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菩萨之许一人偏爱》东君雪姬

108、第六章 现身

　　烈日当空，山道两旁的荒草丛林仿佛要燃烧起来，空中弥漫的阵阵热浪让人几乎喘不过气。军队行进的行列像一条长龙蜿蜒曲折地蠕动，数千人的步伐铿锵有力，无形中汇聚成了一种雄赳赳气昂昂的势不可挡，那是属于胜利者的光芒。
　　郁郁葱葱的林间，服饰相同的士兵正原地休整，三三两两的走动看似分散实则乱中有序，只需一声令下所有人便会立刻做出反应，在最短的时间内重新聚集成准备战斗的方阵队列。
　　主将的休整地在林中更深处，参战将领们领了将军的行军命令各自下去布防，唯有江副将一人去而复返。
　　江副将安排好近卫四散巡逻之后又回到江小楼身边，见他半倚着树干闭目养神，询问的语声不由压得更低：“将军，您的伤势可还好？”
　　光滑如镜的明光铠在艳阳映照下折射出耀眼的光泽，江小楼倏然睁眼，目光锐利如刀，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一柄出了鞘的剑，清瘦又凌厉。
　　“无妨。”他的声音低沉中带有几分沙哑，“你请的那个大夫留的药不错。”
　　喜形于色的江副将没有多想，顺着话头赞叹道：“那是自然，那位大夫的医术绝对当得起神医二字！”
　　江小楼眼神闪了一下，敏锐地察觉到江副将对那个大夫极为推崇信任，话语里还隐约透露出一丝熟稔，对于心中的猜测又多了几分肯定。
　　他看似满不在意地点了点头，突然开口发问道：“救我的人可是阿得姑娘？”
　　江小楼原本没想要细究那位大夫的身份，听江副将说已备了厚礼相谢，对方又似乎不愿与他们有过多牵扯连姓名都不曾留下，他自然也不好勉强，以至于竟没留意到自己这位副将言辞中的遮掩。直到今日山峰上的惊鸿一瞥之后，鬼使神差般闪过的一个念头让江小楼忍不住做出诸多猜测，也是这一细细思量，他立刻就发现了副将在描述这位大夫之时的避重就轻。
　　江副将万万没想到自己一直捂着的事情不知何时已露了馅，被自家将军这样猝不及防地一问，陡然间一懵，很快又反应过来。
　　“是！此事是末将自作主张，请将军恕罪！”作为对江小楼最忠诚的心腹大将，江副将本就对私瞒一事有些犹豫，如今见他直截了当地指出事实，知道将军心中已有定论，便也不再隐瞒地将当日之事尽数告知。
　　江小楼沉默了片刻，忽然洒脱一笑道：“阿得姑娘是你我旧识，她也不止一次为我诊治，想来你也是为了她的安危所以假作不相识。军中诸事原本就不该无端牵连旁人，更何况是我的恩人，你做得很好，何罪之有。”
　　说时还伸手轻轻拍了拍副将的肩膀，对他的做法表示认可与赞许。
　　江副将一愣，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是莫名泛起了些许心酸，以及无限感慨。
　　此时的江小楼早已不是当年仅凭一时意气就冷酷屠尽赵家村的虎贲将军，自从投奔秦王李世民之后，因这前朝旧将的身份总免不了被原唐军的将领诸多排挤，向来意气风发的江小楼居然能沉住气一路稳扎稳打，带兵之时更是时刻严厉约束部下不得误伤无辜百姓，渐渐地在民间的名声竟比其他唐军更好一些，进退之际隐约已有了几分名将的风采气度。
　　“对了，”背对着江副将的江小楼眼脸微垂，声音难辨情绪，“阿舍姑娘···可有跟阿得姑娘一起？”
　　若此刻江副将能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自家将军微微绷直的背脊以及不自觉攥紧的拳。
　　江副将正准备开口回答，却见江小楼突然回转身定定看向他身后，与此同时一道清越如玉石交击的漫声笑语在林中响起。
　　“何必问他，你在战场之上不是已经看见我了吗？”
　　江副将猛地转头，入眼处是一位紫衣姑娘身似残叶，飘然而落。
　　只见她目光流盼，神采飘逸，眉宇间流露一股朗朗英气，颇有种率性洒脱的侠女风范，正是不久之前才打过交道的阿舍姑娘。
　　阿舍迎着那英俊青年的目光，微微颔首，笑意吟吟，一派落落大方：“久违了，江小楼。”
　　许久未被人如此连名带姓喊过的江小楼有些发怔，某个瞬间他甚至觉得整片天地都失去了光彩，只剩眼前这宛如踏光而来的年轻姑娘。
　　没有其他情绪意味，不带多余缀词称谓，自然而随性，他有多久没听过这样的称呼了？
　　江小楼压下喉间涩然，静静凝视着眼前的姑娘，缓缓舒展出发自内心的微笑。
　　“别来无恙···阿舍姑娘。”
　　阿舍打量他几眼，摇头笑道：“我自然是无恙的，可我看你最近似乎很有恙。”
　　江小楼不知道她指的是之前自己被暗算中毒的事，还是今日战场上的那一箭，但原本颇为严肃的事被这姑娘用带着善意的玩笑点出来，却令他不禁有种哑然失笑的冲动。
　　多年不见，她还是一点都没变，依旧是那个坦率爽朗的姑娘，让人见之便觉温暖欢喜。
　　“不过是小人暗算罢了。说来还要多谢阿舍姑娘与阿得姑娘的及时搭救，小楼在此谢过。”
　　江小楼丝毫没有端着将军的架子，双手抱拳低头，朝对面的姑娘深深作揖。
　　这可不是普通的道谢，自觉难当此大礼的阿舍微微侧身，只受了半礼。
　　“你的伤都是阿得帮你医治，方才我也只是凑巧助你一把，何必行此大礼。”
　　江小楼正色道：“这一礼给大师与两位姑娘的，三位都是小楼的恩人，自相识以来对在下恩惠甚多，日后若有需要，小楼定在所不辞！”
　　阿舍想了想，这个理由单自己一人似乎也无法反驳，点头应道：“我会向师父和阿得转达你的谢意。”见江小楼终于收礼，她有些无奈地笑道：“我是有要事才来找你的，若早知你会这般客气多礼，我就不现身啦。”
　　江小楼笑了笑也不反驳，顺着她的话问道：“阿舍姑娘刚才说，有要事找我？”
　　“不错！”说到正事，阿舍立时收敛了神色，“关于那个暗算你的人，我们有其他的发现···”
　　“···原本我和阿得是不想卷入你们军中派系的明争暗斗，但此事非比寻常，所以我特意前来知会你，由于对方手段颇多又携带剧毒，我们只留了两个活口作为人证，此刻有一人已废了武功扔在林子后头，你可以先安排人去盘问，不过恐怕也很难从这种死士嘴里问出什么。”
　　阿舍将关于那些死士的诸多发现及猜测删繁就简，有条不紊地逐一道出，其中却隐了蛊毒和一些细节。
　　江小楼仔细地听着，神色从最初的平和转而凝重，剑眉紧蹙陷入深深的沉思。
　　出于对阿舍的信任，在听完她的话之后，江小楼立刻示意一直守在不远处的江副将到林子里提人：“辛苦阿舍姑娘特意前来告知，此事的确事关重大，我即刻派人过去盘查！”
　　“若这件事属实，我会禀报秦王殿下，就说是我请江湖的朋友帮忙追查比武暗算之人，然后顺藤摸瓜发现了这些东瀛死士，怀疑对方包藏祸心，建议以冒犯□□的罪名问责东瀛。”
　　之前已被石惊天叮嘱过的阿舍暗道一句“果然”，对于江小楼所言并无异议，接口道：“那就依你所言，我回长安之后也会密切关注此事，你如有其他疑惑也可以派人传书过来。虽说有些事我们这些普通百姓不便插手，但你若有难，单论父辈的交情，我们也不会袖手旁观。”
　　江小楼知道她指的是之前自己身中剧毒却没有派人到药铺求助一事，心下感叹姐妹俩的菩萨心肠与胸怀大义，再次郑重道谢。
　　阿舍又详细解答了江小楼提的几个问题，两人正说着，她突然止住了话头。
　　江小楼有些纳闷，正准备询问时，突然出现了一个黑影摔在脚下，紧跟着一道白色流光闪过，无声无息地落在阿舍身侧。
　　他一惊，下意识冲上前两步，右手已按住悬在腰侧的宝剑，蓄势待发。
　　“阿舍——”江小楼以为阿舍没反应过来，心急地想提醒她闪开，但甫一开口，就与站在她身侧的男人对上了视线，他也在这一瞬间看清了来人是谁，目光遽然锐利如剑，眸色幽冷森然。
　　眉峰微动的白衣青年沉沉抬眼，瞳仁突聚的眸光冰凉如水，挟着刺骨寒意，冷冷回视。
　　两道视线隔空碰撞的这一刻，时间仿佛陷入了莫名的凝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