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舞蹈方法-another stor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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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拉珊依旧驻扎在自己的故乡英国，上面交给她什么任务，她按质按量地完成，度过了无数又无数的循环。
只是她再也没有遇到过那样带着善意的人。
失望倒是不失望，只是觉得心里有块地方空落落的，像是牙釉质缺失后留下的空洞，偶尔用舌尖舔舐，便会触及牙床上的神经，隐隐作痛。
因为外貌不会变化的缘故，拉珊对时间没有什么概念。
白兰地发消息让她来日本帮忙的时候，她刚结束一场任务，身上还带着伦敦漫长雨季特有的潮湿和源自人间地狱细碎的血腥味。
白兰地的邮件里提及了两件事：其一，组织从英国运去的货被大阪的□□石川组截胡，准备转手卖走；其二，内线报来了消息，组织混进了日本警方的老鼠。
老实说，拉珊对第一件事兴致没那么大，但是第二件事倒让她来了精神。
很快就要上演一出好戏了，她知道。
拉珊收拾好行李，定了最快的一班航班去了东京。
“又见面了，卡珊德拉。”
一如多年前，来成田机场接她的还是白兰地。
拉珊强忍着被冒犯的怒意，握住了白兰地的手。
他依旧带着黑框眼镜，眼下出现了几道细纹，但是容貌和多年前还是没什么区别，连他的手也和那时候一样寒冷生厌。
途中，白兰地交给她一条单独联络的暗线。“这是我们在日本警方的内线。警方那边有任何动静他都会联络你。”白兰地打了个哈欠，“我还在查FBI和MI6的老鼠……没空管这边，既然你来了，就全权交给你。你一边查组织的货，一边接消息吧。”
“……我明白了。”
拉珊来到日本之后，组织的二把手朗姆把手下的一个成员分给她帮忙调查那批货。
那是个年轻女孩，年纪大概二十来岁。小麦色的肌肤，明亮清澈的棕色眼眸，说话的时候，嘴角边的那颗小痣还会跟着生动地一上一下，甚是明快。
女孩的代号是泡盛，源自冲绳的一种酒。
泡盛来组织之前是在和石川组不对付的另一老牌极道组织霜月会，还爬到了不低的位置，只是因为某些原因被家主赶了出去，这才来了组织。
朗姆也正是看上她熟悉极道这一点，所以才会派泡盛来协助她。
拉珊从那个女孩身上看到了某种东西。
明亮，又安定的，像是阳光一样遥远又闪耀的东西。好像一切麻烦在这个女孩面前都会迎刃而解。
那种难以名状的无形之物在她混乱不堪的人生路途中沉睡多时，却在这个年轻女孩的身上肆意地茁壮成长，没有停下的一天。
她把泡盛安排在了京都，让她和另外的组织成员埋伏在和石川组交易的西堂会附近执行任务，自己留守在东京，等待着白兰地交给她的那条内线出动静。
一天深夜，困意深沉的拉珊正准备关上电脑躺下。在即将按下关机键的时候，那条特别的内线突然传来了消息。
疲累的拉珊打起精神，接收了消息。
“jp.cop.s.naoki.yui.miyazato.seino.”
落款是……Rkatsiteli。
尔卡齐杰里，白羽。一种产自格鲁吉亚的白葡萄酒。
“白羽……这就是内线的名字吗？”
拉珊皱眉。这串没头没脑的字符让非日语母语的拉珊头疼不已。她按照句点的位置将字符拆解开，分出了几个节段。
jp可以理解成日本，cop是美式英语中警察的俚语，s暂时还不知道意思……后面的应当是日语罗马音的名字一类。
“naoki……yui……这个发音……”拉珊皱眉，“不是苏格兰威士忌的名字么……”
直木唯。
如果按照这个思路想下去，那么那个s很有可能就是代指苏格兰的代号——Scotch。
她记得有人和她提起过，直木唯是泡盛的男友。
但……后面那个名字……到底是怎么回事？
照白羽这样的描述，如果泡盛和苏格兰威士忌都是日本警方的老鼠，那么最后应该是泡盛的名字。
可泡盛的名字是伊良部星（Irabu Hoshi），和那个字符根本搭不上边。
那么就存在其他的可能——也许那是苏格兰真正的名字，也有可能是泡盛真正的名字。
但不管怎么说，这条消息坐实了苏格兰威士忌是日本警察卧底的事实，而且也可以将泡盛划入这个范畴。
原来如此……这就是她为什么能从那个姑娘身上看到那种东西。
那种……执着得让肮脏的她生厌的光，让她嗅到能够从黑暗逃脱的希望。
拉珊沉默着注视屏幕上的那串字符，最后按下了删除键。
到底是出于什么想法……她没办法完整表述出来。只是，如果以此为筹码，她说不定能得到逃脱地狱的助力。
不管对方情愿还是不情愿，为了前进，只有和她合作这一条路。
在泡盛去京都的这段时日，拉珊用自己的手段查清楚了最后那两段字符背后的身份。
宫里星希，警部补，冲绳县出身，隶属于警视厅公安部。幼年因故离开冲绳老家，被东京的亲戚收养，在东京一路升学，考入警察学校顺利毕业，成为一名公安警察。
导致她离开冲绳的缘故，正是数十年前在冲绳当地爆发的一场警方与□□组织的冲突。
在那场冲突中，宫里星希的父亲被害身亡——而她的父亲正是霜月会的干部，伊良部正弘。伊良部正弘的女儿伊良部星，正是宫里星希一母同胞的双胞胎妹妹。
几年前，伊良部星在冲绳当地的一家医院被判定死亡。虽然病历有修改过的痕迹，但是拉珊通过当地病历系统的后门入侵之后发现了原始的资料，死者毋庸置疑，正是真正的伊良部星。
如果伊良部星已经死了……那么事实上，从潜入霜月会开始，到现在成为泡盛，顶着这个名字的人，一直是这位宫里星希警部补。
将自己改头换面扮成妹妹的样子，隐藏真实的自己，彻底代替妹妹活下去……
为了她所谓的正义。
“有意思。”
拉珊轻笑。
她现在对一件事很感兴趣……那就是，直木唯究竟爱着的，是那位已经死去的伊良部星，还是现在这个替代品？
但无论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什么，她都能肯定，泡盛一定将苏格兰放在了非常重要的位置。
那么……就让她看看吧……为了苏格兰这个同事，这位年轻的女警官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
会不会给她……带来新的动机。
拉珊怀抱着这样的想法，前往京都，侧面敲打了一番泡盛。
只可惜，泡盛表现得和平常无异，看着还是那副神经大条的模样。这让她觉得有些无趣——这女孩实在是沉得住气。虽然自己的暗示不算很明显，但是危险的气息早就蔓延开来，嗅觉灵敏一点的猎物必然会发现。
没意思。
在岚山车站执行任务的时候，原本还在监视泡盛的拉珊突然接到了白兰地的指示。
“见一面。地址等会儿发你。”
他发来的消息这样说。
“这个时候要见面……打的什么主意？”
拉珊只能暂时放弃监视泡盛，很快，她收到了白兰地的后续消息，赶到了指定地点。
“你来了。”
黑发青年叼着烟，屹立于夜色中。
拉珊不耐烦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巧克力放进嘴里，“有何指示？”
“MI6的老鼠，有点眉目。”青年吐了口烟圈，“你呢？那条内线有给你发消息吗？”
拉珊皱眉，决定撒谎。“还没。”
“这样。那就先想办法把MI6的臭老鼠解决了吧。”青年不紧不慢地吸了口烟，随后把烟随手掐灭在附近的石栏杆上，“其他的老鼠，来日方长。有的是时间处理。”
“明白。”拉珊微微颔首，转身，“如果没有别的事，那我先走了。”
“等一等，拉珊。”
被叫住的拉珊回头，“怎么了，白兰地？”
白兰地侧目，“银色子弹的研发，很快就要重启了。”
“嗯？”
“Boss决定，让宫野家的那个小姑娘代替她父母继续银色子弹的研究。”白兰地挑眉，“很可惜，根据当年宫野艾莲娜交给我们的，你的体检报告……你这副破烂的躯壳，看样子是永远也没办法在试药这块提供作用了。”
拉珊咬牙，一个字也没吐出来。
“如果你不想落得和摩泽尔一样的下场，我建议你，最好老老实实按照我们的命令做事。”白兰地冷声道，“组织可不会收留没用的落水狗。”
“我知道。”拉珊冷笑，“我一直都知道。”
如果不想被火山灼热的熔浆吞噬至尸骨无存，那么就只有向着大地逃跑这一条路。
“最好是这样。”白兰地眼神暗了暗，“希望我还没有蠢到培养了一只白眼狼出来。”
拉珊笑意更深，随手理了理自己的后发。“不会的。”她的笑容文雅而轻盈，“我不会做对组织不利的事。毕竟我只是个听令干事的工具。”
“希望如此。”
“如果没有其他的事，那我先走了。”
“赶紧滚吧。”
拉珊转身，那点虚假的笑意瞬间消失。
她沉着脸离开了那儿。月光和路灯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融入了附近的建筑物的阴翳中，没有尽头。
就像看不见前路的未来。
任务很顺利地完成了。在带着泡盛去见朗姆的时候，拉珊又见到了贝尔摩德。
数年不见，贝尔摩德还是那副美丽的模样。
真是让人羡慕的美国佬。
见到贝尔摩德，拉珊的心情顿时坏了不少。她把汇报的任务丢给泡盛一个人，自己原路返回，果不其然，遇上了还没离开的贝尔摩德。
“我知道，你会回来找我。”贝尔摩德撩起头发，朝拉珊笑笑，“这次又想怎么挖苦我呢？”
“今天没兴趣。”拉珊将额发梳至脑后，面无表情，“知道吗？银色子弹，要重启了。会交给那个在美国留学的小姑娘。”
贝尔摩德一愣，笑容凝固在脸上。
“你不过是在走当年我的老路。”拉珊冷漠道，“摩泽尔把我摧残成什么样……虽然你没有亲眼见过，但是看到我这些年过得多么痛苦，你应该能明白吧？”
“呵……”
“但是，你该恨的，可不是创造银色子弹的宫野家。”拉珊说，“而是让你陷入这种境地的……那位先生。”
听到这话，贝尔摩德冷笑。“怎么？你是怕我会对她们姐妹不利么？”她直直地望着拉珊那双平静的浅淡蓝眸，“所以特地跑来和我说这些？”
“也许。”拉珊没有否认，却也没有明示，“我们不过是供人驱使的玩物罢了。没有利用价值……就会被扔掉。”
说罢，拉珊转身离开。可她突然又想起什么，停下脚步望向贝尔摩德。
“怎么了？”贝尔摩德露出了嘲讽的笑，“这样看着我？”
拉珊摇头。“没什么。”
她可不是什么好心人，会顺手带一把自己的同类脱离苦海。
她只需要为了自己活下去。
仅此而已。
过了几天，拉珊打了个电话，把泡盛约了出来。
“怎么了，拉珊姐姐？”泡盛顶着那副毫无威胁的开朗笑脸，歪头问，“怎么这么突然请我出来喝咖啡呀？”
拉珊抿嘴一笑，“只是想和你谈笔生意而已。”
泡盛怔住，随后不好意思笑着摆手。“有什么事直接吩咐就好啦……”她挠了挠鼻子，“上面不是把我调给你差遣了嘛……还什么生意不生意的……”
“毕竟是个大事……还是好好谈谈比较好。”
“好吧好吧……拉珊姐姐你想这样，那就配合你玩一会儿咯……”泡盛咬着吸管，无奈道，“你要给我开什么报酬呢？或者说……有什么条件？”
“关于你的男友苏格兰是日本警方卧底的情报……”拉珊用马克杯挡住了自己颜面上嘲讽的表情，“这个筹码够大吧？”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啦，拉珊姐姐。别开玩笑了。”泡盛哈哈大笑起来，立刻举手，信誓旦旦指着店里的桌子发誓，“要是小唯是条子，我就把这张桌子活吃了。”
“好。”拉珊伸手示意，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开始吧。”
“……开始什么？”
“活吃这张桌子。”
果不其然，泡盛愣了愣，“你……没在开玩笑？”
“我不光没在开玩笑，我还怀疑你们两个同流合污……”拉珊起身，压低声音附在她耳边说，“宫里星希警部补。”
泡盛斜眼看她，棕色的大眼睛极为平静，仿佛拉珊刚刚只是在说自己今天吃了什么早饭一样。
那样的眼神，也曾经出现在她身上，拉珊想。
摩泽尔死的那天晚上，她正是用这样的眼神，居高临下俯视着他的尸体。
折磨她的恶魔对那些更强大的恶魔而言失去了利用价值，最后只有被处决这一条路。
事件发生的时候，最快涌上拉珊心头的，居然是平静。
好像一切都因此尘埃落定似的。
拉珊扔开自己那点莫名其妙的过去，回过神来继续道：“我甚至怀疑，和你们关系很近的波本也是一路货色……你们这些条子真是喜欢扎堆。”
“这样。”
泡盛的声音渐渐冷了下来——拉珊知道，平常那种冲动鲁莽甚至有些不正经的样子不过是掺了点本性的伪装，这才是她真正的模样。
“我明白了……”重拾冷静的泡盛面无表情问，“你的开价是什么？”
“哦？”拉珊坐了回去，挑了挑眉，“就这么确信我会同意这笔交易？”
泡盛摇头。
“你心里有数。”她冷声道，“谈条件当然得找个适合谈条件的好地方，不然不会把我约到咖啡店里，早就把我和小唯带到犄角旮旯里一枪崩了。”
“我之前就说过，我喜欢和你这种聪明人打交道。”拉珊抿了一口可可，慢悠悠说，“想要我的情报，就得拿同等价值的东西来换。”
“我明白。”泡盛直视着拉珊那双深不见底的蓝眼睛，“作为证人，你会得到你应有的保护。”
“不止这些。”拉珊冷笑，“我要完完全全脱离组织的控制。”
泡盛皱眉，“我不理解你的行为。而且……为什么选择我？”
“我之前就说过，我是个不纯粹的恶魔。组织是妨碍我活下去的阻碍。我只想漂漂亮亮地活着，仅此而已。”拉珊回答，面露不耐，“你？不过是能帮我处理干净这个阻碍的暂时同盟罢了。如果你违背了誓言，我随时会把你推入万劫不复之地。像我这种人，从来不会忘记做Plan B，甚至还有Plan C。”
“嗯。”泡盛应了一声，“我明白了……我个人同意你的这个要求。”
这下疑惑的反而变成了拉珊。她碧蓝的眼眸暗了暗，似乎有些不太理解这样干脆利落的回应。
大概是表情有些太过明显，泡盛读出了她此刻的想法，认真解释的时候目光坚定，“我不会问些和我的任务无关的问题。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而且，你也听到了，是我个人同意你的这个要求……这意味着我不会动用我背后的那股力量。你的伙伴，只有我。”
拉珊捂着嘴笑了起来。
“我果然没看错。”她又喝了一口可可，“你是个有趣的姑娘。”
一个活得漂亮，又清白的……一往无前的好姑娘。
那是她一直期望的，也是她一直得不到的。
羡慕和嫉妒就那样在拉珊的心中缠斗，难决胜负，将要持续一辈子。
很快，金发女子握着马克杯，勾起唇角。
“聪慧的奥路菲小姐，记住了，一旦做出决定就不能回头。”她如此警告，“不然你的尤莉迪丝只能永远留在那个阴暗冰冷的深渊里，再无见面的可能。”
这位孤勇的奥路菲若是失败，当然，也会被她送进地狱，填平那无尽的嫉妒。
因为，只有死亡才是永恒的归宿。
无一例外。
作者有话说
第72章 舞蹈方法-another story-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