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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第三十一章 缘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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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黑风高夜,距离雪城约一日距离的某座庄院,一道火苗骤然升起,转眼间形成一片火海染红了半边天,树林中的火海灼热得让人无法踏近半步,直至将近天明火势才慢慢减弱。
山坡上,两道身高相仿的人影静静伫立,晨曦薄雾下犹如神仙临凡。
少女手持长剑迎风而立,雪青色裙袂映着点点红梅,腰肢纤细得不盈一握,松松垂落的素色飘带沾染了斑驳血迹,宛似白绫上绣了一枝桃花,鲜艳灿烂。
她高高束起的发髻微散,五官精致的脸庞一丝赘肉也无,洁白脖颈仿佛一碰即折,整个人虽略显清瘦,但顾盼流转间的神采依旧明媚娇妍。
少年落后她右侧半步,天蓝色衣袍上也有零星几点血迹,两人一看就是刚经历过一场恶战。
阿舍任由脸侧的碎发随风轻舞,目光远远地落在火海中,“一场大火,一片废墟,这君如鸿倒是将断尾求生发挥得淋漓尽致。”
“当年他父亲亦是如此,否则集我一线峡之力,何至于让他们逃了这么多年。”君不为目光与她落在同一个方向,语声清淡透着几分冷意。
“他便是当年那位族人之子吧,居然是你的二叔?”阿舍想起昨夜双方对峙时他二人的对话,好奇问道。
“对,我们两家的高祖父是同一人,只是后来曾祖父继任族长时与曾叔祖父闹得不甚愉快,曾叔祖父不忿之下竟自请脱离了君氏直系。”
“后来又出了叔祖父盗取玄功秘法一事,族人对他们这一脉多有不满。父亲念及兄弟之谊不愿让君如鸿被人轻怠,因此提议将他立为二谷主,虽无实权,却有正名。怎料原来他们竟一直以为我们是刻意压制薄待,所以在十年前,我才会中了他的算计,流落在外。”
自从应下两人之间的承诺,君不为这会对着阿舍基本是有问必答,将个中详情细细道来。
而阿舍自有记忆以来就是无父无母,亲近之人的关系也大都极为简单,此刻被他这一堆的辈分绕得有些眼前发晕,但她大致还是听懂了。
“原来如此,所以他才会说,他与你父亲连名字都是天差地别。”
“不错,家父名讳的确是取泰山之意,但他的名字却是叔祖父取的,所谓嫡系用泰山鸿毛来喻示二人的贵贱尊卑,根本就是子虚乌有。”
阿舍听了更觉奇怪,“姑且不论他父亲为人品行如何,但如鸿,不正是代表了他父亲对他的殷切期盼吗?谁家的父亲会觉得自己的孩子轻如鸿毛,当然是有如鸿鹄之志的鸿啊。”
她脸上流露出难以理解的神情,似乎还带着对君如鸿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恨不成器,尤其是那理所当然的语气,君不为有些乐不可支地朗笑出声。
“不错,可不就是大展宏图吗?但并非人人都像小姐姐这样心思通透,从来是庸人自扰。”
阿舍虽不明白他何以开怀至此,还是提醒道:“接下来你准备如何?我猜那君如鸿不会甘心如此蛰伏,定会有所反扑,他当初能将你算计,想来部署已久,说不定还有些暗处的人马。”
“阿雪姐姐放心,此前我已经传令族中长老,很快他们就会带人来清理门户。”
阿舍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这么说你此番出一线峡就是为了解决君如鸿和寻回秘法。”
君不为闻言,笑意吟吟地看着她说道:“差不多吧,所以我说小姐姐是我的贵人。这一个月辛苦你与我一明一暗的配合,才能如此顺利地将君如鸿引出歼灭。”
“这是我与你之间的承诺与交易,况且我也着实不喜欢一直提防他的追杀。”
阿舍边说边望着夜尽天明时即将沉落的一弯残月,忽然便想起了隐卫几天前传来的消息,心中算了算日子,如今竟已是八月下旬,眼看就要进入九月了。
“记得阿雪姐姐说要破阵,需得你与石少庄主联手,还必须在重阳之日。如今也快九月了,不知他是否能及时赶到?”君不为也想到了这件事。
“他已经在路上了,九九重阳之前定能赶来。”
君不为正想说什么,远处的半空中传来一声尖锐细响,于此同时,阿舍眼尖地瞥见他的常随引着一群人过来,微微一笑道:“看来是你说的一线峡的人到了,我正好有件事要去处理一下,明日再去府上找你。”
话音刚落,君不为甚至没来得及出声阻拦,纤细身影就已经消失在眼前。
紫云翩然飘落,阿舍来到声响处,视线转向嶙峋怪石中,问道,“人在里面?”
一暗卫答道:“是,我们照姑娘所说寻至此处,本想将人拿下,但一直进不去。”
仔细观察了一会,曾亲眼见过石惊天布阵的阿舍很快就看出了其中的端倪:“此处有阵法,你们进不去是正常的。”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石林中,仿佛触动了什么开关,眼前的怪石突然移动,竟慢慢让出一条道路来,当中站着的赫然是那少康。
“听闻阿雪姑娘一向深明事理,即便你们要找君如鸿寻仇,何以会对老夫一个卖消息的人如此苦苦相逼?”少康见到他们没有丝毫畏惧,面不改色对着阿舍问道。
“是吗?先生若当真只是个卖消息的,那不如我们来讨论一下,为何你在与那君如鸿交易之时,没有告知他无痕山庄里的只是副本并非原稿,他一番追杀不过是白费功夫?”
阿舍看着少康慢慢转而寒凉的脸色,更加确定心中的猜想,话锋突然一转,“如我所料不错,先生真正的目标其实是在下?但我自认与先生一向无怨无仇,为何阁下会对我心存恶意?”
闻言少康瞳孔突聚,静默片刻后忽然便笑了,“难怪那日你来我院中放话时,始终立于墙角不肯近前,原来你已经怀疑我了。”
他瞥了眼守在阿舍左右两侧几乎毫无存在感却全身戒备蓄势待发的隐卫,心知此时不可能将她拿下,于是不动声色地退后两步。
少康看着沐浴在晨曦下格外光鲜照人的明艳少女,内心的恶意不再有任何掩饰尽数倾泻而出,冷笑道,“不如也请你告诉老夫,你是如何带那君不为活着从荒漠尸海中走出的?”
他刻意加重了“荒漠尸海”这四个字,视线牢牢地锁在阿舍身上:“我知道君不为喝了你的血,但他身上除了嘴唇因缺水而开裂之外没有任何伤痕,那么,你又是靠什么活下来的呢?
“如果你有水便不至要喂血给他喝,那你喝的又是什么呢,阿、雪、姑、娘!”
背对着朝阳的中年男人一点点隐入石林,但他阴森森的语声依旧在空中回荡。
阿舍从听到他说君不为喝过自己的血开始,脑海中那段模糊的记忆便像是拨开了层层迷雾,一点点清晰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