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缘》穿行四季

16、紫霞光

　　一致的敌人曹铮走了。
　　灵玉则皱着眉头发呆，她有太多的想不通：自己刚才是怎么了，原本收放自如的灵力为什么会失去了控制？
　　人类是不会看到她周身氤氲着紫气的，仙家之气祥和温暖，会给笼罩的凡人带来温暖与安宁。但她方才涌动了怒火，所以曹铮会感觉到针扎般的痛苦，可同是凡人，为什么闻武却丝毫不受影响？没事人般的靠近她，还能轻松的说话?为什么他一出现，她莫名燃起的怒火就自行熄灭了？
　　灵玉判研的看向闻武，同时他心、眼合一的去感受闻武的灵魂。可闻武从内而外、从心海到髓海到气场，都无一尘一埃，更无杂念异质，只是一片美好纯净，纯净得像月桂树的光华。
　　灵玉就更想不通了：如此的普通，怎么能抵挡得了她的怒气？

　　闻武以为严小可又会和他爆吵一架，没想到这个“霸王”却一改戏路，只是一言不发、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没有半分羞怯。
　　闻武是生涩少年，虽然明恋、暗恋他的女生也很多，可他没见过、更没经历过被女孩子这样放肆且认真的盯着。何况此时岳静依还在一旁没走开，他表面上强撑着镇定，脸颊却开始微微发烫，浑身不自在，直觉的想拔腿逃跑。
　　严小可在从闻武身上寻找着问题的答案，独自沉思。闻武目光闪烁的躲着她的注视，不知该走该留。

　　岳静依心里刀搅了一般难受：闻武为谁动过怒、失过态？严小可何曾如此直视过人，还是男生？
　　这两人之间密得水泼不进，她不尴不尬的掺和进来、连说话的缝隙都找不到，不是自取其辱是什么？
　　不禁红了眼眶，岳静依决绝的转身离开，眼泪挡也挡不住，扑簌簌的就落了下来。
　　窘迫的闻武居然没有留意到岳静依的离开，因为他听见严小可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他细细一回味，小可说的竟是：“你要是出了车祸，我怎么对得起你……”
　　闻武想起那晚和小可的争吵，他口无遮拦的说：“我要是再管你，日后让我被车撞，被撞得粉身碎骨！”
　　现在严小可可以骄傲了，他果然没志气的主动管起她的事儿了。
　　可这傻丫头竟当真了，以为随口一句话就会应验，还为他担心成这样。
　　闻武心里一暖，极是感动，又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我都忘了，当时是乱说，你也忘了吧，不用认真。”
　　严小可总算是挪开了注视闻武的目光，挪向遥远的天际，她似有若无的摇摇头。
　　不被注视，闻武终于卸下窘迫，能自由呼吸了，在心中庆幸黄昏时天色朦胧，替自己遮掩了脸上微烫的颜色。

　　天边是一线明月，像是用金笔描出的半个括号。传说那里住着仙子嫦娥，九重天上传说有仙人，注视着人间，倾听着众生的祈祷、诉求、诅咒和誓言。
　　定缘阁里无数泥胎娃娃被摔碎落地的声响又在耳畔响起，连成片的脆响停都停不下来。灵玉难过的眼里红光一闪而过：她一时兴起的顽劣和淘气，打碎的泥人何止百千？难道他们一个个的都要经历粉身碎骨的不幸和惨烈？
　　这一刻，灵玉仰望着青天寒月，深深的后悔了，在心里祈祷、忏悔。
　　再次看向闻武时，她从未有的郑重，仿佛也在说着誓言：“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放心，只要我在，一定保你此生平安，粉身碎骨也是我替你去。”
　　闻武被她赌咒的话吓一跳，心中随之一暖，不禁又是后悔又是不忍：女孩子毕竟是女孩子，总有细腻柔软的时候，严小可也一样，免不了心思拘泥放不开。
　　他忙转移话题逗她开心：“哎，今天我的狗怎么不咬你了？”
　　说到这儿，闻武自己也诧异了，他那只起名叫“可可”的京巴狗今天竟然一反常态，乖乖的蹲在他脚边，正万分景仰的看着严小可。闻武边纳闷边感慨：狗脸狗脸，果然说变就变。
　　其实是动物通灵，刚才 “可可”看到了灵玉周身笼罩的祥和紫云，才知道严小可是它根本惹不起的大人物，她一直以来被它追着跑都是让着它、不与它计较。小狗能有多大心思，这份宽容足以让它折服，于是“可可”对严小可比对闻武还服帖了。“可可”对着严小可不停的摇尾，然后还表演般的打个滚。
　　闻武和严小可都被它亮出来圆滚滚的大肚子逗笑了，一起回家。天色逐渐黑彻的路上，盏盏昏黄的路灯次第亮起，把一对身影不断拉长又拽短。
　　小狗可可万分钦慕严小可，总想贴着她走；奈何灵玉和狗的祖宗有过节，又是惊弓之鸟，看见它就慌，只得以闻武为屏障不停的躲。于是闻武成了圆心，严小可被可可追得绕着他转，两人一狗螺旋式缓缓前进。
　　闻武和严小可相随放学已经十年了，十多年他都是尾随着严小可。今天两人同行，却是从未有过的快乐，身边有个叽叽喳喳的伴，路程好像短了，闻武深觉两人一起走好过一路盯着她的后脑勺。

　　严小可忽然想到什么，立刻就变了脸，双手叉腰表情凶悍：“闻武！这只狗叫什么名字！”
　　闻武暗叫一声“糟糕！”，装的自然，心毕竟是虚的，气势矮了三分，妄图含糊过去：“没叫什么。”
　　灵玉眉毛一拧，正要发作，就看见闻武身后远远的走过来三四个男孩，每人手里抄一根短木棒，盯着背对他们的闻武围拢过来。他们的目标很明确，且来意不善，像是要打架。灵玉能看到他们头顶升起的黑色戾气，在模糊的夜色里晕动着金属样晦暗的光泽。
　　面对严小可的闻武也渐渐收敛了笑，看着她身后，脸上显出了紧张。灵玉知道闻武在看什么，她身后也有人靠近，听呼吸和心跳声，是三个。

　　闻武前后左右看看，认命了：他和小可正走在小巷里，对方七个人，狭窄的出口两头都被堵严，基本上没有跑掉的可能。他无所谓，大不了挨顿打，但严小可是女孩，怎么办？可他就算三头六臂拼了命，也无法护得了弱小的严小可周全。
　　渐渐逼近的几个人已经聚拢成扇形，把他们围在中间，京巴可可藏在两人的四只腿之间，很识相的保持安静和警惕。
　　闻武定定心神，靠墙把严小可严严实实的藏在身后，一手攥牢她的手，不敢放开。心存侥幸的问：“各位同学有什么事，是不是认错人了？”
　　带头的男孩一脸怒气冲着闻武：“就找你！说，你把曹铮怎么了？和你们分开没一会儿就晕倒了，你对他下什么黑手了？”
　　“曹铮晕倒了？”严小可从闻武身后探出头来好奇的问，心想着：曹铮的晕倒八成与她刚才的失控有关。
　　闻武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既然是替曹铮出气来的，最多也就是打他一顿，严小可和曹铮交情不错，应该是安全的。他不禁又叹气：此时真不知是该庆幸严小可和曹铮的“友谊”，还是该拎着她骂一顿，还是得先把她撇清，免得受委屈。
　　闻武说：“这是我和曹铮之间的事儿，与小可无关，我们也挺担心曹铮的，要不你们带我去医院看看他？”
　　被闻武挡在身后的灵玉立刻对他刮目相看：百无一用是书生，这个书生倒颇有些义气，关键时刻能挺身而出。好吧，冲着你自身难保时还不自量力的想保护我，我就替你消一灾。何况刚才不是说过要护你一生周全嘛，那么，就从现在开始吧。
　　灵玉于是想出了个办法——吓人。
　　围攻他们的人互相使个眼色，缩小包围圈，手中的棍棒跃跃欲试，准备动手了。
　　亏是吃定了，只能孤注一掷。闻武瞅见个子最矮的那个人身边缝隙略宽，他盘算着拽了严小可硬冲出去，然后自己回身纠缠住他们，让严小可走，唯一担心的是严小可逃跑的速度。
　　握紧严小可的手，闻武微微偏头压低声音说：“跟紧我，只管跑，去喊人来。”
　　就在这时，那些男孩忽然都停住了脚步，看着闻武身后惊恐的瞪大眼睛张大嘴，一个个的都像是见了鬼似的，只会吸气不会呼气，想喊都喊不出声。
　　他们看到的正是灵玉的原形——雪白的、比人头还大的超级兔子头：长满白色绒毛的脸上，血红血红的眼睛足有铜铃大，头顶一对半米长的耳朵。这颗恐怖的兔头突然就长在了严小可的脖子上，而且像膨胀的气球般还在不停的长大、看得见的在长大。那对红通通的眼睛在漆黑的夜里鬼气森森的闪烁着流光，居然还冲着他们不停的眨呀眨的。
　　“叮呤当啷”一阵响，他们手里的木棒掉了一地，有几个人气一噎、双眼翻白，倒地晕了；剩下两个没晕的，浑身抽搐着就要软倒。
　　闻武莫名其妙的：怎么他们也和曹铮一样莫名其妙的就晕了？
　　是他身后有什么？可他背后只有一堵墙和严小可，小可的手还攥在他手里，莫不是她出了什么事儿？闻武立刻转身。

　　闻武转身的刹那，灵玉本是要变回严小可的脸面，可她眼前忽然紫光大盛，一股不可抗拒的巨大力量将她硬生生的、整个抽离出严小可的肉身。
　　她看到闻武转过来看她的脸全是焦急和担忧，可他的目光却穿过向上升腾的自己，看到了她脱体而出的严小可。那具身体此刻没有了生灵力量的支撑，被催眠了一般软绵绵的顺着墙萎软下滑。
　　灵玉已经彻底的和严小可分开，向上牵引的力量剧增，她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穿云破雾，直飞广寒。

　　地面的人影迅速缩小，灵玉能看到空地上躺着被她吓昏的几个人看到，严小可软软的跌落在闻武的怀里。闻武抱着严小可大声、急切的呼唤着，呼唤声被耳畔呼呼掠过的风撕得支离破碎，灵玉根本听不清。然后，闻武俯身背起没有知觉的严小可狂奔而去。
　　小狗可可紧追在闻武身后，不停的狂吠着，冲闻武叫几声，又冲着疾速飞离消失的灵玉和天空的一弯月牙叫几声，它想告诉闻武它看到的一切。
　　可闻武哪里会知道她的离开？
　　灵玉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变成看不清的黑点，看着整个城市缩小成几何形。
　　忽然，城西的山里隐约一点莹莹的绿光一闪即逝，空中的灵玉不待细辨，就进入了厚密翻卷的墨色云层，整片夜底大地被云遮挡住，消失在眼前。
　　灵玉被强大的紫气包裹着疾速飞升，云层渐渐由暗而亮，由黑而白，然后眼前豁然开朗，一片光芒刺目——她又回到了无限光明的九霄之上，置身于熟悉的浩瀚云海。她与人间，已经被瑰丽莫测的云霞彻底分隔。
　　这变化来得太突然，灵玉呆怔怔的飘在云海中，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抬首间，跃入眼帘的是被云遮掩着巨大的金色月盘，圆月中银色光影正是广寒宫，峥嵘的楼角若隐若现、无限飘渺，依旧清寒冷峻。
　　灵玉心里挥之不去的，是闻武看着严小可晕倒时焦急的浓眉黑眼，他被七八个人围攻威胁时都没有那么惊慌失措。
　　不足一个月的人间经历恍若一场梦，此时，做梦的灵玉刚被叫醒，正在半梦半醒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