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仙尊多妩媚》青木源

6、第 6 章

　　陵夷仙君所居住的居所内里，曲曲绕绕的隔了好几层。守在外面的底子都能听到内里的动静，可见里头怕是出事了。

　　守在外面的弟子不敢进去，只敢守在门外询问。

　　弟子问过之后，门内安安静静，半点声响也没有。似乎方才内里传来的那些器物倒地的声响都是门外人的错觉。

　　“仙君，弟子……”

　　弟子又一次提高声量，掐紧了手里的传言玉简，只要门内还没有声音，他马上将这里的消息送出去。

　　“无事，你暂且退下。”

　　弟子正准备掐断了玉简的时候，门内终于传来陵夷仙君的嗓音。嗓音淡淡的，泛着些许清冷，和平日里像是一样，但仔细琢磨清冷里又有些许诡异的异样。

　　弟子踟蹰了下，正要开口，又听门内道，“这里暂时没有你的事了，退下吧。”

　　弟子不敢违逆，低头退了出去。

　　门内是浴池，此刻这里头可谓是一片狼藉。千年檀木所造的衣架，在此刻已经碎成了好几节躺在地上，浴池里是从雪峰上引下来的雪水，冰冷至极可透人肌骨。也从浴池里溅了出来，满地都是。

　　连着照明所用的鲛人明珠上也有了一道裂缝。

　　元昊趴在一片狼藉里，身上的中单被雪水完全打湿，紧紧的贴在身上，长发凌乱的披下来。双目紧闭，胸口起伏不定。过了许久，才从方才的冲击中出来。

　　“又来了。”元昊轻声道。

　　他慢慢坐起身，手掌撑在额头上，眉头微蹙。

　　今日这回，算是第二次了。

　　只要他入玄冰潭，那么必定躯体里就会有一股力量和入体的寒意相对抗的力量。寒力越是剧烈，那股对郎的力量就越是顽劣。即使有一时半会的劣势，也是顽强的厉害。

　　五百年前，他斩杀群魔的时候，不慎被算计了，每逢入夜浑身如同烈火灼烧。他曾经私下查过，翻阅过各种典籍。但始终没有查明这里头的缘由。

　　灼烧的不仅仅是他的躯体，他还察觉到，那些东西意图侵蚀他的神智。

　　他不是坐以待毙的人，暂且查不到，那么就以万年桑怀水来压制。

　　陵夷不属于神界，但却是一片最靠近神域的仙域。这世上一物克一物，相生相克。即使一时半会的无法彻底清除出去，仙域桑怀水也能压制住。

　　几百年来他每日如此，偏偏这两日出了意外。

　　尤其是今日，突然一股强势的热浪冲入经脉里。将寒意以及原先肆虐的那些灼痛全部吞吃掉。

　　那股炎热的力量极其霸道，就算是他也被冲击到。

　　元昊低垂的眼睫动了动，慢慢的坐起来。缓缓起身。

　　他这件事从未对外面的人透露过半分，也不打算叫人知道。万一此事泄露了出去，少不得要惹出无穷无尽的麻烦。

　　所以此事古怪，他也只是自己来处置。

　　元昊运气探查自己的躯体，每一寸经脉都被他细细的查过。自己的躯体里没有半点外来侵入的痕迹。

　　这世上没有什么不留痕迹的事，只要做了就必定会留下蛛丝马迹，不过就是看能不能察觉到。

　　然而他察看了几回，都没有察觉到任何痕迹。

　　这世上真正能手脚干净的人不多，尤其能瞒过他的更是极其少见。

　　但的的确确，没有半点痕迹。桑怀水的寒气倒是有迹可循。

　　元昊手掌微微握成拳，很快又松开了。他闭眼内观一周天，依然一无所获。

　　“也罢。”

　　他也不着急，也无半点怒发冲冠。

　　漫长的岁月让他变得耐心十足，哪怕一时半会的寻找不到头绪，他也会慢慢的等。直到被他真的抓住尾巴的那一日。

　　元昊身上蓦地腾起一阵水雾，原本湿透了的中单和长发恢复了干燥。

　　元昊取下放置在一旁的外袍穿戴整齐，起身前往关押裴夙的牢狱。

　　看守牢门的弟子见到是元昊，连忙解开灵符的禁制，请他进去。

　　之前裴夙并无过错，只是因为仙凡相恋，所以只是被画地为牢。但对元昊出手，这马上就不一样了。

　　裴夙虽然出身在修仙世家里，但自小体质羸弱，若不是年幼的时候遇上元昊，有元昊出手替他调理身体，又指点他修行。就算他的资质再高，也不过比凡人稍微活的长一点罢了。根本不会有今日。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更何况裴夙还叫他一声义父。

　　哪怕他并没有伤元昊的意思，只是想要拖住元昊，好让云萝带着漓珠赶紧逃跑。但也犯了大罪。

　　这样的罪行，足够把他丢到问罪塔去。

　　陵夷原本就是治修士罪行的地方。

　　修士修仙，哪怕没有真正的脱皮换骨成就仙骨，但不管是性命还是本事上，都已经和凡人完全脱开了关系。凡间的那套规矩自然不再适用于修士。修士却也不是全都是一些好人，因为力量和寿命的关系，有些修士肆意妄为，大开杀戒。

　　问罪塔因此而生，修士脱离于凡人之外，那么能问修士的罪，自然是靠近神域的仙域，陵夷内有问罪塔，上有天地混沌初开的一块盘古石做镇，但凡入了问罪塔，不管之前有多大的修为，都会被压制到丝毫不剩。在内里经受神力碾压，生不如死。

　　但元昊没有把裴夙投入问罪塔，而是关押入另外一个牢狱。

　　裴夙被下了禁制，被锁入牢房里。坐在床上发呆。

　　外面有脚步声传来，裴夙在元昊身边多年，当即认出他的足音。裴夙抬头，果然见到元昊进来。

　　“你为了一个凡女竟然至此。”元昊道，“难道你还真的以为你们能有什么一个结局？不过二十年，不对，最多十年，她便白发丛生。外人看到你们，恐怕只会认为她是你娘。”

　　元昊垂眼看他，漠然的双眼里浮出些许嘲弄，“到时候就算你受得了，她恐怕会崩溃。你可见过女子崩溃发疯起来是如何的？”

　　“撕心裂肺，不管之前有多恩爱，就会有多怨恨。疯疯癫癫，谁也不认识了。”

　　“说的更难听一些，我听闻她经脉都已经废了。凡人若是得养妥当，堪堪百年，她这样怕是五十年都都不知有没有。她撒手人寰，而你还要在这世间。你以为仙凡二字，当真仅仅只有两个字么。”

　　裴夙并不为所动，眼底里还有些喜悦。既然能说这么些话，那么漓珠是成功逃出去了。否则照着眼前人的行为处事，根本不会说这些话。

　　元昊在少年面前站定，他垂眼不费多少力气就看到了裴夙眼底的庆幸。

　　他唇角牵出冷嘲的笑，转而问起另外一件事，“救她的那个女子是谁？”

　　裴夙愣怔了小会，随即摇头，“我不知道。那位姑娘和我也是萍水相逢。”

　　“不知？”元昊下颌微抬，满脸的疑惑，下刻又轻笑。

　　“如果你们素不相识，那么她还来帮你们？”

　　哪怕是旧相识，帮人能帮到这步的也少。尤其还冒着莫大的风险直面他。

　　“我何必欺骗义父。”裴夙垂眼，“我与哪些人深交，义父都知道。”

　　元昊脸上笑容渐渐消弭，眉头蹙起。

　　他身上的那些异样，若是仔细追究起来，是在那次追击之后。身体上的变化来的古怪，哪怕是些许蛛丝马迹，他也不打算放过。

　　“那日之前我从未见过那个姑娘，也不知道她从何处来。”

　　裴夙像是知道元昊想要问哪些话，抢先道。

　　元昊听后静默了会，他回身走出牢房，元昊走出去之后，牢房上的符灵将门重新封死。

　　云萝这段时日一头心思全砸在漓珠的身上，她已经有很长时日都不做人了。但是还记得生病的人需要滋补，每日里溜到外面提回一只老母鸡，然后塞上当归人参等等药材，给煲出一碗汤。

　　“我这段日子思来想去。”

　　云萝看着正在喝汤的漓珠满脸认真，“觉得你们想要长相厮守，还是赶紧一路跑了算了。”

　　“到时候你们孩子都好几个，也认得爹了。就算那老棒槌追过来，他还能咋地。要是他真的敢把你们拆散了，你就在外面说这老棒槌为老不尊，强抢人夫。”

　　漓珠差点一口汤呛在喉咙里，这段时日她总算是摸清楚这个少女的一些性情了。看起来年纪不大，性子跳脱。做事想一出是一出，至于他人完全不在乎，也不放在心上。

　　这心性说任性也任性，但也是难得的自在。

　　漓珠感激眼前少女对她的诸多帮助，可这话她是真的不能照做。

　　“这不行，”她摇头，“阿夙行事向来光明正大，私奔他是不会做的。”

　　“我们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应当堂堂正正在一起。”

　　云萝脸顿时垮掉，这俩怕不是傻瓜蛋吧。照着他们的那一套，哪怕是下辈子都别想成了。

　　“但是他的那个义父就是个油盐不进的性子。你又有什么办法？”

　　云萝问。

　　漓珠捧着碗的手僵硬，过了好会低头，“陵夷仙君对我有误会。”

　　云萝毫不留情的笑了一声，她懒得装相，尤其这会装相也没用。

　　“这话说了你自己信么。”她问。

　　漓珠沉默不说话，喝完手里的鸡汤，轻声道谢，一头躺回去。

　　云萝看着，照着这俩的作风，中间又横着那么一条棒槌，这俩想要成事，下辈子再说。

　　果然还是得靠她。

　　她手指动了动，床上躺着的人原先紧绷的躯体松弛，已经睡了过去。

　　云萝在屋子周围布下结界，旋即腾空往陵夷的方向奔去。

　　她性情急躁，做什么事没有太多的耐性。最是喜欢很快就能见到结果。

　　她把人给带回来，凑到一块儿去。只要裴夙的脑子有那么一丝半点的灵活，就知道该怎么做。两个人里只要有一个懂得变通了，事情就好办。

　　穿过重重云浪，眼前豁然开朗。一道雪原横空出现。

　　她脚落到雪原上，仰头寒风夹杂着雪花拍打在她脸上。

　　“仙君，城门之外来了外人。”

　　弟子在门外禀报。

　　元昊合上手里的卷轴，起身踱步到一面镜子前。铜镜没有和其他镜子一般表面通亮照人，镜面上灰扑扑，半点人影也照不出来。

　　元昊手掌结印，原本灰暗的镜面上清晰的映照出站在雪地上的少女。

　　他望着少女，笑容温文柔和。

　　话语里充斥着无尽的感叹，“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