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妆天下》烟雨竹

17、第十七章

　　“云娜，坐过来些，这边火旺。”夜檀抓了把柴火加到火堆里，火势又旺了些。
　　阿云娜往火堆移了下，火光映着脸蛋，红扑扑的，眼睛闪着光，忽闪忽闪的。夜檀躺在一旁，刚好完整的瞅住阿云娜的脸。
　　“还记得上次你被野狗袭击的地方吗？”
　　“当然记得，那可是你舍身救我的地方。”
　　“谁舍身救你啊，不就是几只狗吗，也就只有你才会怂的跟狗求饶。”
　　“那是普通的狗吗，那可是跟狼抢食的野兽啊，你没瞧见，立着身子都快赶上半大马的高度了。”
　　“得得得，在你眼里是野兽，在我眼里就是狗。”
　　“你说你一个女孩子能不能娇弱点，这大晚上的，到处都是野狼的声音，你就不觉得害怕，恐惧。”
　　“野狼有什么好怕的，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其实是人。”夜檀注意到阿云娜说话时的眼神，有些忧伤。看着对方不过十五六的年岁，怎么眼神中充满了饱经世事的沧桑呢。
　　“上次你遇野狗的山梁背后，有一片丁香林，每到夏至时，整片丁香林都会开花。那个地方就叫娃娃林。”
　　“娃娃林，怎么会取这名呢？”
　　“在古云国，没有治病的大夫，没有教书的先生，只有神巫。神巫分三等，一等为官巫，生活在古云国的领主宫里，专为领主及其家人服务。二等为祭巫，生活在寺庙和教堂，专为僧侣和神祖服务。三等为民巫，生活在各家族，专为家族服务。神巫代表神旨，拥有主宰人生死的权利。”
　　“那她们岂不是可以随欲而为。”
　　“也不尽然，如果供养神巫的家族日渐衰落，那这个神巫便会被家族遗弃，一旦被遗弃，神巫便就变成最下等的奴仆。”
　　“神巫跟娃娃林有什么关系？”
　　“娃娃林里埋葬着的小娃娃，都是被神巫选出来的所谓的祸害。”
　　“什么，你说娃娃林是小孩子的坟场？”夜檀惊得坐了起来。
　　“娃娃林的孩子有些是生下来即染上了病，孩子父母便会请来神巫做决定，如果神巫说可活，那父母便会留下孩子抚养长大。”
　　“如果神巫说是祸害，父母便直接将孩子送来娃娃林，任其自生自灭。还有些孩童长到几岁甚至更大一些，若是被神巫认定会给家族带来厄运也会被遗弃在娃娃林。在这个地方，每到半夜时就能听见一群孩子哇哇的哭喊着：阿妈，阿妈，我想回家。”
　　“咦，听起来好恐怖。”夜檀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身子朝阿云娜靠了靠。
　　“怕了吧，你知道吗，我八岁那年也被送到了娃娃林。”
　　“什么？”夜檀惊得张大了嘴，半天合不上。
　　“那年我阿妈又意外流产，神巫对阿爸说以后恐怕再也无法生育了。阿爸找来全族的老小，请了四大家族的神巫们一起来我家，说是一定要揪出那个害了他儿子的祸害。”
　　“神巫们在院子里搭了座祭台，又是跳舞又是唱诗，最后黑格家的神巫指着我说我就是那个害了阿爸儿子的祸害，接着热瓦家的神巫，乌诺家的神巫都指着我。”
　　“说来也巧，当阿爸把我放上祭台时，天上突然落下一道闪电，正好劈中吉拉家的神巫。我当时整个人愣住了，眼睁睁看着一个活人突然化成了黑炭。那天夜里，阿爸安排人把我放在一个木桶子里，连夜送到了娃娃林。”
　　“我一直被蒙着眼，看不清路，路上颠簸着睡着了。醒来已是第二天，爬出木桶时才发现来到了娃娃林。当时是白天，只看到漫山遍野的丁香花。我本来以为是自己做错事挨罚，想着大不了自己回家。”
　　“结果走到半路便被神巫的使者拦住，告诉我说阿爸阿妈生病了，如果我现在回去她们病情会加重，让我待在娃娃林，等阿爸阿妈病好了自然会来接我。我那时还是很相信神巫的，就又回到娃娃林，白天饿了摘些野果吃，晚上困了就睡在木桶里。”
　　“就这样过了好几天，我时刻都朝着回家的路瞧着，想着阿爸阿妈什么时候才能来接我啊，盼啊盼啊，总看不到他们的影子。我觉得那几天是我这辈子最煎熬的日子。”
　　“后来呢，你一个小孩子又怎么能在野外活下来呢？”
　　“这个还多亏了野狼。有一次我爬到树上摘野果，结果不小心摔了下来，划破了腿，留了好多血。当时想站起来都很困难，我就只能往前爬，想着爬到路上看会不会遇到族人。结果爬到路口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路口被种上了一排尖刺树，整条路都给堵死了。那一瞬间我是真有种绝望的感觉，虽然很小，但真的体会到了什么叫绝望。”
　　“再后来呢？”
　　“后来我觉得很困，慢慢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发现两只野狼在舔我的伤口。”
　　“我本以为它们会吃了我，结果舔完伤口后还给我衔来块肉放在我嘴边。血淋淋的一坨肉，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肉。两只野狼看着我，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真就抓住吃了起来。”
　　“说来也怪，吃了生肉身体也没什么不适，伤口也很快恢复了。从哪以后，两只野狼几乎是天天都给我送肉，我呢就着野果和生肉，居然活了下来。在之前我亲眼见过几个小女孩被送到娃娃林，她们好多是丢进土坑里的，我找到哪些土炕，给每座炕上都种上了丁香花。”
　　“以前听阿妈说起过，丁香花能够将死去的灵魂带去另一个美好的世界，在哪个世界里所有的人都是快乐的。就这样，我白天给哪些土炕种丁香花，晚上睡在木桶里。在那生活了一个月。后来有个族人马走失了，找到娃娃林看见了我，整个人像见了鬼似的跑开了，就在当天夜里，阿爸领着族人们又把我给接回去了。”
　　“难道你就没有生他们的气吗？”
　　“当时那里顾得上生气，能回到家开心还来不及呢。”
　　“云娜，”
　　“嗯，怎么啦？”
　　“只要我在，绝不再让你受到半分委屈。“
　　“你这人，怎么又神神叨叨的。”阿云娜转过身，使劲稳住将要落下的泪。
　　“放心，以后你就把所有的问题都交给我，我这人专治各种疑难杂事。”
　　“交给你？昨夜不是借酒办事吗，怎么第一个倒下啊。”
　　“这不能全怪我，我跟黑力崖又不熟，谁知道他喝酒当喝水啊，居然千杯不醉。”
　　“啧啧......啧啧啧.......,你这人就知道嘴贱，办事一点都不牢靠。”
　　“你主要是还没发现我的长处，以后你遇到困难找我试试，看看能不能给你一个漂亮的结果。”
　　“你看看，又开始耍嘴功夫了，我阿云娜打小的字典里就有几个字，自己最可靠。”
　　“你得记住你是个女人，你只需要躲在我背后就行，即便天塌下来也有我顶着呢。”
　　“你都是这么哄女人的？听听，外面的狼嚎，敢不敢把火灭了试试，看看洞外的狼能不能被你三言两语给哄跑了。”
　　“灭火干嘛，不是怕你冷吗。不过听你刚才讲到娃娃林的野狼，我此时突然觉得野狼不是可怕，是可爱，比人都可爱。所以我决定，以后我家的猎场再也不准猎狼了。”
　　“你家还有猎场，你可别说你是辰国皇帝的儿子。”
　　“哈哈......哈哈哈.......，如果是呢。”
　　“那你就离我远点，不，有多远滚多远。”阿云娜突然严肃起来。
　　“皇帝的儿子，你看我像吗？”
　　“最好别是，对了，我跟你说过的事情你可千万别对我家人提起，我跟阿爸阿妈说过，自从从娃娃林回家后便失了记忆。”
　　“不是应该让他们后悔吗，怎么说忘了呢。”
　　“阿爸阿妈年岁慢慢大了，我怕他们想起来会伤心。”
　　“谁说你没心没肺，性情冷漠的，你分明就是玲珑心思，单纯善良嘛。”
　　“别，我就是没心没肺，你可别惹到我，看到黑力崖的下场了吧。”
　　“哈哈......嘴硬心软的女人。”
　　“油嘴滑舌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