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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四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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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青菀被母亲叫去闲聊了一阵。侯公来游说的事她们也听说了,只是不知道结果,心里都很忐忑。虽说现在西楚三面环敌,威力远不如当年。可吕雉知道霸王是个狂人,深怕侯公哪句不对,激怒了他使起性子,继续跟刘邦死战到底。如果是这样,以项羽的脾气,定会杀了他们一家祭旗泄愤的。所以这几天她们母女都战战兢兢,连箫吕雉也不让青菀吹了,深怕引起别人注意。母女两人对着孤灯一盏长吁短叹。眼看夜静更深,灯油将尽,两人才各自歇息。
青菀回到自己的帐子,连灯也没点,摸着黑脱去外衣准备睡觉。就听外面有人叫“青菀,青菀”,声音低哑。开始她以为听错了,仔细分辨一回,终于听出是澜儿的声音。她抓起外衣披在身上,跑了出去。
果然澜儿站在门外左顾右盼,不时伸头冲里面喊着她的名字。
“你这家伙,为什么不进来,站在这里像个做贼的。”
“哎呀姐姐,你帐子里连灯也没点,我怎么知道在不在。”
两人有些日子没见了,乍一相见一股莫名的喜悦冲了上来,都情不自禁抓住对方的手。“找我什么事?我们里边说吧。”青菀想起母亲的叮嘱,于是拉她要进帐。项澜却拽住她说道:“我这么晚来当然有事,你跟我走一趟行吗?”
“什么事?”青菀奇怪地问。
“有个人想见你。”
“谁?”
“见了你就知道了。”说着连推带拉将青菀拽走。青菀四下看看,没见有别人,心想这么晚了谁要见我?项澜领着她穿营走舍,沿途也遇到几个夜巡的士兵,都是刚要问话,一见项澜连忙闪到一边。青菀摸着黑深一脚浅一脚,没转几下就分不清方向了,不过她依稀觉得离霸王的王帐越来越远。
“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青菀禁不住好奇地问。项澜不答,还示意她不要出声。青菀突然想到:难不成是侯公?有父王的口信捎给我们?所以要趁天黑夜深,无人注意之时?至于为什么找我而不是母亲,当然为了目标小些。她越想越觉得对景,只是侯公怎么求到澜儿的,她一时也想不明白。
就这么三转两绕的,不知走了多久,忽然闻到一阵马粪味,听见牲口打着响鼻,“这是?马棚?”果然,前面不远处一排临时搭起的简陋马棚,木柱上插着火把幽明幽暗,照着几匹骏马甩着尾巴,悠哉地吃着夜草。
青菀实在不解,问道:“侯公怎么约我在马棚相见?”
“侯公?哪个是侯公?”项澜没明白。
“就是我爹派来的说客啊?不是他要见我吗?”
项澜诧异地看着她,半天才回过味来,“咳,哪是什么侯公啊。就算他要见你,又干我何事?”青菀本来很有把握的,忽然发现猜错了,如掉云里雾里。
项澜冲她眨眨眼睛,“别紧张,说来呢,这人你也认识,就是一个小马夫而已。此人大半夜把我摇醒,非要我把你找来。我睡得正香,问明天行不行,这个马夫非说不可以。我也不知什么要紧事……他来了,你问他吧。”说着下巴冲那边一扬,只见马棚后转出一人,长身玉立,衣袍飘然。
青菀更是惊愕,万没想倒是他!慌忙掩了掩了掩衣襟,后悔出来匆忙,未及穿戴齐整。
项泉匆匆走来,冲项澜一揖,道“多谢妹子。”
项澜打个哈欠,马马虎虎还个礼道:“哥哥何需客气。不打扰你们,我去了。”
“哎,妹子。”项泉叫住她,项澜清梦被搅,好容易任务完成,想回去继续大睡,听见哥哥还叫她,略有不耐道:“怎么?抓了我个不用钱的信使不算,还想外赚哨兵?我不干。”
“看你说的,哥哥我是这样的人吗?咱们三个好久没单独在一起了,不想留下来聊聊吗?”
项澜被说得动心,但想汉王使臣已到多日,哥哥忽然大半夜找青菀,一定有要紧事,于是说道:“我去父王那里转转,万一他想找你,我好从中作梗。”
项泉心下感动,“你现在想事情越来越周全了。不过我刚从叔王那里来,虞美人正陪着他,想来一时半刻不会找我的。”
项澜一怔,没想到临时现编的理由不成立,又想到父亲有虞美人,哥哥有青菀,轮到自己也只剩睡大觉了。不过,她还是不想破坏人家这难得的相聚,顺水说道:“那我更要去了,有虞美人相伴,肯定少不了饮酒歌舞,说不定叫我去弹琴助兴呢。”说完冲两人施礼告辞,也不管哥哥是否挽留,转身而去,一袭水蓝消失在夜色中。
青菀趁刚才兄妹对话时,匆匆将衣服扣好。虽然少了腰带等物,好在这里黑灯瞎火,不容易看得出来。两人就这么站在马槽边,闻着干草与马粪混合的味道,借着星光和不远处火把的亮光互相看着。
“世子找我何事?”青菀问。
“你父王两度派使者前来,你都知道吗?”
青菀心想,“这么关键的大事我能不知道吗?我跟娘愁得快睡不着觉了。”点点头道:“我知道,但……不知结果如何?”
“你希望什么样的结果?”
“我?”青菀觉他问得好笑,“我能有什么希望?从小到大还不都是随着父亲的意图过活?”
“如果你能做主,你希望过什么样的生活?”项泉问。
青菀想起那年在下邳,项澜也问过类似的问题:姐姐,人活着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她当时回了句:“和最喜欢的人在一起。”
今天……她看了看项泉,却没敢说出口。不过,她觉得项泉也真能心血来潮,大半夜劳动澜儿把她找来,看着一群牲口吃夜草,闻着新鲜的臭粪,就是为了讨探我们应该过一种什么样的生活?
对方没感觉她情绪上的变化,以为题目太大一时难住了。再想自己时间有限,没工夫闲扯,于是说道:“好,咱不说这个,我们见面不易,我只问你,当初在扶风酒肆,我们的约定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
“好!我告诉你,这些约定就要实现了!”
青菀一愣,满眼都是不解。“难道?难道父王的使者与霸王……”她不敢往下想,屏着呼吸听项泉继续道:“叔王命我为西楚特使,随侯公前往汉军大营,与你爹爹商讨两家和约罢兵的事。”
“真的?!不打了?霸王真的不打了?”她声音颤抖,难以置信。眼中却光芒闪烁,一时比那天上的星星还要明亮。项泉从未见她如此神采,竟然看住了。
青菀不敢想,刚才还和母亲愁眉灯下,前途一片黯淡,转眼间就有了分定,自由近在眼前了,“怎么人的命运瞬间就能颠倒乾坤?”
“是的,叔王开了一天的会,亲口所讲,不会有错的。我明天就要上路了,我来是想对你说,做为特使,我一定会尽力促成两家和解。你就要回家了,要有心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