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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预知梦后遗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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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名字叫柴田沙纪,今年17岁,普通学校的普通女子高中生。
虔诚的科学教教徒,从不迷信,也不中二。
从小的经历让我深刻明白,这世间没有不散的宴席,人生中遇到的人大多数都是过客,所以我一直以为,和青梅竹马打打闹闹和互相嫌弃的关系并不会一直持续下去,等大家考上大学后各奔东西,就会自然地渐行渐远,就像世间其他的青梅竹马一样。
可就在17岁生日的这天晚上,我做了一个神奇的梦。
这个梦清晰得宛如真实发生的未来,我在梦里看到了两个男人英年早逝的命运。
樱花般绚烂的生命,在爆炸的硝烟中燃烧殆尽,死无全尸,二十几岁的青春年华永远定格在了葬礼的照片中,徒留爱着他们的人在深重的悲痛中缅怀。
可怕的是,这两个男人正是我的两个幼驯染。
梦境消散后醒来,一切都似乎只是自己的臆想。
我躺在寂静的房间里,看着天花板,听到窗外风吹树叶的簌簌声。大脑还有些昏沉,眼睛涩得发痛,呆了半晌坐起身,才发现枕头已经湿了一片。
正在这时,敲门声砰砰地响起。“柴田沙纪,快起床!自己说要一起去初诣,不会这个点还在睡懒觉吧?”
是……松田的声音。
大概是梦境太长睡得太久,乍一听到他的声音恍如隔世。
我穿着睡衣冲下床开门。
17岁的松田阵平就站在我的房间门外,一脸无语的表情。
自从上了高中之后,他就像抽条了的树,长高得很快。曾几何时两人还是平起平坐,现在他比我高了一个头还不止。婴儿肥已经没了,眉眼英俊得过分,只是还有几分青涩,浑身上下带着朝气蓬勃的少年气,和梦境里的阴郁沧桑完全不同。因为在室内,他没有穿外套,从毛衣松垮的领口里能看到脖子的皮肤和锁骨的线条。
“你昨晚是做贼去了吗?快点洗漱,给你带了早饭放在桌上……?!!”
后半句因为过度惊讶走了音。
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抱住了他。
视野里是蓬松柔软的黑色卷发,双臂环住的是少年纤细的腰,拥抱很紧,所以能感觉到肌肉的弧度和线条。
……就是太僵硬了点。好像整个人石化了一样。
好温暖。是活着的温度。
我轻轻吸了口气,又小心地呼出来。鼻尖充盈着他洗发水和衣服的气味,很好闻。
“……新年快乐,阵平。”
我若无其事地松开手,也不知道假装这是个新年祝福拥抱有没有用,日本人好像并没有这么开放的礼节。
松田紧抿着嘴,盯着我的眼神里还残留着震惊和茫然。
然后,我看到他耳根连着脸颊慢慢红透了。
尴尬的气氛蔓延开来。
“抱歉,我刚刚做了个噩梦,一时害怕……”为了防止他恼羞成怒,我赶紧丢下一句:“我要洗漱了,等会儿见。”随即“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在浴室里凉水冲脸后,我彻底清醒了。
正常来说,醒来后忘掉梦里的事才是正常的,但我回忆了一下昨晚的梦境,发现幼驯染未来死亡的时间、地点、原因以及犯人都能记得清清楚楚。
人的想象力再怎么丰富,也不可能会做那样生动的,连细节都无比真实的梦吧?简直就像是沉浸式经历了一遍剧情。
洗漱完,换好衣服,萩原也来了,正在客厅里和优太聊天。松田却不见人影,不知道去了哪里。
我这会儿已经冷静下来,没有做出过激行为,只是忍不住多看了萩原几眼,好像从来没发现他这么帅过一样。
萩原有点莫名:“小沙纪怎么了?”
“……没什么,今天的衣服很适合你,是新买的吗?”
“对,姐姐送的新年礼物。”
“不愧是是千速姐,眼光真好。”我顺势夸了一句,转而问道,“阵平呢?”
“我刚来的时候看到他急匆匆跑回家了,可能是忘记带什么东西了吧。”
那家伙,该不会是害羞了吧?
不过拥抱的行为确实太亲密了点……等下还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吧。所谓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说起来,研二君想过以后要做什么吗?”
见他露出意外的神色,我顿了顿,补充道,“现在二年级了,也该考虑未来的志愿了。”
萩原想了想,说道:“其实没想好哦……大概会选择警察或者公务员之类的职业吧。比较稳定,起码不会破产。”说到这里,他像是想起了自家汽修厂最近不景气的生意,忧愁地叹了口气。
“……果然。”我也跟着叹了口气。
和梦里一模一样的理由。看来真的是预知梦啊。
柴田沙纪,17岁,普通学校的普通女子高中生。
科学教怀疑者,从今天开始有点迷信。
“?”萩原迷惑地看着我。
我没有要解释的打算,而是继续问道:“如果阵平要去读警校的话,研二君也会跟着一起吧?”
“诶,小阵平说了要去读警校吗?”
“没有,但他的梦想不是揍警视厅总监一顿吗?搞不好会为此选择读警校。”
萩原顿时笑出声,想了想说道:“好像确实是小阵平会做出来的事。”
“是吧,毕竟他幼稚园刚毕业嘛。”
吃完早饭出发去神社。我在大门口看到了等在路边的松田,也不知道在门外等了多久。看到我们后,他站直身体,瞥了我一眼,然后迅速转移开目光,嘟囔道:“慢死了,女人就是麻烦。”
“啰嗦。”我习惯性顶了他一句,心里却为他与平常无二的态度松了口气。
…………
新年第一天,神社比平时热闹很多。
“小沙纪,今年的新年愿望是什么呢?”
寒风凛冽,轻飘飘的细雪擦过脸颊,萩原的声音被风送到耳边,听起来清冽又温柔。
尽管他特意站在旁边帮我挡住了风,但我依然被冻得不轻,忍不住在掌心呵了口气。
新年愿望啊……
久远的回忆漫上来,和此时此刻的情景重合。
“世界和平吧。”4岁的我这样的回答身边的男人。
“噗——为什么小沙纪会有这样的愿望呢?”
“坏蛋消失,世界和平了,爸爸就不会那么忙了。”我冷静地回答。
话音未落,我就被狠狠亲了一口在脸颊上,硬硬的胡茬扎得我有些疼。我嫌弃地推开了他的脸,听到掌心下传来爽朗的笑声。
其实我有些不记得父亲的脸了。
只记得他是个专门抓坏蛋的警察,温柔又热情,总是充满了正义感。
每当父亲不在家,母亲就会说爸爸是忙着拯救世界去了,他是为了我和妈妈生活着的这个世界努力。
所以小时候的我很崇拜父亲。在我眼中,他和假面超人一样酷,是我的英雄。
父亲是个很好的人,工作再忙,他都会挤出时间回家来,给我买可爱的娃娃和好吃的蛋糕。他会把我举得高高的,然后抛起来,在我发出快乐的尖叫后,猛地接住抱进怀里。
但那会儿还在上幼稚园的我并不明白,警察这个职业总是与危险相伴的。
就在我5岁那年,优太刚出生不久,父亲下班开车途中遭遇了心怀仇怨的罪犯同伙报复。
对方的车直冲过来,撞飞了他的车。车子飞越栏杆从山坡上滚下去,直到被树挡住才停了下来。
父亲下意识保护了副驾驶的后辈,因此对方也只是腿骨折,并没有生命危险,但父亲却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去了。
对死亡懵懵懂懂的我只知道,父亲永远不会再回来了,我能对话的只有墓园里冷冰冰的黑色墓碑。
我大病了一场。在医院醒来,看到的是母亲苍白憔悴的面容。
她瘦了一大圈。
每次面对我哭着要父亲时,她会亲吻我的面颊,拍着我的背轻声哄我。
母亲结婚前曾是律师,为了养育我们姐弟两人,选择了重操旧业。
只是日子依旧艰难,为了方便亲戚照应,母亲带着我们搬回了娘家。
白天工作再忙碌,晚上也不会忘记给我和优太读童话故事、唱安眠曲。
一天晚上,看着灯光下她消瘦的面颊和盛满疲惫的眼瞳,我忽然意识到——最悲伤的人并不是我。
那一刻,我有了自己必须坚强起来的想法。
我要为母亲分担,要做一个好姐姐,照顾好优太。
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撒过娇。
“今年的新年愿望啊——”我转过头,看了一眼萩原。
少年穿着深色大衣,脖子上围了一圈格子围巾,略长的头发垂落在围巾外面,看起来十分斯文俊秀。
察觉到我的注视,他转过头来,好奇地看向我。我看到他的眼睛清澈干净,闪动着明亮的光彩,瞳孔倒映着我的脸。
会说话,会动的鲜活的少年,就站在我身边,还没有被罪犯的恶意吞噬。
对视了几秒后,我偏开视线,看到不远处,松田那个幼稚鬼不知什么时候和优太你追我赶打起了雪仗,以他练过拳击的身手来看,明显是恶趣味在逗优太玩。
真是的,一个两个,都那么让人操心。
“——重要的人都能平安吧。”
我没有别的愿望,这个世界永远无法和平,坏人永远都抓不干净。
我可以接受各自成长分离,可以接受将来各自成家和幼驯染渐行渐远,但不能接受这样两个美好耀眼的男孩子在青春正好的年纪那样惨烈地死去。
我只想要重要的人都能平安幸福。
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命运之轮还未开始运转,一切都是可以改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