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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apter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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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筠提前将车次发给小皎了,始料未及的是,原舟也会亲自来接她。
原舟本人与小皎的描述并无太大出入。身材高瘦,长相上乘,戴一副金丝细框眼镜,穿黑色卫衣,学生气很浓。他腕上戴的价值不菲的陀飞轮手表,又无声地彰显着他的绝非学生的身份。看来,小皎所言非虚。
知筠打量原舟的同时,他的目光也未离开她身上过。她穿男式白衬衫,袖子挽至小臂,下半身是蓝色水洗牛仔裤,黑色帆布鞋,头发没扎,披散在肩头。很文艺女青的打扮。
走近了,知筠对他是否是小皎表哥这一既定事实生出怀疑。两人不但长得不像,而且看起来年纪仿若。可实际上,原舟比小皎大了七岁,比知筠大五岁。
原舟对她伸出手:“你好。我是原舟。”声音温和醇厚,像酿了数十年的女儿红。
“知筠。”她不由自主地说出真名,似为他的笑容所感染。
知筠与他握手,他的手心温热干燥,与她手指一触即离,十分绅士。
他充满歉意地笑笑:“抱歉,今天穿得随意了些。我只是觉得,太正式会让你紧张。”
知筠无力地承认,原舟几乎全部满足她的择偶标准,或者放宽了讲,就是她认为的世间美好男子的标准。
小皎俏皮地与她挤挤眼,仿佛在说:怎么样,我说得没错吧。
的确,原舟是个极有魅力的男子,很难有女人对他有不屈的抵抗力。若真有,要么已有坚定不移的爱情,要么对男人不感兴趣,中招的,只能是知筠这样既单身且性取向正直的人。
没有女朋友吗?天大的稀奇。这样的人,该是有无数女人像飞蛾般,前赴后继地想得到的。
知筠在电光火石的刹那间意识到,她的预感灵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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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舟开英菲尼迪,在中国非常小众的一款车。与它的主人气质相似,至于它的性能如何,知筠便不清楚了。
原舟拉开副驾的门,知筠甫坐上,小皎狡黠的声音跳出来:“他的副驾还没坐过女人哦。”
知筠方觉不妥,反悔已经来不及。原舟解释说:“小孩子在后座放了玩具,忘记清理了,不能让客人委屈。”
合情合理、却同样漏洞百出的借口。小皎看出表哥的意图,却不打算揭穿。
大抵怕她处境尴尬,或也与知筠一般,存了拉近距离的心思,原舟一直主动在和知筠搭话,甚至有点冷落小皎。小皎成人之美,自觉降低存在感,让他们聊得更无顾虑。他们像在荒漠探险的人,经历数日的跋涉、孤单,忽遇同伴,生出久别重逢的错觉。
他说话风趣,又不低俗愚昧,数次逗得她笑。知筠歪着头,眼弯弯,没笑出声来。看得原舟想找个什么容器,将她的笑盛起来。条件简陋,眼睛勉强充当。
其实,知筠笑的欲望并没有多强烈,不过是觉得,她若不笑,静着张脸,便是对他的幽默的辜负。而她不愿意辜负这样的男子。
知筠真心感叹:“好久没这么笑过了。”把毕生会摆的显示愉悦的笑容都用尽了。
将知筠送进酒店房间前,他们约好摄影时间。
归途,小皎说:“头一回见你对女生这么主动。”原舟对女生总是既礼貌又疏远,既温和又冷漠,究竟因为他性格如此,还是他不想与她们有深入了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原舟反问:“是吗?会不会吓到她?”他回忆着自己刚才的表现,“也许还好?”
小皎扶额:“哥,你彻底陷进去了——”
一语中的,原舟没反驳。
后来,原舟同知筠提起这事,她笑得在倒在他身上,几乎想象得到当时原舟的模样。
***
第二天的天气极通人意,顺了知筠的心,恰到好处,有风,天微阴。室外的摄影地点由知筠决定,室内则由本地人原舟联系。
原舟未对摄影提出什么要求,他坦言说,他能欣赏摄影作品,却不懂怎样“设计”。前一晚,知筠辗转反侧地想,翻了许多知名摄影师的作品,终于想出适合“路易十四玫瑰”的风格。
老太太上了年纪,精神面貌虽不错,但毕竟已鹤发鸡皮,妆容、着装上施展的范围较窄。戴着镣铐跳舞,挑战性很高。
老太太倒极配合知筠,全程乐呵呵的。只是毕竟身体机制衰弱,时不时就得停下来,让老人家休息。
不过,知筠效率到底是高的,整一个上午,从河边,转到公园,再回室内,一组图是拍好了。
知筠收起设备,对原舟说:“还得修图,后天出成品。”
他点点头,“好。不着急,不要太辛苦。”
作为原舟的亲奶奶,老人家是看得出他的心思的。把工作当生活的他,破天荒放下工作,寸步不离地跟着,打着陪伴长辈的幌子,目光却多是随着知筠的。再看两人同框,确实般配。
上辈人爱牵媒拉线,极力撮合他们:“年轻人精力旺盛,小舟你带知筠到处玩玩,我累了,就先回去。”
原舟替知筠背包,又将她护在人行道内侧。
“听小皎说,你很爱玫瑰。”
“是,认识我的人都知道。”仿佛玫瑰成了她的名片。
原舟笑笑:“好一个美丽的玫瑰公主。”
知筠微红了脸,为他这一句夸赞,“说起来,还得感谢一个男生。”
“哦?”原舟表示感兴趣地挑眉。
“读大学时,一个学弟送了我支玫瑰,花开得极好,沾了露珠,娇艳欲滴。当即我就无法自拔了。”
“是陷进爱情了吗?”话里透着连他自己也未察觉的介意。
“并没有。”知筠羞愧地笑了笑,像为当年的学弟感到抱歉,“我感情上十分冷淡,从未喜欢过什么人,甚至不愿意对别人的喜欢做出回应。我很怕麻烦。”
原舟是个绅士,便不会对此作出评价。倒是心里卑劣地雀跃了番。
知筠是干净的。气质干净,社交圈子干净,感情经历更是干净得如月光。这样的女人,哪里是生于泥土的玫瑰,分明是嫦娥用月色浇灌的月桂。
这样的女人,给他一种,遇到就是赚到的感觉。
他们走进一家书城,书城统共三层,一楼聚满了人,排着长队,似乎是某个作者举办签售会。为避免拥挤,原舟手臂半护着她,带她上二楼。知筠小小地惊呼一声:“我的书。”
她孩子献宝似的指指,原舟看见了。封面是朵红玫瑰,花瓣雨做点缀,他拿起它:“玫瑰雨?你真是……”他好笑地不知如何形容,简直嗜花如痴。
“是小说,讲一对男女相爱的故事。”她歪歪头,瞳仁晶亮,“需要我给你签名吗?”
知筠这副样子,可爱极了。原舟瞬间被捕获。他想,若是特工,想必没什么秘密是她套不出来的。
“好啊。”随即去收银台结账。
拆开塑封,知筠要来一支黑色中性笔,签在扉页上。字如其人,像她人一样秀气、温婉,又透着不经意的俏皮。知筠吹干墨迹,合上,将书递给他。
她写的是书封上的那句话:玫瑰雨落下,是她对他的爱。
知筠知道,休眠二十余载的爱情种子,在濒临死亡时,终于萌芽了。这个过程是静水流深的,以至于,直到爱情冒出头了,她才发觉到。她承认,她是个迟钝的人。
可原舟呢?他是否同样对他有意?
其实,她不想得到确切答案,甚至宁愿陷入两情相悦的幻觉中,幻觉有时比真实来得更像现实。
知筠总算明白,若爱情来临,保持理智不是明智之选。
知筠是孤独的人。孤独的人有一颗自由的心。爱情却折破自由之翼,将飞于天空的她拽入尘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