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羡]君不识（搞笑失忆梗）》灯闲花落

1、失忆

　　魏无羡拉开屏风，拢着衣襟从浴桶里出来之时，蓝忘机正支着头坐于案边，青丝漫散，双目微阖，俨然就要溺倒在微醺的烛光里了。

　　见此，魏无羡不由收了收本有些绽开的嘴角，轻叹了口气，蹑手蹑脚地走了上前。

　　说起来，蓝忘机今日的身体状态，确实有些反常。

　　虽说白日里，他二人也算是行了约莫大半天路，才从林中的药馆赶至附近的市镇勉强找了家客栈住下，可这般程度的劳碌，实在是不应让蓝忘机疲累成现在这副样子才对。

　　莫非......

　　“蓝湛......蓝湛。”魏无羡拍着蓝忘机的后背轻轻叫唤了几声，见他微微颤了颤眼睫，又松了口气柔声问道：“你今天到底怎么啦，老是犯困，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了？”说着又赶忙抬手覆上了蓝忘机的前额，检查他是否身体有异。

　　蓝忘机微微启唇，缓缓扳下魏无羡的手，轻轻摇了摇头：“只是有些乏了，不碍事。”

　　“我不信。”魏无羡反手便不由分说地一把切中了蓝忘机的脉搏，然待诊断了许久也不曾发现什么异样后，终究还是无奈妥了协：“好吧，那我姑且就当你是累了才这样的咯？哎你知不知道，你今天一路上神色都很不对劲，我开始还想着是不是我晚上睡觉不安分让你染上风寒了呢。而且其实我觉得吧，或许可能还真有这方面的原因，毕竟我......”

　　然而，还不待魏无羡继续头头是道地分析完，蓝忘机便噙着浅浅的笑意，小憩一般轻轻侧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低沉的嗓音既宠溺又温柔，像是安慰，亦像是剖白：“无事。”

　　这话，也不知是在说自己身体无事，还是在说......即便是为了魏无羡而染上风寒，那也是无事的。

　　可不论是哪种，都足以能让魏无羡在扑面而来的檀香气味和萦于耳畔的温热吐息中失了方寸，心如擂鼓得说不出话来了。

　　投怀送抱，埋于人颈间这种事情，向来都是他自己在蓝忘机面前情不自禁间便做惯了的。毕竟，他总也学不会该如何隐藏或是收敛自己对眼前这人抑制不住的喜欢和依赖。
　　可蓝忘机这般一本正经依靠他时的模样，却又是相当少见。以至于，当那宽阔硬挺的脊背轻轻压住了他的肩口时，他的心立刻便跟着咯噔了一声，随后又在劫难逃般的溃不成军了。

　　“......蓝、湛！”魏无羡的嘴角已然就快翘上了天，语气里满是恃宠而骄的得意与张扬，“你撩我！”

　　“嗯？”蓝忘机费力地撑了撑眼皮，尚还浑不自知，“有么？”

　　“有！你就有！”逞口舌之快，蓝忘机永远也不是魏无羡的对手。想着一直僵持着这样的动作也不是个办法，魏无羡便抬手试着去够了够那案上不远处的抹额同发冠，微微耸耸肩，示意蓝忘机听他说话：“哎，时间也不早了，我扶你到塌上去睡吧。我这肩膀硌得很，又没多少肉，哪有枕头软和啊。抹额我都给你拿好了，起来吧。”

　　似是被说动了般，静默片刻后，蓝忘机终于开始有了些动作。魏无羡就这样顺势抄起他的手腕，磕磕绊绊地将他扶到了床头。

　　见蓝忘机费力地摸索着腰间的衣带，魏无羡立刻又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来：“唉呀，行了行了！还是我来吧。”他轻车熟路地解开了某人的腰带，末了还不忘得意地调侃了两句：“啧，脱你衣服这种事啊，我可真的不要太在行了！”

　　蓝忘机滚了滚喉咙，俯下身子抵住了他的肩头，不语。

　　魏无羡轻笑了一声，一边将蓝忘机细碎的发丝小心拢到身后，一边又认真思索道：“蓝湛，什么时候我去找块上好的木料给你做根簪子吧。这以后你沐完浴就可以直接把头发绾起来了，也省的做别的事情还不方便，怎么样，你说好不好？”

　　蓝忘机闷闷地应了一声，任由魏无羡替自己脱去了外袍。

　　“那你想要个什么样子的？”魏无羡将蓝忘机扶到榻上躺好，顺便还摆出了一个姑苏蓝氏特有的标准睡姿，“云纹？玉兰？还是......兔子？”

　　蓝忘机无力地闪了闪眸子，半晌方道：“都好。”

　　魏无羡撑着头伏在枕边，轻笑了一声，故作无奈的打趣道：“啧，含光君，每次我一问你意见，你要么就说“随你”，要么就说“都好”，让我也好生为难啊！”

　　蓝忘机费力地撑着眼皮，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却又好像没力气再接着开口了。

　　见此，魏无羡心下一软，忙扯来棉被盖过了蓝忘机的肩头，柔声安慰道：“哎哟好了好了，不闹你啦，困了就赶紧睡吧啊。如果明天你还是这样提不起精神的话，我马上就带你回姑苏。放心吧，有我在呢。”说罢，他又俯身在蓝忘机的嘴角轻轻啄了一口，“睡吧，等收拾好了就来陪你。”

　　蓝忘机扑闪了好几下眼睫，慢慢看着眼前模糊的人影越变越小，直至化成了一片漆黑......

　　待魏无羡将自己的发带解下，同云纹抹额一齐放在了那沓叠得相当“姑苏蓝氏”的衣物上后，室内的蜡烛便在一阵风声下，猝然皆熄灭了。

　　魏无羡灵活地钻进了被窝，待准确无误地拱到了蓝忘机的胸口处后，又小心翼翼地将他手臂缓缓抬起，轻轻环在了自己的腰间。

　　不一会儿，似是想起了什么般，魏无羡又抬手将蓝忘机附近的被角都仔仔细细捂了个严实。待好不容易才安静了片刻后，他又心痒难耐地拉开被角，在蓝忘机的唇边温热软濡地舔咬了一口，直到心满意足后才懒懒地将被子盖过脑袋，乖巧地伏在蓝忘机的怀里，伴着熟悉的檀香气味酣然入睡了。

　　**

　　半梦半醒中，魏无羡忽然感觉像是被谁狠狠推了一把，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滚了出去，浑身酸软无力得就像散了架一样。

　　耳畔不断回响着的，是一串细密慌张的惊喘声。那声音既熟悉又渺远，不断地在催促着他快些醒来，同时又在反复地质问着他到底是谁。

　　像极了什么离奇诡异的梦魇一般。

　　魏无羡下意识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抱怨似的轻轻哼唧了几声。待习惯性地四下摸索了一番，发现周遭空落落的像是少了点什么后，又不由自主地翻了个身，向另一个方向摸了去。

　　然而，手还没碰到什么东西，一记清脆响亮的拍击声却先毫无征兆地刺进了他的耳膜，同手背那火烧火燎的痛觉一起，顿时让他清醒了不少。

　　隐约中，他似乎听到了什么人在低斥着叫他走开，而且更奇怪的是，这个人......好像还是蓝忘机？！

　　“嘶！疼......”魏无羡费力地抬了抬沉重的眼皮，小心抽回刚刚被打过的手，起伏上翘的尾音里还不由带了几丝茫然无辜的委屈。

　　然而，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在他睁开眼同蓝忘机对视的那一瞬间，他似乎发现，蓝忘机的眼里好像闪过了几抹微不可察的漠然与不悦，而且投来的目光也全然不似从前那般温润平和了。

　　冷不丁地，魏无羡的心里忽然莫名升起了一种极为不祥的预感。他静静地坐了起来，不解地望着眼前神色清冷的蓝忘机，试探性唤道：“蓝湛？”

　　蓝忘机有些意外地微微蹙了蹙眉，随后又正色凛然地沉声质问道：“你是何人？有何目的？为何会在我的房中？如实招来。”

　　话音刚落，一股逼人的寒意迅速便如闪电一般顺着脊椎骨一路爬到了魏无羡的后脑，激得他浑身一颤，不自觉地直打了个哆嗦。

　　什么意思？

　　怎么回事？

　　蓝忘机这是......不认得他了？！

　　呆怔了片刻后，魏无羡不由猛地从床上一骨碌爬了起来，虚着声音不敢置信道：“喂蓝湛你不是吧，大早上的犯什么傻呢，连我都不认识了？不是真发烧了吧？”他慌忙抬起手，正准备去贴蓝忘机的前额，不料手才伸到一半，便被蓝忘机毫不留情地一把挡开了：“自重！”

　　“嘶！啊......”魏无羡本能地压着声音倒吸了一口凉气。其实原本也不是那么疼，但见蓝忘机面上闪过了几丝微澜后，他又忍不住故作夸张地揉了揉那只多灾多难的手，可怜巴巴道：“啧，你下手怎么这么重啊？要是打残了该怎么办啊？”

　　蓝忘机有些诧异地看了看面前这个无理讹赖的人，微启薄唇，欲言又止。随后又暗自闷哼了一声，没好气地冷冷回道：“不至于。”

　　他实在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如此手无缚鸡之力又浑身毫无杀气之人，究竟是凭何理由，凭何能力，不仅轻而易举地进入了他的房间，还......毫不矜持，宽衣解袍，与他同塌？！
　　况且，这人神态自若，直呼其名，谈吐之间毫无拘谨之态或是畏惧之色，每一言每一行，似乎都在暗示着，他们原本便就相识。
　　可奇怪的是，他对这个人，偏生却又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究竟是谁？回答。”蓝忘机疑惑地盯着魏无羡，沉声复问道。

　　闻言，魏无羡面上的玩笑之态立马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垂下手，略有些失落地敛色正经道：“蓝湛，你真的不记得我啦？哎你再仔细想想，姑苏魏婴，字无羡，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吗？”

　　蓝忘机看着他满怀期待的模样，思索片刻后，仍是摇了摇头如实回道：“没有。我们认识么？”

　　“认识认识！不仅认识，我们还......”魏无羡激动得忍不住想把所有的关系都立刻告诉给面前这个忘记了他的人，可看着蓝忘机那清冷淡漠的神情，他一下子突然又不知道该怎样描述了，于是便立马干笑着转了话锋：“我们还一路结伴夜猎呢！说起来也是奇怪得很，自从我们昨天从药馆回来之后，你的状态就一直很不对劲，不仅老是疲惫无力而且还总是容易犯困！可我检查了你的身体之后又没发现什么异样的地方，所以，我就当你是累了才那样的。结果倒好，今天早上你一觉醒来就把我给忘了，你说巧不巧？”

　　“我们一起从药馆回来？”蓝忘机诧异地反问道。去药馆驱邪一事他确实记得，可与魏无羡一起同去这个细节，他一点儿都不记得。

　　“是啊，我们一起回来的。”魏无羡打了个哈欠，接着道：“那你除了忘了我以外，还有没有忘了什么别的事儿？”

　　蓝忘机微微蹙了蹙眉，淡道：“比如？”

　　“比如......”魏无羡托着下巴思索了片刻，道：“比如你家住在云深不知处，叔父叫蓝启仁，哥哥叫蓝曦臣，家里还有一块刻了四千多条家训的规训石壁？”

　　蓝忘机微微颔首，笃定道：“记得。”

　　魏无羡挑挑眉，轻笑了一声拍手赞道：“不错，还没忘本！不然，你叔父又该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了！好，那我再问你，当年射日之征时，仙门百家合力倾覆了岐山温氏，其中，夷陵老祖凭借鬼笛陈情一战成名，尔后又因血洗不夜天城而被百家于乱葬岗围剿至死。这些，你可又记得？”

　　蓝忘机微微蹙了蹙眉，沉思半响后又盯着魏无羡不解地问道：“夷陵老祖.....是何人？我对此人略有印象，但记忆甚微。”

　　“他......”魏无羡眨巴着眼睛，一时竟有些语塞了。他原本还以为，蓝忘机只是不记得现世的他了，对前世的事情或许应该还是记得些的。结果这下可倒好，和他有关的事情蓝忘机居然一件也不记得了！

　　魏无羡有些头疼地扶了扶额，无奈地叹了口气：“唉呀算了别提他了，也就是个不怎么重要的人罢了。哎蓝湛我再问你，你记得之前在南坪的大街上揭过梁家堡的驱邪告示么，记得在西塘的铺子外排过长队买粉蒸肉么，记得前日在药馆的药圃里摘过辣椒做辣椒酱么？”

　　蓝忘机有些讶异地微微睁大了双眼，犹疑答道：“记得。你......”
　　他有些不解，印象中，这些事情明明好像都是他一个人去做的，可魏无羡又是从何处得知的呢？
　　难不成真如这人所言，他一路上都与这人结伴同行，只是今早醒来却莫名其妙地忘得一干二净了？

　　魏无羡无奈地叹了口气，凑上前去故作为难地调侃道：“啧，蓝湛啊蓝湛，你怎么什么都记得清楚，偏偏就把我给忘了？哎你不会是故意的吧？”

　　“我......”蓝忘机被搞得脑中一片混乱，一时间竟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许是下了床后太久没穿衣服，魏无羡忽然隐隐感到了一阵寒意。见蓝忘机也只才着了一件中衣，他便笑着打断了方才的话题：“哎呀好了好了，还是先穿好衣服再说吧，省得又真的着凉了。”

　　魏无羡利索地爬到床头，抽出了一叠整齐的衣服递到了蓝忘机的手上，笑道：“喏，我叠的，穿吧。”

　　闻言，蓝忘机接过衣物的手忽然不自觉地微微颤了几分。

　　魏无羡毫不见外，二话不说便立即开始套起了外袍，见蓝忘机正着急地在衣服里翻找着什么，他忽然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从身后抽出了一条抹额往蓝忘机的方向推了推：“哦，差点忘了，你抹额还在我这儿呢。”

　　“我的抹额！”蓝忘机瞳孔骤缩，慌忙上前取回了那条重似名节的云纹抹额，有如被什么轻浮浪子轻薄了一般恶狠狠地怒视着魏无羡：“你......”

　　魏无羡熟练地绑着马尾，见他这副模样，突然又觉有些好笑：“我什么？哎你别这样看着我，这抹额又不是我偷来或者抢来的，是你自愿给我的，怎么能赖我？”

　　蓝忘机惊得微微睁大了眼睛，也不待多想，当即便厉声否认道：“胡说！”

　　魏无羡笑着甩了甩马尾，利落地蹦下了床：“我胡说？那么敢问含光君，方才你醒来之时，可曾有看到我们二人睡在一起时的情状？哎咱们来讲点理，凭你的修为，如若不是自愿让我靠近的话，那我铁定是不能有机会近得了你身的吧？所以啊，既然抱都抱了，睡也睡了，那给条抹额也......唔？唔唔唔！”

　　这嘴唇上下粘住，无法呼吸的熟悉的感觉！

　　是禁言？！

　　蓝忘机居然对他用了禁言？！

　　天哪！鬼知道他都多少年没领教过这项蓝氏绝技的厉害了？

　　莫名的，想至此，魏无羡突然还觉有些好笑了。

　　蓝忘机捏紧了泛白的指节，咬牙怒斥道：“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