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繁星》地瓜陛下

41、第 41 章

　　日落西沉的余晖中，叶乐昂再次踏上了沃特布鲁的土地，和温暖的刮着夏季风的达克布鲁不同，这里正经历着极寒的暴雪天气。他眯着眼望向那红橙色的日暮，运气还算不错，他到达的这天，吹了几天的暴风雪终于停了，碧蓝的天空，冷冽而清澈，空气都透着一股子冰泉般的甘冽，刀片一样，刮得鼻腔生疼。但也痛快，风雪带走了，沃特布鲁城里那股子磨人的金属味道。
　　“少爷，欢迎回来。”
　　叶乐昂循着声音看过去，是他父亲的书记官，戴着黑框眼镜清瘦却精明的中年男人，小时候曾经做过一阵子他的家庭教师。
　　“汤叔叔，不用这么客气的。”
　　汤钱微微一笑，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他望着面前背脊挺拔的青年，落日的余光洒在他身上，目光炯炯的一双鹿眼，像极了他母亲，他说：“差点就忘了，现在应该是叶少校了。”
　　那个眼中带泪问他母亲去了哪里的少年人，已经长大了。
　　“汤叔叔，您还像小时候那样，叫我乐乐吧，什么叶少校啊。”叶乐昂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跟着汤钱朝早已等候多时的悬浮车走去。
　　坐进了悬浮车的副驾驶座，叶乐昂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模样，好像刚刚在停机坪上，那个飒爽英姿的青年只是汤钱的幻觉。右腿搭在左腿上，右手托着腮，无所事事地望着窗外沃特布鲁几年里没有任何变化的街景，无聊地打了个呵欠。
　　“汤叔，沃特布鲁就不能种点植物么？”车窗外，灰色的哥特式高大建筑一闪而过，他不明白，上面的那些老家伙究竟什么毛病，建立新城的时候，偏爱这种复古而华丽的风格。沃特布鲁本就不是个色彩丰富朝气蓬勃的地方，冬天又寒冷至极，这些建筑让它看上去更加沉郁颓废。
　　“帝国的都城嘛，不比别处，总要庄严肃穆一点。”汤钱注视着路况，文质彬彬的脸上带着和煦的笑意。
　　叶乐昂不以为意地扯了扯嘴角，在他看来不过是刻板又冷酷而已。
　　“老头人在哪儿呢？”看腻了那些让他感觉冰冷刺骨的街景，叶乐昂眯着眼没精打采地问道，就在他接到G4的调令之后，来自帝国元帅的召唤也如约而至，不是父亲对儿子的，而是元帅对一名少校的命令。这让他感到可笑，他家老头还是了解他的，知道只有军令才能让自己回家。
　　他可不愿意为了这点小事，上军事法庭，被扣个违抗军令的帽子，虽然老头应该也丢不起这个人。
　　“元帅已经在家里等你了。”悬浮车拐了个弯，空旷而静肃的元帅府邸出现在眼前，花园里也还是那个样子，被机器人裁剪得棱角分明的绿篱，现在已经覆上了一层厚厚白雪，冷冷清清的，显得元帅府更加空荡又寂寥。
　　元帅府的主楼在视野里越来越大，看着这没有半点人气儿的所谓的家，叶乐昂轻笑了一声，忍不住调侃：“汤叔，我真该庆幸，老头让你来接我，而不是随便派个机器人什么的。”
　　汤钱叹了口气，叶乐昂还小的时候，元帅东征西战很少回家，这孩子对父亲本就十分陌生，即便蓝矽将军同样有繁重的军务要忙，但终究是抽出更多的时间在他身边。而蓝矽将军的离去，给这对本来就不和睦的父子关系，雪上加霜，可以说降至了冰点。
　　走进浮华却没有一点人情味的元帅府，这回倒是没看到老头那些得意门生，也没有往日里的门庭若市，想了想战争已经爆发多日，大概是被派出去作战了，双手放进裤子口袋里径直朝书房走去。
　　结果刚迈腿就被汤钱拦下了：“元帅在花房里等你。”
　　叶乐昂新奇地挑了挑眉，元帅府后面的花房是为他母亲搭建的，母亲向来喜欢那些花花草草，她说世界本来就该是五彩斑斓的，现在想来，她一定会喜欢达克布鲁的。
　　母亲回家的时候，常常会带他在呆在花房里，既不读书也不写字，而是教他格斗，他母亲是个格斗天才。上古时期人类的某些文明并没有消失在广袤的岁月里，比如格斗术。泰拳、剑道、柔道、合气道、空手道和巴西柔术，他母亲都有涉猎。
　　小叶子，你要变强。
　　这是他母亲对他说的最多的一句话。
　　“回来了？”叶乐昂看着眼前穿着家居便服的父亲，觉得这次回家真的带给他不少稀奇的感受，印象中，父亲永远都是那身刻板的制服，透着一股子不近人情的味道。
　　他这位威严的老父亲，印象中从小就没有抱过他，随着他长大，注视他的目光，也从冷淡渐渐变成了失望。他也曾经想过，如果自己是个哨兵，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一晃即逝的想法，他从小就不是什么矫情少年，难过自卑不存在的，被小看了，那就变强给你看。
　　但这并不与他讨厌父亲相悖。
　　站在花房里，总让他感到不自在，花团锦簇中站着的不再是那个笑着对他说我回来的人，他也不必再对谁说欢迎回家。
　　啊，果然还是不喜欢和老头相处啊。叶乐昂一手摸着后脖颈，一手仍然放在裤子口袋里，用他父亲最不喜欢的散漫德行，站在了他老人家的面前。
　　“所以，元帅大人叫我回来，有什么要吩咐的么？”
　　叶乐昂总觉得父亲应该暴跳如雷，指着他大骂不孝子什么的，然而他只是沉默地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他父亲做了一辈子的上位者，注视人的目光总会带上审视人的威严。
　　小时候的叶乐昂怕极了这种眼神，总是让他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小心而卑微，会不由自主地自省，那种胆怯让他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但，现在不会了。
　　他笑了一下，态度算不上恭敬，微微驼着背，吊儿郎当地说：“不好意思又让你失望了，没有捆住你最想拉拢的哨兵，让他和别人结合了。”
　　本以为说出这话，自己还会感到心痛，然而出乎意料地，竟然有几分快/感。叶乐昂暗自发笑，受虐程度更进一步，是不是也是变强的一部分。
　　G1的母舰在几天前启程去往邦缀布鲁附近与G4的舰队汇合，人类与虫族，人类与人类的大战，即将打响。
　　而他被关斯年抛下了。
　　每次回想起来，叶乐昂都很想笑，包括木瀚文在内，所有人都以为他会闹的。拜托，他是个成年人了，只有小孩子才有资格胡闹。
　　你说是吧，妈妈。
　　花房角落的白茶花开得正艳，他从小就喜欢这花的那股子不艳俗的清香，母亲虽然喜欢这些生机蓬勃花草，却不懂如何养育，家里的花房都是关家妈妈帮着打理。每当白茶花盛开的季节，关妈妈都会摘下一些，做成花茶送给母亲。
　　第一次见到关斯年，他正坐在白茶树旁边喝着热气腾腾的花茶，那人跑过来带动的风吹散了挡住他视线的袅袅水汽，他看到了那个看上去不太好惹的小哥哥。
　　没有什么刻骨铭心的，那不过是一次稀疏平常的初见。
　　“哨兵千千万，我叶家不稀罕。倒是你，滥用精神力，不像话。”面对亲儿子的挑衅，叶元帅没有发怒，后面的几句训话也明显关心多过责备，他轻拍了几下儿子的肩膀，后者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似乎被安慰了？而且精神力的事，他爸是怎么知道的？
　　儿子脸上的茫然似乎取悦了叶元帅，脸上带上了非常淡的笑，示意叶乐昂跟自己往花房深处走：“别想了，没有人出卖你，这点事还瞒不住我。”
　　花房里的白茶花似乎比他离家的时候更多了些，白茶花树旁边摆着一张小方桌和两把躺椅，叶元帅在其中的一把里坐下，端起桌上的瓷壶斟满了对面茶杯。
　　“过来坐吧，好不容易回家一趟，我有些话要对你讲。”
　　叶乐昂走了过去，坐下来却没有看向父亲，而是盯着茶杯里打着旋儿的小白花，然后就听见父亲说：“你妈妈说我儿子最喜欢两样东西，家里白茶和叶家的儿子。”
　　“你能不能不要在这里提我妈。”一句话终于冲破了叶乐昂的平静，他忍无可忍低声吼道，“我永远都不会忘了，我妈是怎么死的。”
　　“我知道你恨我，身为元帅却眼睁睁看着自己妻子自己向导牺牲在前线。”叶元帅慈爱地望着自己的儿子，眼神中却透着说不尽地悲楚，叶乐昂没有见过这样的父亲，哪怕是母亲刚刚牺牲的时候，他从未见过这人流露出一丝悲戚，他一度觉得这个人正如他铁血将军的称号一样，冷酷得没有一丝感情。
　　“不管你信不信，你母亲的离开，是我人生中最大的缺憾。”叶元帅摩挲着手中的茶杯，看着向自己投来不解目光的儿子，自嘲地一笑，“你母亲到达瑞沃布鲁的时候，有线报说，因赛克派出多架战舰，准备攻陷沃特布鲁。你母亲被包围的时候，还差一次跳跃，他们就会到达沃特布鲁，我没有办法离开。”
　　“我下达的增援命令被人拦截，对，正如你现在想的那样，人类内部早就存在内奸了。G2的通讯设备被人动了手脚，再后来我们就接收不到他们的信号了。这些年我也在寻找那个人是谁，我跟兰家人争了太久，他们从不无辜，我一直都在找寻证据，却没想到……”
　　没想到一山更比一山高，兰家出了兰斯这么一个出类拔萃的变态。
　　“我知道你怀疑我害了你妈妈，很抱歉在你成长的路上，始终缺席，但你妈妈告诉过我，我儿子有多么优秀。”叶元帅放下了茶杯，宽厚的大手覆在了儿子头上，被叶乐昂极为不适地抖落了，老头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看着他的目光充满了欣慰，“我知道你在做一些不能被外人知道的事，你们这些孩子，做得一直都很棒。”
　　“所以，你现在就是想要告诉我，我所做的一切你都了如指掌，而我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在我最需要父亲的时候，选择拚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