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八话 墓穴之谜（下） ...
-
绿色而怪异的光晕晃荡着水波，晃得人头晕脑胀。然而这却不是让湩钦最头痛的，最让他反感的却是眼前这诡异恐怖的透明玻璃罩子。
每一个晶莹剔透的玻璃罩子里都是一个蓄满了绿色溶液的玻璃器皿。然而里面浸泡的都是一些残缺不齐的肢体，就像是一个器官收集库，陈列着人体的各个结构。然而，这并不是让鸿季云这么冷静的人都会感到震惊的事，毕竟对于见识过古宅恐怖的晨起夕灭的他们来说，这些摆放得犹如博物馆似的的地方其实已经没有那么恶心了，只是这个地方，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绝对不是普通的什么陈列室博物馆啥的，而是培植室，绿色的液体是一些特制的营养液，专门用于生物培植的！
“我记得人体克隆技术什么的都是被明文禁止的，除了器官克隆之外，其他的任何仿制和培植都是禁止的。而且都有专门机构处理，怎么会古墓里也有？”鸿季云拧着眉轻声念道，视线却很快被附近一台古董式的资料记录仪吸引住。
“对啊，很奇怪耶，体外培植，本身难度就很大，这么麻烦的事怎么有人喜欢搞呢？还有，这不是传说中某任天帝的女人的墓穴么，怎么搞研究弄到这里来了？”湩钦托着腮帮东瞧瞧，西看看，一脸茫然。
“拜托，是第23任逆祀天帝的妃子的墓穴好不。也不过就比现在这一任天帝早了300年左右，你记不清楚就不要废话行不？”鸿季云一边头也没回地亏了湩钦一道，另一边开始研究如何开启这台仪器。然而这并不需要他多费心思，只要他心里有过这么一瞬间的想法，身后那个安静的女孩便会为他做好一切。对于精通一切电子机关的靛姬来说，找按钮开关是再容易不过的了。
“妃子？天帝不是不许有婚约的么？我记得不是所有的天帝都是单身的么？”
“唉……你的历史读到哪里去了？没错，成为天帝有条不成文的禁令便是不得与世人有过深的羁绊，而婚约也就成了这其中的一条，而历代天帝基本都是自其成为天帝的那一日之后，本体不曾再出现在世人面前，所以基本也都算是以单身为论，是则天帝之居成为了世间最大的谜题。不过，唯一没有理会这条禁令的一任天帝便是这谥号为‘逆祀’的天帝。”
“哦哦哦……听起来很有趣耶……云，多讲一点么，那天帝听起来很MAN耶。”湩钦听着有人如此看轻禁令，在权倾天下的时候居然还能江山美人在怀，那个羡慕啊。眼睛扑闪扑闪地亮晶晶一片，如果逆祀天帝这时出现在他的眼前，他估计马上就想拜人家为师了。
“湩钦……”鸿季云无奈地白了湩钦一眼，却在对上湩钦那般清亮简单的眼眸的时候，心底突然狠狠地拧了一下。
湩钦，你也在担心么？在你不顾一切要继承天帝之位，光耀门楣，改变你的族人的未来命运的时候，你是不是也在各种各样关于天帝的传说中一直担心着？担心着这条天帝之路是不是充满着血腥，是不是在登顶之时也是你和钰洁永世相隔的时候？所以你才不喜欢看那些历史吗？明明学什么都尽全力学到最好的你，尽是因为这份恐惧而不自觉地屏蔽掉所有有关天帝的历史和传说么？
那么，我该怎么跟你讲，你以为的江山美人同在的幸福真的是前人未曾达到的境界，即使是历史上最为狂妄任性的逆祀天帝，他依旧不曾拥有的啊。
逆祀天帝，继位前为青龙继承人，素有狂傲自大，任性潇洒的传言，力挫其他三神之后，继承四神之力，得天帝之能。继位大典上，逆祀天帝拒众人阻拦，以天帝不得有婚约此禁令不曾明文订立为由，以血洗婺源岛为胁，终扶其红颜知己——寒峭夫人为后，固寒峭夫人也成为了天纪历史上第一任天后。然二人仅以继位大典为其婚宴大典，礼成后，逆祀天帝仅在世间多停留了一天便离去，自此本尊不再出现。而寒峭夫人也自其离开之后，自暴自弃，花费重金，开始为自己打造这座绝世墓穴，之后绝世于此。
这便是完整的历史记载，那么湩钦你呢？逆祀天帝逆天而行，排众人之力也不过给了寒峭夫人一个名分，一段能与之并立存在的历史，那么你呢？如果你将来成为天帝，那么你又能为钰洁做到什么地步？
“喂喂喂，云，叫你讲故事你怎么给我发呆啊？”湩钦看见鸿季云叹了一口气之后便开始神游天际，害的他满心的好奇宝宝不停的蹦跶，闹得自己坐立不安，不由得郁闷地推了他一下。难得他第一次对天帝的历史那么有兴趣，鸿季云怎么就那么不给面子呢？
“呃……我记不清楚了。”从思索中回神的鸿季云看着湩钦那么期盼的目光，所有的言语都化作不忍，终是草草的一句忘记了，结束了这个话题。
“喂喂喂，不是吧，你骗人的吧。”
“真的忘记了。”
“我的天啊，你刚刚不是还说我自己记不清楚在废话吗？嗷嗷嗷，根本就是你自己迷糊嘛！”湩钦看着鸿季云有些百口莫辩的神色，眼底闪过一抹异色，却很快又恢复回来，很不给面子地狂踩，“哼，回去我自己去问辰。”
“好了，不要废话了，那么空闲你还不如想想怎么找到麟昭他们吧。”鸿季云冷冰冰地转移话题，看似认真，其实这个弯转的有多别扭只有他自己知道。然而当身边一双冰凉的小手轻轻抚上他的肩膀的时候，他不由得一震，转过头，刚好看见一双迷惑不解的眼眸里隐隐有着一丝丝的安慰。
呵，果然，他的心事可以瞒过那个少根筋的湩钦，却是绝对瞒不过这个有读心术的女孩的。还好他吃一踯长一智，在疗伤期间知道这个女孩有把他的心事念出来的坏习惯，所以提早给她下了禁言令，这才让他没有提问前，这个女孩会一直乖乖地安静着。要不然刚刚自己那段心理活动，估计她都可以弄成论文来报告了。
只是，她读得懂他的心，却不能理解这份情感的意义。
所以她会迷茫，她会不解，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明明知道一切却还要说不知道，她不明白为什么他情愿被湩钦碎碎念，也不愿多说一个字解释。很多东西她其实都不懂，只是她虽然不懂，可是还是会在他被湩钦冤枉的时候想要作出安慰的动作，这本身是不是就是一种进步呢？那么，连同他现在心里想的这些，她又能理解多少呢？
看着鸿季云冷冰冰的神色在对上靛姬之后有了一丝缓和，他们大眼瞪小眼，竟也给他看出一片闪光来，他那个无奈啊……他们就那么喜欢此时无声胜有声么？他看不懂看不懂看不懂啦！
“哼，就会说我，你自己还不是对着一个没用的机器玩得欢，刚刚怎么不见你急着找麟昭啦？”打岔打岔继续打岔。
“呵，你以为麟昭和舞灵这两个家伙是我们可以几声劝就劝回的吗？没搞清这里面的秘密之前，他们才不会走呢，所以先解决这边的谜团也是很重要的好不好。”鸿季云觉得自己都快变成婆妈的老妈子了，平时这种事都是伊辰做的，现在换他来作湩钦这个空白脑袋的家伙的讲解员才知道是多么痛苦。为啥平时看伊辰都有些乐此不疲呢？明明很累人好不好。
无奈地选择无视某个人继续纠结毫无意义的问题，鸿季云把脑袋往已经打开了的资料记录仪的显示屏上凑，却在点击播放那个记录档案之后，震惊得僵直了身子，再也难以动弹。
另一边湩钦听了鸿季云的话，也收拾起玩闹的心情，就着四周转了转，却也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回头看到鸿季云瞪大着眼睛对着那小小的显示屏一动不动，犹如丢了魂魄一般，不由得好奇地靠过来询问一声。“喂，你又在看什么看得那么入神啊？给我瞄瞄。”
然而他随意地一问，却让鸿季云如闻雷震，整个人从半蹲着的地板上弹跳起来，死死地拉住他往后拽，“湩钦，不要看！”
然而只是这么一瞬间的间隔，早已足够湩钦看清屏幕上的一个影像了，而只是这一眼，已然不会让他任由鸿季云拉开。湩钦侧身躲开鸿季云伸来的手掌，视线却依旧紧紧地跟随着那个记录录像——
架构的人体，繁复堆砌起来的器官之外，是那熟悉的面容。那个熟悉的红衣女子抱着腿，合着眼眸安静地沉睡着，犹如出身的婴儿般娇小可爱，乌黑浓密的头发在绿色的液体里翻卷。
只此一眼，他再难转移视线。
也许湩钦看到的已经是接近尾声，然而仿佛为了让他看清一切真相，影像达到了最后，却又循环回来重新播放了一次，这才让他看清楚了这个过程！
一个红衣女子慢慢地出现在录像里，悠然孤傲的面容里流动着点点温情。看着手中小小的试管，她笑得倾国倾城，原本因为被删除了声音的录像里，并没有任何言语，然而录像下角竟然出现了字幕显示。
“也许没有人可以理解，也许未来所有人都会指责我是恶毒的魔女，可是我只想救你，如若做不到，那么便让你的后代与我们一起完灭吧。这种苦，又何必在让他们也承受一遍呢？”
像是一个女子的独白，又像是记录本的说明，那清晰了又淡然开去的字幕，像是一道魔咒紧紧地揪紧了湩钦的心。
看着女子缓缓地把那个试管，放在机器里，又看着经过长长的管道之后，一个小到几乎看不见的小细胞落入了绿色的培养液里，然后旁边一句震认心扉的旁白就弹了出来。
“孩子，活下去吧，直到你有力量能为你的父亲报仇，能洗去我心底的痛，能灭了这无稽的天帝之争，那时，请你醒过来。”
而后，女子消失不再出现，而培养皿里的小细胞也慢慢成长，分裂，分化，渐渐蜕变出一个婴儿的童颜。这是一场无声的体外培植，这是一个受精卵蜕变成人的完美诠释，只是这过程的漫长竟然比任何时候都更甚。旁白的字串，详细地记录着每一分每一秒这个婴儿的成长情况，对其身体机能更是进行了详尽的分析。也也许正因为她是天帝和普通人的结合，身体状况非常之不稳定，所以为了让身体可以承受得了那与生俱来的超强灵力，高智能机器从婴儿成长的第一个稳定期开始，又进行了新的一轮改造。
换心，换肾脏等等不过是家常便饭，旁边的一连串的字符更是详细地分析了替换的所有器官来源和优势。有时候彼此器官的适应性难以协调，又不得不进行一次次的转换手术。精密的仪器，宁静的空间里，只有那人工手臂一次次地进行着这场力求完美的改造进程。直到一切完成，那幼小的婴儿早已在漫长的改造时光里成长为了一个小女孩，期间历时已经200多年。
生化改造技术在这里呈现了最完美的一次演出，同时，电脑也开始通过记录档案，分析预计出这个小女孩未来的成长状况，然后以三维图片模型，构筑出其进化，蜕变，直至成为倾国倾城的尤物的全过程。
而所有的预计里，20岁的女孩成长图像便是湩钦最后看到的那个画面——那个女孩便是现如今的钰洁！
当所有的认知都被否定，当一直在身边陪伴自己成长的人原是为了毁灭而来，当亲见那心中生怜的女子童年里永寂的空白还有那残酷的改造，湩钦只觉得自己的心仿若被撕碎了又揉乱开来，踏碎了又碾烂过去，痛得不能呼吸。
“湩钦……”鸿季云担心地扶住那微颤的肩头，看着那神色万变的眼眸，却已经找不到任何劝慰的言语，就算是他自己刚刚也已经震惊到无以加复，又何况是湩钦呢？
“云……这不是真的吧。那个……只是和小洁有点像……她不是……不是……”带着点沙哑的声音里满是抽痛，仿佛只是一张开口，便会有冷风从千疮百孔的心口那里穿过。
“我也不能确定……”如此相似的外貌，再结合钰洁小时候扑朔迷离的身世，鸿季云不得不说，这段录像的真实性应该能达到百分之八十。他和伊辰、湩钦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人，而钰洁则是作为一个突然出现的孤女，在湩钦10岁那年来到了他们之中的。一个没有学过任何技能的女孩子，灵力的强大却仅此于他们四神，成为婺源岛十大高手榜中唯一的女生，这一直都是一个解不出的谜，然而如果眼前所见即为真实的话，那么一切都解释得通了，这一切不过是因为她是逆祀天帝和寒峭夫人的女儿，同时也是被进行过高强度改造用来对付四神和天帝的生化人罢了。
这些鸿季云都能想得明白，同样的，湩钦也不是笨蛋，对钰洁的了解远在鸿季云之上的他，更清楚这种真实性的可信度，只是，不同的是，他愿不愿意像鸿季云一样接受这所谓的真相。
“他妈的……啊啊啊啊~~~~~~~~~~”狠狠地骂了一声，湩钦挥手一掌冲着显示屏竖劈了下去，一双肉掌竟然勘把那长方形状的合金箱子直直地分成了两半，又待重新播放一次的录像就这样一瞬间被截断了所有的线路，闪着电光，瘫痪成黑色的屏幕。
“你他妈的，敢在小洁身上动针动刀的，我拆了你！啊啊啊啊啊~~~~~~~~”眼底蓝光一闪，带着熊熊的怒火，摇身一晃，变化作一道蓝色的残影，一颗蓝色的水流星，冲撞向那些绿色的玻璃器皿，擎天水柱应着一声声龙啸腾起，奔袭向四周那些精密的仪器，席卷着将其搅碎，让其成为破碎的零件，再难复原。
是她又如何？不是她又如何？他爱的从来只是那个英姿煞爽的女子，那颗不羁而柔软的心！
她因什么而诞生又如何？她为什么而来到他的身边又如何？对于家族的责任，他不会放下，所以天帝之争他一定会努力到底，因为那已经成为他的责任，习惯，他的命运。然而对于钰洁，他要定了她这个人，爱了便是爱了，哪有那么多的顾忌！
知晓她的过去，知晓她出生的秘密，只会让他更加怜惜她的伤她的痛。如果这段过往她已然忘记，那么他只需要帮她记住她的痛，加倍对她好便是了，如果她从不曾忘记，而只是一直在对着他强颜欢笑，那么他便要更用心地去爱护她，让她可以早一天从噩梦里摆脱出来！
管她什么身份背景，管她究竟是不是完完整整、真真实实的一个人！他只知道，钰洁，便是他此生唯一的选择！
当一切都毁灭在蓝光里，当湩钦筋疲力尽地跪倒在地上，他的眼底却是清明坚韧一片：“云，逆祀天帝那个故事估计没什么好结局吧，要不然记性这么好的你不会编一个这么没水平的理由来搪塞我。”
背着鸿季云缓慢而坚定地站起，湩钦无比认真地说道。“其实，你不用替我担心，天帝之位我要争，小洁我也要守护。凡是挡在我面前的一切，我都会用我这双手将它们打飞！逆祀天帝做不到的，我一定可以做到。没有任何事可以阻止我，因为，我是武、湩、钦！”
转身，扬笑，带着不可置否的骄傲不羁。
这样的骄傲肆意明明和历史上那位天帝如出一辙，然而能狂言江山美人俱不放手的，天下之大，除了武湩钦，又有谁敢说得那么狂妄自大，无所顾忌！那么，又有谁敢断言他不会成功呢？
那么，你的前无古人，就让我们一起帮你见证吧。
“好，我们会挺你到底！”第一次说出这般煽情的誓言，鸿季云对上那双明亮骄傲的眼眸，心底只觉得所有的乌云都被驱散，“啪”地一掌握住那举在半空的手，紧紧相握的双掌里，是兄弟盟约的订立。
看着眼前那两只紧握的手，一个不禁意的笑容慢慢地爬上了那永远单纯洁净的面容，轻轻地捋了一下垂下的发梢，靛姬清亮的眼眸里即使依旧弥漫着不解，可是却夹带上了一种明媚的光彩。
因为，她读得懂，那狂傲的男子心中所言正如他口中所说。而他心中那句“谢谢”，却是连鸿季云也能听见的了……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第八话 墓穴之谜（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