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来烦我》野焰

2、第 2 章

　　御龙镇派出所的前面，是一个接近三百平米的大院子，颇有些气派，院子后面那座掩映在群山中外墙白乳胶漆都已斑驳的两层楼房，完全将院子努力撑起来的一点气势给抵消掉，就连院子中央那根正宗不锈钢的旗杆，仍在艰难地支撑着政府机关的该有威严和距离。
　　到底还是偏远农村。
　　邱泽渊心怀感叹，一边走一边对夏沐吩咐：“立刻召集这个案子的所有人员来开会。”
　　夏沐明显呆愣，冷笑一声：“你以为你是谁呢？口气这么大？难不成你是直接管这案子的上级领导？我怎么不知道？”
　　邱泽渊这才回过神，原来：这里并不是他的地盘，他还在按照往常行为习惯，难怪会遭到夏沐的耻笑。

　　对于他的不逊，邱泽渊显然心生不满，硬生生将走访本往夏沐怀里一塞;“那行，这派出所我就不进去了，我就在这里跟你说：你看看笔记本上刚才写的：小红说她看见白玉兰时多少点进后山的？”
　　夏沐挑眉打开：”11:46.”
　　“后面一句。”邱泽渊盯着走访本一脸诡笑。
　　"反正是在中午饭前，因为我妈还没开始烧火，我在灶台切菜看见的。"
　　“一个正在切菜的农村女孩，会恰巧心不在焉地看着窗户外面？这不符合农村女孩做事一心一意的逻辑，她难道不怕菜刀锋利切了手？还有，即便是她中途切累了停手，无意望向窗外，你说，她刚到一米五的个子，能够准确看见她家那离地接近一米七的有栅栏的小窗户外？时间有零有整，正好11:46？”
　　夏沐被问得虚头巴脑，他盯着简单的几句话，现在才看明白。
　　“另外，她说她穿的一身蓝色衣裳，背着竹篓。我目测：从白玉兰家去后山的路上，离小红家有接近。。。“邱泽渊掰着手指头数数：“一二三四五，五条田埂，按照昨天下雨天，正中午有炊烟，雾气大，视野不好的外在因素，你说，她能看到雨衣里面穿的什么衣服，背上背的竹篓？”
　　“好像。。。是不行。”夏沐挠头，感觉他说的逻辑一点都没错。
　　“去吧，这个叫小红的女孩在撒谎，这套说辞是早就想好的，后面的我就不多说，你们自己赶紧问，我作为一个‘局外人’就不掺和咯。”潇洒转身摆手，插兜，一气呵成，邱泽渊笑着走了。
　　回过神的夏沐，气的将本子使劲合上，朝着邱泽渊的后背方向使劲锤了三捶，迅速穿过空旷的院子，朝派出所办公区跑去。

　　夏沐一进门，李建设叼着烟，跟在屁股后面追问：“怎么就你一个人，邱队怎么没跟着回来？”
　　“您要真想请他，也得往我们县公安局打报告，要不，我不嫌麻烦，这个报告我去打？这样的话，我也可以早点回去，脱离你们这烂地方了。”
　　李建设见他话音不对，讪讪一笑：“你可别误会，我不是嫌你能力不够，我是说，刚才跟我警校的同学打听了一下：虹光市公安局刑警队的邱泽渊，可不是一般人，他是大领导们都器重的破案能手，他手里经过的案子，有些直接到了中央部里，还参加过好多次国家级的表彰大会。。。唉，你别走，我还没说完呢。。。”
　　夏沐边走边说：“他再有能耐，现在还不是窝在我们这？您就不问问他怎么忙里偷闲，跑到御龙镇这鬼地方来啦？”
　　“他是因为一桩案子犯了错，被停职了！”
　　夏沐停下回头，目无表情：“这不就结了？再有本事也是以前，不是现在。不聊了，我得赶紧去看看笔记去。”
　　这两人，都不是好鸟儿。李建设摇晃着脑袋，端着搪瓷缸子，朝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气呼呼的邱泽渊往招待所的方向去，可走着走着，没留意，被一株已经窜到马路上的野藤拌了一下，他忽然有了灵光一闪的想法，朝着刚才和夏沐去过地方，低头猛走。
　　**
　　白大山在御龙镇的底子，只要在记录在册的，都被翻了出来：现年53岁，20年移居此地，眼瞎腿瘸会算命，所以四邻八乡的都来找他，一算一个准不说，还开化解的法子，最重要的是价格公道，这对于思想落后的乡民们来说，简直就是活菩萨转世，指点迷津的大善人。
　　可奇怪的是：孑然一身的他，在十五年前的一个雨夜，突然有了一个女儿，也就是现在的白玉兰，这娃的来历，即使和他相近的村民们，也没打探到一点风声。
　　一个残疾男人，拉扯着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是何其的艰难，可白大山带着女儿，却顽强地活了下来。这，不得不算一个奇迹。
　　所有记录，只有这些。

　　南澄省虹光市来的？
　　夏沐摸着自己光秃秃的下巴，一脸凝重，和邱泽渊一个省一个市，作为同行，他肯定能够查到一些他们不知道的东西，现在，他真有些后悔让邱泽渊走了。

　　手机响了，显示人让他松了口气，故作镇定问：“有事？”
　　“还在办公室坐着呢，人都跑啦！”
　　邱泽渊的声音有些空，远处依稀还能听到鸡叫和汽车鸣笛的声音，夏沐没太在意，随口问:“谁？”
　　“小红！”
　　“怎么会？小丫头家在这，往哪跑？”
　　"你丫，老子跟你说不清楚，赶紧来，这特么是什么鬼地方，我也不知道。。。我瞧瞧，瞧瞧。。。”话筒声音明显变得更加窸窣遥远，忽然耳边放大：“前面有个隧道。。这个方向，赶紧叫李建设带人来！我继续跟踪着。”

　　信息量太大，夏沐有点懵。
　　夏沐听到隔壁李建设的搪瓷缸子在地上撞出声响，夏沐猜邱泽渊怕他不配合，才联系到了这里的最高领导。
　　‘拿我当什么了？我是那么小心眼的吗？’，一边嘟囔着，一边闷头往外冲。

　　李建设的一只袜子在鞋面的半截上，一只压根就没穿，甚至警服的扣子都还没来得及扣全，同样狼狈的窜了出来。
　　“赶紧的，我去叫人，你去开车！”
　　派出所唯一的一辆警车，载着更够装下的四个人，呼啦呼啦的就往大马路上奔。
　　一上车，两人齐呼：邙山隧道。
　　李建设在副驾驶边系扣边问：“他怎么跟踪的小红？”
　　“鬼知道，反正就刚才去询问了一下。这丫头片子，真被姓邱的说中了，鬼还真大。”
　　“我就说嘛，邱警官可不是一般人，业务能力，强着呢。”李建设不免有些得意，冲着后面的两人："待会儿所有行动听邱队的，知道吗？"
　　后面坐的两个，一个年纪大的，老宛，本地人，即将退休；另一个，本地人，刚从警察学校分来的，小钟。
　　互相望了眼，很不服气地，瓮瓮地回了声：“知道。”

　　**
　　邱泽渊的鞋底都进了不少泥，可他顾不上去倒出来，小红就在前面500米处，一直低头猛走，好像是有什么人在等着她。
　　联想到今天的询查，邱泽渊琢磨：应该是那位指使她说谎的人。
　　这里山不高却多，连绵不断，他害怕一个眨眼，那身粉色的衣裳消失在群山之间，难觅踪迹。
　　邙山隧道，就在前面。
　　如果进了隧道，想要跟踪，那就难了。
　　邱泽渊焦急万分，他只敢远远地跟着，希望能够尽快等来援兵。

　　忽然，小红好像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她跌倒了，可她一分钟都没耽误，爬起来就走，她的粉红色身影，就在这个当口，已经闪进了隧道。
　　这个动作，让邱泽渊更加相信：隧道里，一定有什么人或者什么事在等她。
　　踮起脚跟往后望了望，身后不仅没见一个人，就连汽车的影子都没瞧见，很显然，李建设他们还没来，他只好独自继续跟着，在即将进入隧道的那一刻，他习惯性地摸了摸腰杆处，发现什么都没有，苦笑一声之后，迅速遁入隧道。

　　邙山隧道是一座近年来才开凿出来的隧道，过往车道并不太多，里面有些照明灯坏了，维修的单位需要很久才能来到这里，所以，经常会有灯光不足的情况。
　　邱泽渊丝毫都不敢眨眼，在这种半明半暗的状态下，迎着不知从哪里吹来的山风，带来一阵阵的腐臭味道，忽然，小红在前面五十米处陡然停下。

　　那是隧道里一处有一块忽然凹进去的圆弧，邱泽渊知道：那是为了维修工在维修时，能够暂时存放工具，或者临时歇脚的缓冲点，面积不会超过五个平方。
　　在圆弧的中心处，有一盏15瓦的小灯泡24小时亮着。
　　邱泽渊暗叫不好，因为，在休憩所的下面，就是隧道的人工暗沟，那里，如果匍匐前进，足可以通过一个人。

　　小红走到暗沟处，只是轻微地咳嗽一声，敲了敲下水道水泥板，邱泽渊眼见着水泥板被抬起，即将露出同伙的模样。
　　他正准备跑上前去，可，忽然一辆巨大的货车在他身后使劲按了按喇叭，没防备的他，只得躲闪着避开，就在这当口，水泥板盖住，小红已经转身往回走。

　　说时迟那时快，邱泽渊猛地一窜，掀开水泥板，可黑黢黢的暗沟，哪有人影半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