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中的女配角》若非寒

2、第 2 章

　　我跟他最终还是分手了。
　　一方面刚好那时即将高中毕业，另一方面，姚楠一直十分讨厌他。
　　我是个极容易给人用言语左右的人，特别是有人长年累月在我耳边灌输，这个男人不好，这个男人花心，这个男人不适合你。
　　姚楠是有证据的。
　　这男生在追我之前，我们班一女生爱慕他已久，当时那女生跟他打电话准备表白的时候，还拉我去壮胆，不过那女生也是奇怪，电话一通，一听到他声音，就吓的什么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最后倒好，就说了几句无聊的废话，挂掉电话，白害我在她旁边拼命打气了。
　　谁想的到，还不过一个星期，他成了我男朋友。
　　在这之前，我还曾经顾及过那女生的感受，没心没肺的跑去询问她的意见，那女生急了，再三保证她对那男生没兴趣，不是喜欢，就是普通朋友。
　　哎，都说是年纪小吧，跟我当时回答间安妮的话，惊人的相似。
　　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编故事。
　　这是最后一个男人教我的话，我到现在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其实，喜欢和不喜欢，就差一个字，可是，喜欢两个字，怎么就这么难说出口呢。
　　跟我谈恋爱以后，他跟那女生反而有了些猫腻，姚楠要我小心点，说女人都口是心非，男人都经不起诱惑。
　　我倒是不怕的。
　　论长相，那女生不如我，身高矮我半截，说话尖酸刻薄，在班上人缘一直不很好。更重要的一点，我对他也说不上喜欢，我对他没什么信心，我对我自己却信心十足。
　　劈了腿，后悔的人一定是他，不是我。
　　我跟他分了手以后，还是失落了几天，毕竟在一起过一段日子，多少是有点感情的，还没来得及缅怀我逝去的爱情，毕业以后的去向问题，压的我喘不气。
　　大部分的同学都是从外地过来的，一毕业，都豪气万丈的举起酒杯大声说一句，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我们总有一天还会再相聚的！然后就拍拍屁股各奔东西了。
　　很多人都说，在毕业的最后一天，有什么话想对什么人说，就赶快说了，别最后走的时候还留下遗憾，有些人说不定这一辈子都见不到了。
　　我胆子特小，挣扎了很久，临走的时候只是抱着姚楠微红了眼眶，对她说了一声我会想你的，就坐进家里开来的小车，头也不回一溜烟的把行李都打包带走了。
　　到最后，都没对杨姜说上一句话。

　　就当我以为我的崭新人生就要开始的时候，老天会告诉你，别想逃脱回忆的枷锁。
　　我不是很能吃苦，应该是娇气惯了，家人让我自己选择是工作还是学习，我想也没想就说，当然是读大学，大学毕业以后，才能找到一个好工作。
　　多天真的想法，那时候能够大学毕业是不怕找不到好工作，很可惜的是，等我真的大学毕业出来以后，不读研究生，根本不行。
　　那再以后呢？
　　我思索着，研究生毕业后，发现不读博士根本不行，那时候要继续读下去？
　　这个世界，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这也又是另一个男人告诉我的。
　　于是，我开始了高考生涯。
　　家里人帮我选择了W市的一所名牌大学，我当时就很坦白的对他们说，这有困难。看我这样子，能考上大学都不错了，还选名牌，这不是明摆着让我往坑里跳？
　　我妈一副恨铁不成钢刚的摸样，她讽刺着说，也对，让你考那学校，确实太难了。
　　这话一出口，我内心的小宇宙就爆发了，我指着手中的学校宣传单对她大声说道，“我非考上不可，你等着！“
　　就在我跟书本奋战的时候，家里发生了巨变，是我始料未及的。
　　我还记得那天我妈绷着脸走到我房间，在我旁边坐下，一张嘴就说，“伊伊，我带你去见爸爸好吗？“
　　我愣是没反应过来，爸爸？
　　她看我没说话，以为我不答应，又继续说，“你爸爸打过很多次电话来找你，都给我挡下来了，要不是这次实在没办法，我也不会找他。去看看吧，他很想你。”
　　“ 什么事？”我一头雾水，而且，我也没搞清楚她说的爸爸是哪一个。因为，她以前跟我说后爸，也喊爸爸。
　　我雾煞煞的跟着默不作声的妈妈走到饭店看见我亲生爸爸的时候，我甩开我妈的手就往回走，我妈在后面拼命喊我，我爸追我追了一条街终于拉住了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我。
　　根本管不了形象了，我对他怒吼，“走开走开，你还来干什么，我都不认识你了。“
　　又是自欺欺人的话，我爸看的心疼，拿出纸巾帮我擦干脸上的泪水，看着我抽泣着，说，“不是爸爸不看你，爸爸一直在找你。“
　　我当然知道这不是他的错。我妈把我带到C市后，故意断了家乡那边的所有联系，就怕我爸找到我，当初我妈要把我扔给我爸，我爸想留住我妈非不带我，就是想着能拖住我妈不让她再找人，没想到却加速了我妈的离开，还一个顺便，把我也带走了。
　　这回，一定是出了大事。
　　我心里想着，不然，以我妈那刚烈的臭脾气，不是非到万不得已，她是怎么也不会回头求救的。
　　我被拖拉着就给拽了回了饭店，我爸坐我对面殷勤的给我夹菜，我妈一声不吭的坐在我旁边。
　　我食不知味的往嘴里塞菜，心里嘀咕着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其实那时候我真的很残忍，我完全忽略掉了我爸看见我时激动又压抑的神情，满脑子想到的都是赶快走吧，莫名其妙带我出来是做什么。
　　殊不知，真正家，早就在我小时候他们离婚的时候就给毁了，我妈从小给我灌输一个基本概念，后爸对你多好啊，不是自己的孩子都跟亲养的一样带你长大，你亲爸从来都没有出过一份力……诸如此类的话听多了，一个好好的小孩子的思想也就给腐蚀残害了。
　　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吃没吃饱，也不想理坐在对面的父亲，直接拉住我妈的手，“妈，我们走吧？”
　　我爸听到这话笑容一下就消失了，他局促的放下筷子，对我轻声细语，“伊伊阿，陪爸爸在宾馆住一晚上好吗？”
　　我回头看我妈，又拉了拉她衣袖，眼神透出的信号是，走吧？
　　“你陪陪你爸吧，这么久没见了，肯定有很多话想跟你说。”我妈终于发言了，但这话，不是我想听的。
　　我开始闹脾气，我死活不肯，我妈清楚我的性格，只要不如意，那非把这饭店的人都给惊动不可。
　　我妈抱歉的对我爸笑了笑，“我还是先带她回去吧。以后，有的是机会见的。”
　　我先冲出了饭店，至始至终都没在回头看我爸一眼，我妈跟在我后面数落我的不是，我一回头就开始发火，“你带我来见他怎么也不跟我商量？你怎么这样啊，什么都是你做决定，你有没有问过我的想法？”
　　我妈愣住了，半晌才说出一句，“其实，一直都不是你爸爸的错啊，伊伊，是妈妈对不起他，你不能怪到他身上去。“
　　我都知道。
　　这话我没说出来，毕竟也懂事了，感情这种事情，谁对谁错，我还是分的清楚的。可是我就是不自在，就是看见他想哭，我不想跟他呆在同一空间，我不想看见他讨好我的笑脸，我不想……不想让他发现……我看见他的摸样，就心酸……
　　我可怜的爸爸……到底是受了多少罪……
　　这些话当然不能跟我妈说，而且，我从来都不是个敢坦诚说出自己情感的人，有时候我自己都嘲笑自己像个蜗牛，就会躲在自己的壳里，以防备的姿态观察所有人，这样活得挺累，但是不这样活着，就没了安全感。
　　这件事过了不久，我才知道一件让我人生转变挺大的事，我后爸在外出差，出了车祸，生死未卜，我妈怕我胡思乱想耽误了考试，硬是压下来没敢告诉我。
　　有天晚上半夜爬起来上厕所，经过我妈房间，听见我妈在里面低声的哭，我偷偷摸摸的跑进厕所，生怕给她发现。
　　今后的几天，家里总是来些人，都是后爸家那边的，我关在房间里，听见他们吵吵闹闹，心烦的不行，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最后才知道，他们怕我妈跟我占了这房子，跑到家里来抢东西了，我看见他们以前虚伪的脸孔终于发生变化的时候，我打心眼里的鄙视他们，搬走我的电脑，家里的电视机……恨不得连我家空调都一起卸下来，我冷冷的站在角落里看着他们作呕的嘴脸和我妈的叫骂声连成一片，从那天开始，我知道我自己不再是个千金小姐了。
　　以前，确实太天真了。
　　我妈想拿存款给我后爸治病，谁知道，我后爸存款早就空了，我妈气极，问过后爸以前的合作伙伴才知道，他几桩生意给人下了套，本都丢了，还赔了钱。没办法，我们只能买了房子。
　　还有一个月就临近高考了。我妈非不要我陪她一起去外地看他，说是怕影响我学习。我妈临走的时候把我托给了我爸，要他好好照顾我，我只是对我妈说了一句，他一定会好起来的，你别担心。
　　我妈什么都没说就上了飞机，我原本是想跟我爸走的，最后听说他娶了个女人，还在家里，我就开始找借口了。
　　开什么玩笑，我现在对外人的戒心，被那些作呕的抢劫犯，上升到了无以伦比的高度了。
　　最后我爸还是妥协了，我背着包包，回到了小时候生活的地方，我的外婆家。

　　本以为高考一定会失利，毕竟一下家里出了太多事情，我从一个千金大小姐到一个穷光蛋只花了短短一个星期的时间。
　　从一个天真无知的女孩到明白现实的残忍也只花了一夜。
　　我跟我妈提过，我不想读书了。我妈把我狠狠的骂了一顿，说是再提这种话，她都不要活了。
　　也对，现在，我就她全部的希望了。
　　我妈要我别担心，她说我爸现在也混个名堂了，学费生活费那些，我都不用操心。
　　我从来不曾了解过我爸，现在在做什么，家里条件如何，老婆漂不漂亮，生活开心吗？
　　我一直对很多事情极其淡漠，不愿意费心思做，也不愿去弄明白，也不知道是家庭背景的原因，还是外界给我的影响，使我的个性使然。
　　我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正是我后爸死亡通知书下来的时节，我见了他最后一面，他表情安详的没有一丝痛苦，我看他安静的沉睡在偌大的病房里，一室的苍白和午后的阳光倒影在他的脸上，我内心绞痛到说不出一句话来，母亲失声痛哭，我只是呆呆的站在床边，无声的流泪。
　　不管他的家人如何，我都在心里感激他的，虽然不是亲生父亲，但是终究完成了我以前的梦想。
　　我想放学一回家，不用面对满室空旷的黑暗的屋子，我想有盏灯一直亮着，我想看见爸爸坐在沙发拿着报纸，我想看见妈妈在厨房，我想跟爸爸妈妈在同一个饭桌上吃饭，我想睡觉时候有人陪着我，至少在我上厕所的时候看见他们在对面的房间我就不会害怕。
　　他会带我去旅游，开家长会，教我人生的道理，让我衣食无忧，单纯的长大。
　　幸福是什么？
　　幸福就是，一场悲哀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