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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暄儿 ...

  •   梦徊谷。
      四季如春,繁花盛开,姹紫嫣红,香气肆溢,蝴蝶翩翩。
      “师父。”袁湘宜和殷凝必恭必敬地站在一个白衣女子的旁边。
      “你们回来了?”一个悦耳的声音穿过重重雪白的面纱后面传出。她就是梦徊谷的主人穆妃喻。
      “是。我们成功地拦下了蓝夫人的车,耗了他们不少时间。”
      “做得好。再加上我早派去的弟子在珀蕴山庄耗去了他们大部分的人力,你们大师姐后天赶到珀蕴山庄的时候就容易下手得多了。”
      “不过蓝夫人身边还有一个武功高强的仆人好像叫阿福的。”
      “他还没有死?”穆妃喻挑眉。
      “没有。”
      “真是可笑。他的风大小姐都变成蓝夫人,居然还这么死脑筋地守着。下次若果再看到他就劝他让开。他在珀蕴山庄根本没有的立足的理由。”
      “是。”
      “没事就退下吧。”
      “师父,其实还有一件事,关于陵师伯的徒弟……”
      “我派你们师姐去是没有错的。你们不必担心,有什么好争夺的。如果你们喜欢那小子,在成事以后我废了他武功任你们玩。”穆妃喻愤怒地把手轻轻往石桌上一按,石桌顷刻化为尘埃。
      “师姐既要负责北盟的事,还要北上珀蕴山庄,我们只是想分担……”
      “你们?”穆妃喻冷冷一笑。“这些事情你们有能力帮忙吗?你们下去吧。”
      “是。”两人战战兢兢地退下了。
      穆妃喻看着被自己粉碎的石桌,脑海中又浮现出那张英俊而又略带邪气的笑脸。
      “可是,我有一颗最完美的棋子。就算你再聪明最后还是要栽在我手上的。”

      “你还要继续去寻找梦徊谷的妖女?”楚羡寒担心地看着她。
      “当然,那是我的命。”
      “可是她们的武功还真是不容小觑。”
      “哎,你现在兜着圈子说我武功差是吧?”罗依不悦道。
      “罗依,报仇的事情是要从长计议的。”吴非正色道。
      罗依秀眉紧蹙,苦笑道:“我知道。看来我还得等像当年一样反梦徊谷的联盟出现时才能报仇了。”
      “不要灰心。不过我和楚羡寒都得走了。”吴非抬头看见了渐渐发白的东方天空。

      员辰县。
      一个向来默默无闻的小县城。
      楚羡寒向来就羡慕这种与世无争的生活,虽然他必须在江湖上求得名气,不然林老爷就不会看得起他。到达员辰镇的时候,日已西斜,他终于停下了疲倦的脚步。
      对于梦徊谷的复出,师父会不会出山?只是十六年前白道武林高手联手击退梦徊谷的时候,师父也没有出手。然而,师父对梦徊谷的事情知道得似乎很多。师父从来不讲自己的过去,楚羡寒觉得师父肯定有着不想记起的过往。他教的武功都是厉害的招式,可是在他的手中使出的时候却带着一种慵懒的倦意,他的名字“水长天”不像是真名,可是楚羡寒知道他不愿意说,也不能问。
      就在他想得出神的时候,突然一个尖锐的声音把小县的宁静刺得七零八落。
      对于这样一个平静的城镇,这样的声音无异于是扔进了水里的石头。
      “这疯子,整天偷东西,我就要把她打死。”卖包子的壮汉抡起扫帚就往她身上打。
      “啊……痛……”那个蓬头垢面的女孩子浑身脏兮兮的,在地上蜷缩成一团,手中还拿着一个满是尘土的包子。
      围观的人群像是在欣赏一场精心排练的戏,没有人上前去阻止这街头的暴力。楚羡寒走到了人群的最外围,看见的是一群企图通过血腥暴力寻求刺激的麻木的灵魂。原来平静的小县也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样淳朴。
      “打!打死她!”甚至有的围观者还搓着拳头。
      “暄儿……暄儿已经三天没有吃过东西了……”女孩哭泣着抱着头。
      壮汉似乎被围观者所鼓励,不管脚下那个弱小的女孩子苦苦求饶,大声喝道:“我看你以后还偷不偷包子,我打断你腿给你一点教训!”
      粗暴的扫帚没有落下,却已经被楚羡寒抓住了。
      “她欠了你几个包子,我可以帮她付钱。”
      “妈的,你这小子管什么闲事……”壮汉想把他手中的扫帚夺回来,却发现用尽了力气都没有办法胜过这个看起来有点文弱的人的手。壮汉忙哆哆嗦嗦道,“这……包子三个。”
      “三个就值得被打成这样吗?”楚羡寒给了他一锭银子。
      壮汉马上就眉笑颜开地道:“谢谢。真是遇到财神了。”
      周围的人群见没戏看了,纷纷散去。
      “给我打包十个包子。”楚羡寒冷冷地跟卖包子的说。说罢,把那个女孩子手中脏兮兮的包子扔掉了。
      女孩子脏兮兮的脸上一双明亮的眸子不舍地看了看地上的包子,然后畏惧地盯着他看。
      “没事了。哥哥现在就给你卖吃的。”

      用了些银子让一个村姑帮她洗好澡,换上干净的衣服,看起来好多了。她看起来已经有十五六岁了,比起刚刚蜷缩成一团的时候大多了。
      她狐疑地看着楚羡寒,胆怯地走向了他。
      “你的脚怎么了,鞋子不合适吗?”楚羡寒看着她一拐一拐的样子,问道。
      “暄儿的脚好痛。”
      “让我看看。”
      暄儿坐在小河旁边的石头上,脱下了鞋子。
      斑斑的血迹触目惊心。怎么会伤成这样呢?楚羡寒心里突然很痛。
      “来,哥哥帮你洗干净伤口。”

      落日的余晖把河流映得金光闪闪。
      楚羡寒半蹲着帮她包扎伤口。暄儿自顾自地吃着包子,不时用眼睛看看楚羡寒。
      “你家在那里呢?”楚羡寒轻声问道。
      暄儿摇了摇头。
      “你叫暄儿,那你姓什么?”
      暄儿的头摇得像波浪鼓。
      “你认得什么人吗?”
      暄儿的脸皱成了一个苦瓜,道:“暄儿什么都不知道。”
      难道她失忆了,还是脑子有问题?楚羡寒脑里尽是谜团。
      就在他沉思的时候,一个雪白的包子出现了在他眼前。楚羡寒略略吃了一惊,然后他就笑了,因为他看见暄儿的笑容。
      “哥哥你也饿了吧。”
      楚羡寒突然想起了狼牙山的小师妹,邹鹭儿总是要他吃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等他吃完以后才把“菜谱”告诉他,害他连续几天都想吐。
      突然好想快点回去,那个叫做家的地方。虽然那里没有血亲,却有收养他的师父,可爱的师弟师妹。
      “暄儿不要怕,哥哥带你去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那里有很爱玩的姐姐和哥哥,他们会和你一起玩的。”
      “那里有东西吃吗?暄儿怕饿。”她秀气的脸上尽是对饥饿的恐惧。
      “有啊,还有满山的小动物陪你玩呢。”楚羡寒笑着拉起她的手。

      途经徐州府,狼牙山已经遥遥可见。
      徐州府地处大江沿岸,物产丰美,人杰地灵。市集里人来人往,暄儿看着摊子上亮晶晶的小饰物,眼睛里闪着光芒。
      楚羡寒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一束蓝色的珠花。
      “老板,这个怎么卖?”
      “公子你眼光真好,这是京城红袖坊的珠花,戴在这个小姑娘黑漆漆的秀发上真好看哦。我这儿只售二两银子,在京城里啊五两都卖不到呢。”小贩笑眯眯道,拿起珠花在暄儿头上比划着。
      “楚哥哥,你要买给我?”暄儿高兴地笑了,眼睛弯成了月牙状。
      楚羡寒笑道:“暄儿喜欢的话我当然买。可是,老板,你这串珠花在京城恐怕也只能卖一两半吧。”
      “这……”小贩皱起了眉头,“公子啊,这珠花我运来徐州卖多少也得收些运输费用吧。”
      “成本也只能是一两,半两的运费我看还是多给了。”楚羡寒不是囊中羞涩,只是之前和林嘉一起出去买东西的时候两人总习惯一唱一和地讨价还价。
      “公子啊,这珠花没有二两卖不出呀。”小贩一脸为难。
      “那就算了吧。暄儿,我们走,前面的摊子里还有很多漂亮的东西哦。”
      暄儿被他拉着走开了摊子,可是眼睛却还是恋恋不舍地看着那蓝光闪闪的珠子。
      “哎哟,公子啊,算了啦,一两半卖给你好了。”小贩心里暗忖:真是倒霉,现在的公子哥儿总爱在女孩子面前摆阔,哪像这个小伙子一样的斤斤计较。
      楚羡寒帮暄儿别起珠花,笑道:“很好看。”
      “呵呵,谢谢楚哥哥。”暄儿一脸欢喜。
      “楚羡寒,你刚从京城回来了?”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传来。
      暄儿转过头,只见一个美丽的女子正往他们的方向走来,神情既是惊讶又是焦虑。她身上穿的是华美的红色丝绸,身后还有两个小丫鬟提着东西,一看就知道是大小姐出来办货了。
      “苏姑娘,好久不见。”此人正是苏巧巧。
      苏巧巧焦急地说道:“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呢,林府发生好多事呢。林老爷子的店都要垮了……现在林府还真是乱成一团麻……林嘉真命苦……”
      “苏姑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讲清楚点。”楚羡寒内心划过了一丝恐惧。
      “林府现在是怎样的状况我不清楚,你最好赶快去见林嘉。”

      北风呼啸,将要入冬了。一路上狼牙山的山路上败叶萧萧,灰蒙蒙的一片,只有山顶的松林还是一样的苍翠。
      一个白色的娇小身影出现在山腰道上,见到楚羡寒,欢喜得又蹦又跳。
      “大师兄你终于回来咯。”邹鹭儿忙上前去挽住他的手臂。
      “我们可想你啦,二师兄老是欺负我,师父还说不知道你能不能回来和我们一起过年呢。谁知道那个大胡子伯伯人这么好,把我的好师兄放回来。”邹鹭儿吱吱喳喳地说个不听,暄儿躲在楚羡寒身后睁着大眼睛看着她,“咦,这妹子是谁?”
      “鹭儿,这是暄儿。”对于欣喜的师妹,楚羡寒勉强地挤出了一丝笑容,可是内心焦虑担心极了,都不知道林嘉到底怎样。“你们两个先上山去,我还得下山去办点事。”
      “什么事?大师兄老远回来也不先上山一趟。”邹鹭儿嘟起了嘴。
      “鹭儿乖,你和暄儿先上去……”楚羡寒转身就走。
      邹鹭儿拉起暄儿的手,目送脸色苍白的大师兄下山,心中疑惑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叶伯,你就让我进去吧。”楚羡寒在林府外面苦苦哀求。如果不是林嘉说他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堂堂正正地从正门进去,绝对不允许他翻墙,楚羡寒才不想在这里求叶伯。
      “不行,你快走开,老爷看见你要生气啦。”守门的老人硬要把他关在门外。
      林府冷冷清清的,门前厚积的落叶也没有人扫。楚羡寒心酸极了,昔日门庭若市的林府怎会变成这样。
      “叶伯,你不让我进去也行,我只要见林嘉一面,求求你帮我通报一声。”
      老人实在怕被他纠缠,忙道:“不行,老爷特别说过小姐不能见你。”
      “叶伯……”
      突然一个雷霆震惊的声音传来:“臭小子,你还敢来纠缠不清!”形容憔悴的林老爷怒气冲冲地走到了门口,见到楚羡寒,脸都气成了红色。
      “林老爷,让我见林嘉一面吧。”
      “滚。就是你每次都缠着我们家林嘉,给我带来了衰运。你不走我就叫官府的人来抓你。”林老爷气得全身发抖,站也站不住了。
      守门的老头忙扶起他,苦声劝道:“你走吧,以后都不要来啦。”
      林嘉的贴身侍女小桃这时也出来了,向楚羡寒急声道:“公子你就回去吧,小姐说以后都不想见到你了。”说罢便潸然泪下。
      “嘉儿说不想见你,你别再勾引我的女儿,你这贼人……”林老爷的话语越骂越难听,楚羡寒怔怔地看着红漆脱落的大门在自己面前缓缓关闭。

      月光凄迷。
      阵阵寒风摇曳着竹子,几乎把倚着竹子的楚羡寒冻僵,可是他的心更冷。
      永远不能忘记第一次在观音庙遇见林嘉。她美丽得近乎神圣,她一笑便让周遭的一切都幻化成仙境,梦幻却真实。她为贫苦的百姓祈祷,她帮助路上邋遢的乞丐,在楚羡寒心中她几乎是完美的化身。林家世代经营盐业,是大江南北最大的盐商,林嘉作为长女却一点大小姐的脾气都没有,心地善良,善解人意。
      楚羡寒回忆起他和林嘉的往事。林府里面的人大多看不起他的出身——一个被收养的孤儿,在狼牙山学武,可是师承无名,由于年纪尚轻在江湖上没有地位。虽说他的言行举止得体,在徐州有虽然微薄却也不错的名声,可是林老爷一意要为林嘉找个门当户对的富裕人家,哪里把他看在眼里。林老爷每次见到他总是恶言恶语,在家把林嘉关得死死的,生怕两人交往。可是一个是意气蓬勃的俊美少年,一个是貌美如花的闺中小姐,两人情投意合,情絮绵绵如何能阻止得了。两人相会总是要暗暗进行,为此两人都很苦恼。那天一起在药王庙游玩时,楚羡寒发誓有朝一日一定要扬名江湖,让林老爷接受自己。林嘉玉脸微红道:“为了我真是委屈你了。”她知道追名逐利和楚羡寒的平和飘逸矛盾得很。
      去林府的路上,楚羡寒已经打听到了很多的消息。林家的盐业受到了致命的打击,纵然家财万贯也难以赔偿债务。林家势力庞大,谁都不敢相信居然一夜间全部的财产都要化为乌有。林府的老夫人自杀了,林老爷一夜间头发全白,府里的仆人几乎都走光了。这样的灾难为什么会落在善良的林嘉身上?楚羡寒对着月亮,心像是被啃噬了一样疼痛。
      “楚公子,你在哪里?”
      楚羡寒从竹子后转过身,看见小桃正焦急地找他呢。
      “公子,这是小姐给你的。”
      丝绸的囊子里面是一些小小的木牌子。牌子是镂空的精美的雕刻,上面雕的是八仙的图像。林嘉和楚羡寒收集了很久才得到六张,楚羡寒在京城好不容易找到了何仙姑的雕刻,正准备送给林嘉。
      楚羡寒内心悲苦欲绝,双手颤抖着接过囊子。
      “小桃,林嘉怎样了?你要劝劝她,她本来身子就弱,悲痛很伤身的。”
      小桃看见他满脸的泪水,眼泪也不禁簌簌地流下。
      “小姐刚刚答应了老爷,月底就嫁到太原黎家去。”
      楚羡寒瞪大了眼睛,心像是掉到冰窖里,语无伦次地道:“不行……林嘉……我得去……”
      “公子,小姐已经决定了,你就别为难她吧。”小桃连忙把他拦住。
      “为什么……”楚羡寒双目失神地看着她。
      小桃擦干了泪水,哽咽着道:“太原黎家经营钱庄,黎大老板说只要小姐肯嫁给他们家黎二少爷,他就可以帮老爷还债。夫人死了,林府上上下下几乎连吃饭都成问题,小姐别无选择。”
      “是啊,都是我不好,什么帮不了。”楚羡寒无力地倚着竹子。
      “楚公子,这怎能怪你呢。祸福难料,谁也不想遇到这样的事情。小姐都说了,这是命啊。小姐还说,希望公子把她忘了吧。”
      “忘了?怎么忘得了。”楚羡寒呆呆地把藏在怀里的“何仙姑”掏出,放进囊子里。又收集到一个牌子了。要是在以前,林嘉肯定会高兴得眉开眼笑。
      “小姐说,以后你们还是不要见面了。因为她说怕一见到你就没有勇气活下去。楚公子你保重。”小桃泪如雨倾,缓缓地走了。
      楚羡寒在寒风中伫立,觉得身体刺骨般疼痛,内心痛苦得恨不得一头撞死。他抱怨老天为什么要给善良的林嘉如此悲惨的命运,他恨自己不能为林嘉做点什么。想到林嘉一个人面对这一切,而他一句安慰的话都没能够跟她说。
      月沉星希,东方的天空已经渐渐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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