赤木的唇，向深处温柔地试探。赤木尝到了几丝酸涩的味道，他顺从地张着口，像是把自己交给木暮，任由他的动作。
五六分钟后，这个长长的吻结束了，两人都轻喘了片刻。卧室的温度陡然上升，赤木手臂的力道收紧了些，低低开口：“木暮……可以再来一次吗？”
“当然。”木暮搂住赤木的脖子，把自己的脸颊紧紧贴着对方的：“赤木怎么做都可以啊。”
……
半夜，赤木从睡梦中醒来。他的脸颊有些痒，似乎轻轻触到了什么。过了两三秒，他才反应过来，是自己的脸碰到了木暮的鼻尖。木暮正躺在自己怀中，吐息均匀地睡着，那睡脸让赤木安心许多。过去的半个月里，他的身侧只有一片空荡。赤木的心一动，向木暮凑得更近些。如果不是担心吵醒木暮，他真想吻吻他。赤木再次真切感到，自己有多么依赖木暮，他的身边不能没有他。
时间安静地流淌而过，萧瑟清秋渐远，凛凛寒冬将至。赤木曾经迫切地想对木暮倾诉，可当木暮真的回到身旁，他却始终没有说出口。经过那一个星期，赤木觉得，和木暮一同入眠、一同醒来的生活实在太过幸福，他还想更多地享受这份平静与幸福。他比从前更加体贴地对待木暮，只要不在工作，他都会尽可能多地承担家务；木暮同他说话时，他总会认真地倾听，不知厌倦似的凝望他的面容；每次都尽量最大限度地满足木暮，入睡前轻轻亲吻他的额头。他越发明白，木暮是自己最重要、最爱的人，不善言辞的他唯有用行动去传达快要溢出的爱意。
不过，这不意味着赤木打算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他暗自决定，等到阿久完全伤愈后，再慢慢处理那些事。在那之前，他只想和阿久单纯维持医生与伤员的关系。一旦深入触及那些，且不考虑他的情绪可能再次失衡，他们之间一定会变得更加复杂，这对自己的工作、阿久的复健都是不利的。
因此，赤木想，即使再忍耐一段时间，也没什么不可以。
他却没想到，自己试图维持的平衡会被打破得如此之快。
这天，吃过晚饭、做过家务后，两人窝在沙发里聊天。木暮说，年末审计的时间就快到了，派去北原食品公司的审计师中，恰好包括木暮自己。他喝了一口热茶，笑说真的好巧，看来自己和这家公司的人还要继续打交道。
这话让赤木的心漏跳了一拍，他脑中顿时一片空白，只感到有热血不断上涌。他怔对着木暮，刻意压抑的情绪刹那迸发，变得再难忽略。
木暮敏感地察觉到赤木的神情变了。他停下之前的话题，问赤木怎么了。赤木沉默着垂下头，内心激烈地纠结着是否要说出来。
看到赤木垂在身旁的手紧紧地攥着，木暮更加担心。他把自己的手掌覆盖在赤木紧握的拳头上，再次问他发生了什么。一瞬间，木暮忽然想起了自己刚回来那天，赤木的种种异常。不知为何，他隐约感到这两者之间有某种联系。
“木暮……我能对你说一件事吗？”不发一言许久，赤木终于低声开口道。
“无论什么都可以对我说啊，赤木。”木暮依然握着赤木的手，恳切地望着他。
……
很快，赤木简洁地讲完了那晚听到的话，连同自己后续回到大学、咨询律师、和阿久谈话的经历。语毕，赤木再次垂下眼帘：“木暮，其实我不该在这个时间点告诉你这些，希望不会影响你的工作……对不起。”他终于将压抑许久的心事倾吐出口，可内心却同时生出了许多愧疚。
木暮呆呆地看着对方，他的脸有些发烫，连眼眶也微微泛红。他简直无法想象，这段时间里，赤木独自忍受了多少痛苦。他甚至有些怨恨自己，明明不想让赤木把所有负担憋在心里，但却为什么一直没有发现，为什么当晚没有直接问明白。
“木暮……”空气太过安静，赤木抬起头，试探着开口。
“不！”木暮用力摇头，他扑上前，紧紧抱住赤木。“是我该说对不起……对不起，让你难受了这么久……”
赤木的手也攀上木暮的背。他想说自己没事，可又无法开口。他的眼睛又有些酸涩，甚至想就这样伏在木暮的肩头流泪。他暗暗腹诽自己：在木暮面前，自己总是那么脆弱。
两人沉默着相拥，许久也没有分开。木暮用力环抱着对方，难过、心疼、震惊、愤怒……挤满了他的心。他百感交集。
——赤木，我会帮你的，一定会帮你的。他暗下决心。
End.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十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