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星际］》问尘九日

5、意外

　　不知不觉间，逢时已经在林上将家待到了下午。

　　他询问过墨菲，再三确定过自己是否可以使用这套房子中的东西，虽然墨菲的回答是：除了林封尧的私人用品，他可以随意取用这里的任何东西。

　　但逢时还是选择了客厅外面的公共卫浴室，然后尽量只取用必要的物品，在完成洗漱之后，他走到了客厅内，而后在沙发前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选择坐在了长沙发的最边缘处。

　　忽然间墨菲的声音响起，逢时心里一紧，顿时又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因为系统暂时无法估测您的审美与喜好，所以只能按照林先生的喜好，为您准备了三套不同颜色的西服——当然如果您有更喜欢的其他款式，只要市面上有适合您的尺码，我都可以为您更换。”

　　紧接着他又补充道：“对了逢先生，更衣室在二楼左手边第二间，现在距离您与林先生约定的晚餐时间还有两个半小时，希望您不要迟到，林先生不喜欢不守时的人，但根据系统对林先生行为的评测，他有一定的概率会在您迟到后再继续等待您五分钟。”

　　逢时还是不太习惯这位人工智能这样神出鬼没的模式，他简单回答了一句：“知道了。”

　　从醒来开始，他就一直显得很局促。
　　在十五分钟前，逢时已经在个人终端上签订了具有法律效应的的结婚协议，再有十五分钟，系统就会通过他们的申请，他将正式成为林上将的法定配偶。

　　而此时墨菲那充满磁性的电子男音又出现了：“检测到您在这几个小时内，一直处于焦虑状态，并且在十五分钟前，您的焦虑状态明显加重了——需要我为您播放几首缓解焦虑的纯音乐吗？”

　　“谢谢，但不需要，”逢时反问道，“你平时和林先生也这样聊天吗？”

　　那道电子男音明显停顿了几秒，而后他回答道：“我的核心设置是能够与人类闲聊的绝对人性化程序，林先生拥有禁言我的权限，但您暂时还没有。”

　　逢时确实能明显地感觉到自己从起床以来就处于极度焦虑的状态，他一直坐立不安，为了缓解这种情绪，他决定先去更衣室看看墨菲为他选出的三套西装。

　　这里所有房间的风格都是统一的，更衣室设计的大而整洁，三套熨烫好的全新的西装就挂在入口不远处。

　　逢时沉默地在衣架前站了好一会。
　　这三套西服都是庄重而正式的颜色、不会出错的设计，以及充满高级感的面料，他一眼就能看出，这是林上将曾经穿过的同款。

　　但逢时总觉得这样的高级西服看上去与自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可是如果选择穿常服的话，又显得对林上将太不尊重了，逢时思忖了片刻，最后还是挑出了这三件中白色的那一套，就在前天，林封尧就穿着与这套很相似的白色西服，温柔地收下了他的白玫瑰。
　　这导致他现在对白色有着天然的好感。

　　逢时换上了这一整套西服，他不常这样打扮，通常总是一副灰扑扑的装束，这些年他得罪了很多人，尽管都是他认为该死的、十恶不赦之辈，虽然他并未亲手杀死他们，但他却常常将他们绑了丢在警察局门口，而后抹杀了他们在地下街中存在的痕迹，所以他还是因此有了很多仇家。
　　他不仅是高价才能聘请的“杀手”，同时也是地下城赏金榜上排名第一的猎杀对象。

　　所以他平时要尽量避免引起别人的注意，但有时为了满足目标的喜好，他也偶尔会选择这样张扬的装扮。

　　逢时站在落地镜前，镜子中清晰地映照出他全身的模样，冷白色调的西装外套内浅灰色的衬衣扣子扣到了最顶上的一颗，领针和袖扣是一整套的银白色飞鸟的设计。
　　他还是不太习惯这样的打扮，这样太干净了，像是为即将要猎杀的目标做出充分准备的猎手，但却并不像他。

　　忽然间，逢时手腕上的个人终端震动了一下，他的心跳漏了一拍，忙低头去察看上面的消息，然而在看到通知上的消息之后，他的心顿时又凉了下来。
　　通知显示，他提交的结婚申请被驳回了。

　　被驳回的原因是因为他既没有赫利俄斯星的户口，也不属于任何其他星系或星球的公民，在整个浩瀚的宇宙之中，竟然查无此人。

　　昨夜如美梦一般的情节让他冲昏了头脑，他都忘了，自己还是个连真实姓名都没有几个人知晓的黑户，这意味着他永远无法与林封尧领到一个合法的结婚证。

　　如果无法满足林上将的要求，他很可能就失去了这唯一的利用价值……而他收到这条通知的同时，林封尧肯定也收到了，所以他今晚都可能未必会赴约。

　　一切虚构的美好就有如一碰即碎的梦幻泡影，他分明一无所有，却又害怕失去一切。

　　逢时在原地呆愣了一会后，忽然开口问道：“墨菲，我能提前到那家餐厅吗？”

　　那道电子男音随时处于待机状态，立时就回答道：“当然可以，先生。只是现在距离您与林先生约定的时间还有134分钟，如果您选择现在过去，会浪费很多时间。”

　　逢时诚然道：“没关系。”

　　墨菲：“好的，这就为您准备交通工具。”
　　那道电子音停顿了半晌，而后又道：“如果您拥有赫利俄斯的合法驾照的话，您将有权限自主驾驶林先生的机车或飞艇。如果您没有的话，您也可以使用林先生的机车，我会为您开启自动驾驶系统。”

　　“开车吧，”逢时说，“我没有驾照，谢谢你。”

　　墨菲回答道：“能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

　　墨西拿酒店顶楼。

　　一个将自己的全身都遮掩得严严实实的男人正坐在最角落的一个靠窗的位置上，他略略一偏头，而后很小声地开口询问身旁的人：“你确定今天林封尧会来这？”

　　坐在他身侧的少年一撇嘴，略有些不耐烦地回答道：“真的真的，你都问了几遍了？我亲耳听到他让我姐给定的包厢，我刚才还在我们家酒店后台查过了，确实是林上将预定的，说是一共会有两位客人，另一位客人的身份并没有透露。”

　　男人听完却嘀咕道：“可我约了他好几回，他都婉拒了，他究竟约了谁，朋友吗？”

　　少年脱口道：“拉倒吧，能让林上将单独约见的朋友除了我姐，就是欧文中将，而欧文中将带领的远征队伍现在还在几亿光年外的蛮荒星系，一时半会哪回得来阿。”

　　“那你说他这是约了什么人？”男人失落地说，“我已经很久没见到他了，他最近总是拒绝我。”

　　“克洛诺斯少爷，你总是这样，”少年微微皱了皱眉，而后说道，“没有人会不喜欢你的，你不仅长得好看，还什么都会，又是达勒总长唯一的儿子，没有人会拒绝你的。”

　　克洛诺斯摘掉了墨镜，黑色帽檐下露出了一双蓝灰色的眼，他的睫毛很长，在顶灯的照射下，又在眼下描下一片阴影。
　　他的情绪仍然有些低落：“可他是林封尧。”

　　少年叹了口气道：“真不知道你有什么好担心的，以林上将的出身，整个赫利俄斯能配得上他的只有你，况且你们两家一直都走的很近，我想上将与你订婚只是时间问题。”

　　“也是，”克洛诺斯像是忽然想开了，他总是这样乐观，“或许是我多想了。”

　　他的话音刚落，顶楼的电梯门忽然打开了。

　　两人立刻遮掩着扭头偷瞄，只见一位穿着黑色燕尾服的服务生面带微笑地从电梯内走了出来，身后还一个穿着白色西装的男人。

　　那男人左眼蒙着眼罩，灰色短发随意地扎到了脑后，瞳孔中的蓝灰色像是带着几分冷意和漠然，他手中拿着一束包装好的白玫瑰，走路的时候左脚略微有些不协调。
　　像是觉察到了暗处窥探的目光，他忽然抬眼，看向了两人所在的方向。

　　克洛诺斯立刻眼疾手快地将少年扯了回来。

　　等两人再度转过去的时候，那男人却已经被服务员带进包厢内了。

　　少年面上是不敢相信的惊疑：“你刚才看清他的模样了吗？”
　　克洛诺斯此时还在楞神，过了半秒后才后知后觉地点了点头。

　　“怎么会有长得和你这么像的人？”少年忍不住拔高了音量，“那五官简直像是照着你一笔一画临摹出来的，这太奇怪了，克洛诺斯，你从前见过他吗？”

　　克洛诺斯道：“嘘，小声点，西蒙，你是生怕我们不被发现吗？”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而后又道：“也可能是看错了吧，眼罩遮住了他四分之一的脸，或许取下来后就没那么像了。”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但克洛诺斯的心里其实一清二楚，他方才的怔楞和讶异，只是因为他没想到，这个人居然还活着。
　　而且竟然还被林封尧单独约见在这里。

　　这时候才反应过来的西蒙忽然瞪大了浅棕色的眼睛：“就算只是意外，可是他去的是林上将的包间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