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醉不醒》段矣也

1、Chapter 0

　　［真实，这残酷的真实。
　　——《红与黑》］
　　他又做了那个梦。
　　梦里是压抑的黑天，阴沉的雨云，淅淅沥沥不得停歇的雨，和密压压的一片黑伞与伞下一片表情肃穆的人群。
　　他看见自己沉默着站在人群最前端，留着大波浪卷发的妩媚女人站在他身旁。他没有看她，只是愣愣看着远处被云雾遮住的黛青色的山，好像一片雨云染成的水墨画。
　　但是他知道她在哭并且哭的撕心裂肺。黑色裙子沾上水痕，混着泪水融进雨里。
　　这是一个庄重的葬礼，入目是一片沉肃的黑。
　　只是不记得，葬的是谁。
　　葬礼结束，人群缓缓散去。那个女人忽而冲上前抽了他一巴掌。他的头被打到一边去，没有还手。他沉默地看着女人的嘴歇斯底里的张张合合，样式朴素简单的黑裙和一头浓厚的黑发尽数被雨水打湿。
　　她说：“是你害死了他。”
　　等到女人也被人扶走了，只他一人撑着黑伞，垂着头，垂眸看面前的墓碑。良久，他上前几步，单膝跪在地上，任凭泥点溅上他的裤子，雨水穿透他的西装。
　　他放下伞，又从兜里掏出一个黑丝绒的小盒子，摩挲了一下，放在碑前。而后他笑了笑，弯下腰去，嘴唇颤抖着在碑上留下一个小心翼翼的近乎温柔虔诚的吻。
　　他落了泪。
　　几乎把人溺毙的悲伤。
　　雨渐渐大了起来。男人的头发湿乎乎的贴在脸上，雨水顺着发丝流下来，看起来狼狈不已。可男人全然不在乎，他直起身来，任凭自己被雨水浇的浑身湿透，却细心的挪了挪那把黑伞，把碑挡的严严实实。
　　算是给那位亡人，遮一遮风雨。
　　就在他想低下头看看墓碑上的照片时，一道闪电穿云而下，折射出炫目的紫光。
　　梦境戛然而止。
　　他坐起身来，窗外天泛鱼肚白。没一会儿，绚烂盛大的朝霞爬上天空，启明星黯淡下去。
　　可他仍然记得梦里的雨。
　　男人摸摸脸，一手的泪水。
　　似乎还带着一点泥土的带着腥味的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