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天师和她的小雀仙》云朵糖

9、第 9 章

　　明啾啾醒来时，太阳已经完全落山。
　　车厢内一片昏暗，龙渺不在，车夫又倚在旁边打盹，她左右张望片刻，灵巧跳下马车。

　　宴席已经开始，人群如川水涌入黄府，明啾啾也汇入其中，蹭到流水席一个座位。左右前后都是不认识的生人，但抵不住桌上放的都是诱人的糖油化合物。明啾啾叼了块油糕在口中，手里还抢了两颗不大不小的脆桃。

　　旁边妇人手慢一步没争过她，刚要发难，借着路灯却看清她身上衣裳并非普通料子——细腻的绸缎上绣着密密兰花暗纹，偏生连一点子针脚都找不着。
　　这样富贵人家的姑娘，怎么会出现在流水宴上跟平头老百姓抢吃的？

　　妇人眼珠子一转：“姑娘，你是哪边亲戚？”

　　明啾啾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疑惑，呆滞摇了摇头。

　　妇人顺势要拿走她左手桃子，抓了几下却扒拉不动。
　　她皮笑肉不笑道：“你到里头去，黄府里头的桃子才大呢，这小桃子一看就酸。”

　　明啾啾吞下口中油糕，终于来了点兴致：“是吗？”

　　“对啊。”妇人终于夺过了一颗桃子，顺手往里头一指，“你往那里去，里面好吃的多着呢。”

　　明啾啾开心一点头，干脆将另一只手里的桃子也递给她。

　　门口护卫对她一个小姑娘没生防备，见她衣着华贵也懒得审问，还真叫明啾啾畅行无阻进入到黄府内。她迈着轻快步伐顺着妇人指引往深处走，意外偏离正路，走到黄府侧面几间院落。
　　正当她怀疑自己走错时，角落一抹熟悉的白色引起她注意。

　　明啾啾凑过去，看到躺在地上的小白貂：“又是你？”

　　动弹不得的雪貂仰头望天，口中发出“呜呜呜”的悲鸣。

　　明啾啾歪着头：“你为什么躺在这里？”她用脚蹭了蹭周围草坪：“舒服吗？”

　　小白貂忍住抽泣，一边打着哭嗝一边道：“你，你是来嘲笑我的吗？”
　　它身上什么都没有，却像有无形之物将它束缚在原地，任由小白貂如何动弹挣扎都站不起身。

　　明啾啾也察觉异样，伸手摸向它前爪，还未接触便感觉到一股森冷寒意。
　　她蹙眉思考片刻，确认道：“鬼气。”

　　小白貂翻了个白眼。
　　念在之前对方还帮自己治过腿上的恩情，它可怜兮兮提醒道：“你，你快走吧，这里的鬼煞很厉害。”

　　明啾啾很听劝站起身。

　　小白貂想到什么，又把人喊住：“或，或者，你能不能把你那位天师朋友找来，请她救救我。”说着，它眼睛里又蓄起泪水：“我今后一定会，努力报答你们的。”

　　明啾啾：“报答什么？”
　　她盯着小白貂那身皮毛：“我不需要毯子了。”

　　小白貂连忙道：“我有其他本事的！”
　　见明啾啾不为所动，它咬牙道：“我可以带你去寻觅宝物！”

　　“咦？”明啾啾蹲下身好奇看着它。

　　小白貂眼泪汪汪：“真的，只要你找那位天师过来把我救，额，救出去……”它话还没说完，就见明啾啾用两只嫩生生手掌在自己身上一通乱扯。
　　小白貂脑筋还没转过来，身上束缚消失的轻快感先一步传来。它轻巧一跃，迅速从地上站了起来，一脸茫然问：“你，你怎么做到的？”

　　它被鬼煞这点法力折磨得差点殒命，明啾啾却赤手空拳，三两下就将它解救出来，实在诡异得很。

　　“不是很简单吗？”明啾啾反问，“扯掉鬼气就好了。”
　　随即，她露出一副财迷表情：“你说的宝物在哪里？”

　　小白貂有些迷糊，但它脑筋也简单，很快被明啾啾的问题带跑偏。
　　闻言，它侧身往东北方向一指：“这府里头盘踞着一只厉害鬼煞，鬼煞身上就有一件宝物。”

　　明啾啾：“什么宝物？”

　　小白貂摇头：“不知道。”
　　怕她嫌弃自己，它咳了咳，又补充道：“总，总之很厉害就对了，我原本打算自己找机会抢过来，却被鬼煞发现，钉在此处受苦。”

　　明啾啾微蹙起眉头，状若思索。

　　小白貂朝她走近两步，一只前爪搭在她脚背：“那鬼煞没有花时间杀我，显然是有其他要紧事要做。咱们可以趁她不备，直接将东西抢过来！”

　　明啾啾闻言眼前一亮：“你说得对！”
　　她一把将小白貂拎到手里：“我们去找她！”

　　“别别别！”小白貂拼命化动四肢，却因为被鬼气侵蚀许久浑身虚脱，根本使不出力气。
　　它颤抖着道：“我可不想再遇上她了，那鬼煞可怕得很。”

　　明啾啾还想在说什么，前方传来一阵嘈杂。她直接无视小白貂抗议，拎着它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一轮酒过，黄文彬被丫鬟婆子们簇拥着往新房走。
　　刚一打开门，他便看到端坐于床沿的新嫁娘。新嫁娘一身红衣如血，搭在膝上的苍白手指浮肿如水囊，像在什么地方浸泡许久。

　　黄文彬迈进屋内的脚步略一停顿，只觉得有哪里不对，可一深想，半醉的脑子便隐隐作痛。
　　很快，他被推着坐到新娘子边上。

　　媒婆一边说着吉祥话，一边指示丫鬟端来金秤杆：“俊男好女今日喜结良缘，新郎官肯定迫不及待要看看新娘子吧，挑掉盖头称心如意哟。”

　　很快，大红盖头被秤杆挑掉，露出新嫁娘真面目。
　　黄文彬看着她眉眼，愣愣唤道：“紫娘……”

　　媒婆还在喊“新嫁娘美若天仙，黄家公子好福气”，黄文彬却突然捂着额角低下头。
　　他越发感到奇怪，什么紫娘，紫娘只是一个戏子，他今日迎娶的难道不是吴家的姑娘吗？

　　就在他迷惘间，朱紫儿已经伸手握住他，柔声唤道：“郎君。”

　　黄文彬愣愣抬头。
　　他看着朱紫儿那张艳丽的脸，整个人呆滞如木雕。

　　朱紫儿莞尔一笑，他便彻底失去思索的能力。

　　丫鬟端来交杯酒，媒婆又唱：“新人喝下交杯酒，从此长长久久和谐美满哟。”

　　朱紫儿主动端起酒杯，环过黄文彬胳膊。她脸色苍白，全靠胭脂水粉撑着一点诡异的气色。但端起酒杯饮下时，她唇角的笑意却骗不了人，明显发自内心。

　　明啾啾悄悄探出头，从窗户缝隙瞧里头动静。

　　小白貂胆子极小，扶着墙小声道：“你小心点，这么明显会被发现的！”

　　明啾啾仿若没听到它提醒，头也不回问：“他们在做什么？”

　　“能做什么？”小白貂一摆尾巴，“不就是男女成婚时做的那点子破事？”

　　明啾啾睁着新奇的大眼睛。
　　她看向小白貂：“你说的宝物呢？”

　　闻言，小雪貂紧张咽了口口水，翘起鼻子在周围嗅闻起来。越查探，它的眉头就皱得越深：“不对……”

　　明啾啾：“怎么了？”

　　雪貂又重新确认一遍，咬着牙道：“东西不见了！”

　　“不见了？”

　　“半个时辰前分明就在这里，为什么突然闻不着了？”小白貂急得团团转。
　　片刻，它抬头提议：“东西可能被送到别处了，趁那只鬼煞还没发现，我们先离开这。”

　　明啾啾刚要点头答应，头顶陡然掠过一阵阴风。
　　她抬首，就见原本坐在屋内床沿的新嫁娘瞪着一双没有瞳孔的眼睛注视着自己。

　　朱紫儿“嘻嘻”笑了两声，媚声问：“你们在做什么？”

　　有深红血液从她嫁衣上滴落，一点一点落在窗台、地面，很快晕开片片血渍。她朝明啾啾伸出自己被泡得肿胀的手，森森鬼气已然将一雀一貂紧紧包围。
　　“我最恨有人破坏我婚事。”

　　——

　　五里外。
　　龙渺追上绿衣新娘，刚将人踹到地上便发觉不对劲——阴气稀薄得根本不像鬼煞本体。
　　她上前轻易夺回深绿色羽毛，反复确认正是自己熟悉的气息，随后转头看地上痛苦呜咽的女子。
　　“你是谁？”

　　女子哭得脸上红妆混成一团：“我，我是吴家女。”

　　龙渺眉头紧紧蹙起。
　　她属实没想到，为了能将自己引开，鬼煞竟不惜以这根羽毛为饵。

　　顾不得可怜的新娘子，她立刻转身，拔腿往回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