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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3 ...

  •   第三章

      林炽盘坐床头,固然对昨天奥古斯特说的那一堆鬼话还有些耿耿于怀,不过他还是耐下心抽丝剥茧,从里面筛选出对自己有用的信息。
      联邦的人总是说林炽善于在废物中寻找到钻石——可前提是,那里面得有钻石。
      那么,奥古斯特说的这些在他看来完全是胡言乱语的故事里,究竟有没有真话呢?
      林炽双手攥拳指节作响,没一会儿,却像是泄了气一般双手无力地松开。因为他不得不承认,根据目前所有信息来看,奥古斯特说的那些话,目测真话率达到百分之五十以上。如果不是有个孩子这个漏洞,真话率恐怕就不是百分之五十,而是百分之八十以上。

      不过……林炽双眼微眯,事实到底如何,他必须要出去看一看才能知道。
      既然在奥古斯特的设定中,他是舍身救子的伟大监护人,而不是被虫族关押看守的阶下囚,那他如果不好好行使应有的权利岂不是辜负了这么感人的故事?

      林炽神色自然地下床走到门口打开门。他刚一打开门,守在门口的两人立即看了过来,站在左边的高个子问道:“夫人,有什么需要吗?”
      高个子一米九几,大约比林炽高五六公分。他身高比林炽高,说话的语气竟也不自觉带着一股下意识的居高临下,没把林炽放在眼里。
      林炽没把高个子的那点儿高傲放在心上,联邦里看他不顺眼还一个个自命不凡的人多了去,只要那些人不犯蠢挡了他的道,林炽是没有时间去在意他们的情绪的。
      只是宽心无比的林炽,在听见“夫人”这个称呼的时候,眼皮没忍住一跳,手臂上鸡皮疙瘩顿起,原本自然安静的拳头也有些发痒:“夫人”这个词无疑是在林炽的雷点上蹦跶。如果是在联邦或者荒星,这高个子一定会被林炽揍成猪头。

      林炽吸了一口气,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然后直接双手抱胸向后往门框一靠。他扫了高个子一眼,心想现在还不清楚情况,不能轻举妄动。林炽微微眯起眼,朝高个子和右边的光头笑道:“在病房躺了这么多天,闷得慌。今天风和日丽天气明媚,想去外面逛逛,散散步舒缓舒缓心情。”
      高个子和光头对视一眼,说:“对不起夫人,您不能出去。”
      林炽环在胸前的拳头青筋跳动,挑眉道:“噢?为什么不能出去?是奥古斯特说的吗?”
      高个子和光头没有回答为什么,也没有点头或者摇头。
      林炽又吸了口气,拳头紧攥,克制住自己的脾气,微笑道:“噢……今天天气这么好,奥古斯特也会想出去多走走的。我现在身体已经基本康复了,只是出去看一看,根本没什么大不了,即便奥古斯特在这里,他一定会答应的。如果你们还是不放心,也可以和我一起出去走走。”
      再一次,高个子和光头仍旧没有反应,他们杵在门口,像是根本没有听见林炽的话,把林炽无视得彻底。

      尴尬的沉默在蔓延。
      自清醒后面对完全离谱状况的不快,林炽全都压抑在心里。在从奥古斯特那里知道那些信息后,林炽看起来没什么,其实一直处于一个烦躁的状态。他迫切地想知道那场战斗最后的结果,他想知道他那些傻蛋部下们情况如何。是他把他们带入了险境,而他到底有没有把他们安全地带回去。
      如果、如果真的已经过去了二十几年,他还想知道卫星计划到底有没有成功,之后的星海行动是否已经展开,现在的联邦又是什么光景,联邦的普通公民是否已经能够走出地下城安全地生活在地表上……
      他想知道的太多了,所有的疑问全都宛如巨石般沉甸甸地压在心里,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肩负起千钧重量。
      可是……他现在只能像一只废物一样,徒然呆在这个他根本没有听说过的叫做“帝国”的地方。

      现在,接二连三地被挑衅后,胸膛里的躁郁林炽也不打算再克制了。
      林炽吐出一口气,他的视线在左右两人之间逡巡了一圈,而后忽的露出一个灿烂至极的笑容,轻飘飘地说道:“所以奥古斯特让你们来这里是做什么的,挡住门口不让主人出去的两条哑巴狗?唔,不过我怎么记得狗的职责是拦住外面心怀不轨的入侵者呢?你们这可完全反着来,可真是不称职啊。”
      高个子和光头猛地抬眼怒视林炽,高个子额角青筋跳动,眼瞪如铜铃,看起来一副要打人的样子。光头还算有些理智,抓住高个子的拳头,对林炽说:“夫人,奥古斯特大人担心有人趁他不在的时候伤害您,所以派我们在这儿保护您,请您不要让我们为难。”
      “保护?看这架势,我怎么觉得更像是囚|禁呢?”林炽像是发现了什么,惊讶道,“咦?原来狗也是会说话的啊。”

      他们能被奥古斯特委以重任,都是百里挑一选出来的优秀精英。左一句狗右一句狗,被林炽这种废物omega在这儿指着脑袋讽刺,高个子自觉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他瞪着林炽呛声道:“你就安安心心呆在里面吧。帝国第一医院的病人,个个非富即贵。你要是出去,脏了别人的眼睛,我们可无能为力。”
      高个子说完,光头眼里是不赞同的神色,却没有说些什么。根据林炽以往的表现,他们料定林炽懦弱可欺,翻不起什么浪花。

      林炽仍旧是含笑的模样,只是抱胸的双手已经放下,“如果我硬要出去呢?”
      高个子和光头看了一眼,站在林炽面前,压迫感十足,打算直接把林炽逼回去。
      古怪的笑声从林炽的嘴角逸出,林炽松了下筋骨,看向两人,笑着说:“很不错,很好。”
      话刚落下,破风声响起,充满力量的拳头在高个子和光头讶然的目光中直直袭来。

      奥古斯特来到病房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房间里一片狼藉,杯子花瓶这类易碎品就没有完整的,一些仪器也四零八落地躺在地上。而他的两个下属,一个被扼住咽喉脸部涨红呼吸困难,一个趴在地上被踩住背部无法动弹。当他看向林炽的时候,这个始作俑者一手扼住高个子的喉咙,一脚踩在光头的背上,然后在其他人略带惊恐的目光中,扭头冲他露出了一个礼貌的笑容,还朝他打招呼道:“你来了?”
      奥古斯特顿了一瞬,说:“……我来了。”说完后,他迟疑地看向林炽,“这是?”
      林炽放开了光头和高个子。在离开林炽的禁锢后,两人迅速地离开林炽身旁,躲进奥古斯特旁边的一群白大褂中。似是惊魂未定,高个子撑住墙壁剧烈地咳嗽了起来,脖子涨得通红,光头也狼狈起身后低着头不敢看奥古斯特。
      根本不在乎所有人害怕的视线,林炽非常淡定地从尚存的抽纸盒中抽了一张纸擦手,一边回答道:“噢这个呀,你属下对待顶头上司配偶的态度,我看不过眼,就帮你教育了一下。”擦完手,把纸巾团成一团,准确无误地投进了角落的扫地机器人的口中。看见顺利投进去后,林炽像是没长大的孩子那样露出一个略显孩子气的笑容,然后继续说:“你也不用太感谢我哦。如果实在想要报答……唔,今天天气不错,就陪我出去走一走看一看吧,我还不知道这里到底什么样呢。”
      奥古斯特的视线驻足在林炽的笑容上,夏末的阳光耀眼,这一刻,奥古斯特却觉得这个笑容比太阳更耀眼。奥古斯特没有多看,他收回目光,说:“好。”

      夏末的温度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不过在巨大防护罩的保护下,帝国第一医院占地的每个角落,一年四季的温度始终宜人。
      和奥古斯特一起搭乘电梯走出住院部的大楼后,林炽抬头注视着医院上空巨大的透明的防护罩,吹了声口哨,意味不明道:“刚才高个子对我说帝国第一医院的人都非富即贵,现在看来的确是财大气粗啊。”
      奥古斯特跟着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
      林炽也不需要同行者的附和,他收回视线,目光落在了左前方的道路上,指了指那个方向,问道:“那边?”
      奥古斯特点头,那边是离开医院的路。
      林炽没说什么,或者说,自离开病房后,他和奥古斯特说的话,就只有刚才那两句。一路走来,林炽观察得很仔细,看见了奔走的医生护士,看见了那些和奥古斯特点头致意的病人,看见了所有和人类关系紧密的物什……
      他看见了很多很多,却没有一个能和虫族扯上关联。林炽竭力想要从中找出奥古斯特说谎的线索,却只能找出更多得以佐证他的话语的证据。直到这一刻,林炽才意识到,自己宁愿现在身处虫族的大本营,身后是虫族对他的阴谋,也不愿意来到二十年后,流落在一个叫做帝国的鬼地方还成了别人的omega。

      林炽垂下头,额前的头发遮住了他的眉眼,他的表情藏在阳光下的阴影之中。他犹如垂死挣扎的即将渴死的鱼,最后妄想道:也许这所谓的帝国第一医院也是虫族的精心布置?那些人也全都是能够化作人形的高级虫族?也对,虫族这些家伙是入侵者,哪有强大害怕入|侵的?所以它们敢把医院这种战略型建筑建在星球表面……
      林炽一边自欺欺人,一边踏着沉稳的步伐走向最终的答案。

      这条路不短,可纵然是最长的路,也有走到尽头的时候。
      林炽站在第一医院的门口,看着眼前的一切,像是雕塑般伫立。走出第一医院,离开防护罩的范围之后,嘈杂的声音顿时全部涌入林炽耳中,却仿佛隔着一层薄膜般,听不真切。
      帝国第一医院囊括了全帝国最优秀的医术人才,是帝国最顶尖的医院,也是最财大气粗的医院。第一医院矗立于帝国首都的中心街道,中心街道是首都最繁华的地区之一。这里有最具艺术气息的博物馆,也有汇聚了全国特色的商圈。每天这里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娇小可爱的omega挽着高大健壮alpha的臂弯,放学后出来逛街的beta们三五成群,忙碌了一整天终于下班的社畜挤在公交车上,空中的悬浮车从井然有序地在划定的轨道行驶……

      这幅帝国傍晚的中心街道最普通寻常的画面,却在林炽毫无防备的时候击打在了他的心脏上。在那一瞬间,心脏上沉甸甸的重量仿佛加码了十倍百倍。林炽站在原地动也不动,连呼吸都轻了几分。他甚至已经忘记了路上所设想的关于虫族的证据,也忘记了所有的自欺欺人。
      林炽只是沉默地凝视着眼前的一切——在联邦里,从未出现过的一切,所有联邦人却为之努力奋斗的一切。
      恍惚间,他似乎又踩在了联邦的土地上。举目四望,这一次,地表上不再是密密麻麻的军用建筑和时刻准备着的士兵,而是无数面带笑容表情轻松的逛着街的普通平民。

      “你哭了?”耳畔的声音让林炽迅速回神,方才耳边的薄膜消失了,好似从未出现过,于是所有嘈杂的声音全都漂在耳畔。
      林炽下意识道:“谁?”
      奥古斯特看着林炽平静的面孔上挂着的晶莹的泪珠,说:“你哭了。”
      “我哭了?”林炽笑笑,像是奥古斯特说了什么极为好笑的话一般,他抹了抹眼角,却感受到一片湿润。这片湿润让林炽的笑容暂停,他怔愣的注视着指尖的泪水,似是迷惑不解,喃喃道:“我真哭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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