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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幻影迷阵(一) ...

  •   第一章幻影迷阵

      沧海桑田,斗转星移。随着岁月的无情流逝,逐渐洗尽尘世的铅华,他忽然发现,很多事,似乎都不太记的了!
      ——梦想。
      ——执着。
      ——就连当初那份刻骨铭心的感情,也开始离他越来越遥远!
      站在了权势的顶端,他冷眼旁观着一切的同时,唯一感觉得到的,却只有寂寞。
      所谓高处不胜寒。
      他害怕这种寂寞的感觉,但他除了按原来的路继续走下去之外,再也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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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报——”
      一道微带惊喘的通报声,刹时打破了原本死般的寂然,宫殿之中,所有的人浑身皆是一怔,不禁屏住了呼吸。
      “燕花时布下幻影迷阵,将厉将军困于琼沙岛,我军死伤惨重。”
      一字一句报出战报,跪在殿前的年轻汉子已是满身冷汗,头也未敢抬起。
      抽气之声顿时此起彼伏,殿中站着的众人皆冷了一颗心。
      前方战报已是频频传败,难道东炎国真得气术已尽了么?
      所有人的目光皆不约而同地投向殿堂之上那名居高而坐的白衣男子。
      但此时此刻,他竟还是一脸的淡定,一脸的从容,甚至,一脸的无动于衷。
      “君上,撤军吧!”
      殿中终于有人忍不住出声,接着单膝跪下了来,“臣恳请君上撤军。”
      “臣等恳请君上撤军!”
      似是有所感应般,殿中几乎所有的人皆跪了下来,唯有一青衣男子孤身站着,但那双手却握得死紧,年轻俊朗的脸上写满了复杂的悲痛。
      王座之上,一身白衣的男子沉默地盯着殿中孤身而立的青影,那双温润如玉般的眼眸,却淡淡地掠过了一丝悲凉。
      “泽言——”
      微掀了掀唇,正欲开口,却见殿中那抹青色的人影忽然也单膝跪了下来,低垂着眼,一字一句地道:“臣弟也恳求皇兄撤军!”
      “连你也想让朕撤军么?”轻合上眼帘,他不禁伸手扣紧了隐隐作痛的心口。
      “皇兄,这三年死了太多太多的人,够了,真的够了。”一直低垂着眼帘的慕泽言抬起了头,眼眸里写满了一片沉痛,“难道皇兄真得忍心看着整个梦幻之都毁灭在战火中么?”
      “若是朕执意不撤呢?”
      那双紧闭的眼蓦然睁了开来,原本温润的眸子里,却隐隐带着冷然的犀利。
      “皇兄,你变了,真得变了!”
      慕泽言被那一句话震得痛心疾首,缓缓站起了身,目光复杂地扫过那身雪白衣袍底下所掩住的双膝。
      “就为了你这一双腿,你想要整个梦幻之都一起为你陪葬么?”
      每一句话,就像根针,直刺进人的心底。
      座上的人影浑身一颤,一直扣着胸前衣襟的手猛然一收,指节已是微微泛白。
      “泽言,原来,你竟是这样想的么?”
      他的声音很低,低到几乎只有自己才听得清,良久良久忽然又自嘲一笑,微微抬眸的时候,眉宇间已是一片冰冷淡漠的威严。
      “传朕旨意,让厉松然死守琼沙岛,就算战到一兵一卒,也不得轻易弃岛。”
      “皇兄——”
      “君上——”
      殿堂之上众臣惊骇,这样做等于是让厉松然白白送死。
      琼沙岛本就是南泽国的领土,三年前东炎国强行占之,如今南泽反攻,为了一座原本不属于自己的岛屿便让东炎国的一代良将就此送命么?
      “皇兄——”慕泽言还欲说些什么,却被打断。
      “泽言,你知错么?”
      淡然的声音几乎不带丝毫情绪,却冷入人的心田。
      ——皇兄,从什么时候起,你竟变得让我看不清了?
      悲凉一笑,慕泽言看了眼王座上已显得有些陌生的人,复又缓缓跪了下来,“臣弟冒犯圣颜,还请皇兄降罪。”
      “念你初犯,朕罚你杖责二十,若是再犯,定当重责。”
      “谢皇兄恩典。”
      看着执法的兵士将人押了下去,座上之人忽然缓缓合上双目,敛去了眼中深藏的情绪。
      殿中一片鸦雀无声,静得几乎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声。
      当王座上的人再次睁开眼来时,众人只看见了那双眼眸里幽冷的光。
      “通令三军,整装待发。朕要亲自前往琼沙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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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已深。
      黑色的夜幕下只有一轮冷月孤照,显得凄清而寂寥。
      他静默地坐在月色之下,微敛着双目,神思似已不在。
      淡淡的清辉染上那洁白的长衫,月光灵动中,衬出了一种清雅出尘的温文。离开了那张代表着权势的龙椅,此刻的他,早已卸下了先前的冷漠与威严,眉宇间所充斥着的,是一种寂寞。
      夜,越黑。
      人的心,便越寂寞。
      只是在很久很久以前,曾有一个人默默地在黑暗中陪着自己,让那颗孤寂冰冷的心感受到一丝淡淡的温暖。
      但如今,却已物是人非,沧海桑田,伊人早已不在。
      “尘儿——”
      低微的叹息刚刚溢出唇角,身后一道邪魅的冷笑已让他微微僵直了脊背。
      “到现在,你竟还念着她么?”
      即使是没有转身,他也能猜得到身后之人此刻脸上的神情。
      “你可以阻止一个人的行为,却主宰不了一个人的思想。”
      身后的人有些震怒了,身形一晃,已站在他的面前。
      “慕霖云,你应该知道惹怒我有什么下场?”
      夜幕下,那一身黑衣几乎融入了黑暗里,却依然张狂地显露着那一丝霸气的邪魅,就像是一只沉沦在黑暗中的恶魔,几欲将人活生生地吞噬下去。
      微笑着,慕霖云缓缓抬眸,淡定从容地凝视着他。
      “我知道,若是可以的话,你此刻早已杀了我了。”低下头,他看着白袍之下那毫无知觉的双腿,“现在你杀我,易如反掌。”
      “你是算准了,我不会杀你么?”
      一声冷笑在夜幕中划过,紧接着,出指如风,已紧紧扣住了慕霖云的咽喉。
      盯着眼前那张泛青却依旧平静的脸,黑衣男子眼中的神色越发地狠厉,“为什么不出刀?你的腿断了,但你的手没断?”
      艰难地喘息着,慕霖云苍白的唇角竟扯出了一抹淡淡的轻笑,“你不会杀我,我又何需出刀?”
      一丝阴鸷闪过眼底,黑衣男子手上的力量又重了一分,不顾慕霖云越见泛青的脸色,厉声问道:“我问你,在东炎国和燕歌尘之间,你会选谁?”
      “东炎国。”
      “那在燕歌尘和你自己之间,你又会选谁?”
      “燕歌尘。”
      “很好!竟与三年前的答案一样!”右掌猛然一收,他收回了力道,冷然看着面前掩胸不住咳嗽的人,“如果我说,现在我再给你一次这样的机会选择,你会选哪个?”
      原来掩胸咳嗽的人蓦然神色一白,已猛地揪住了胸口。
      “不会再有那样的选择。”
      “如果我说有呢?”
      猛地抬头,慕霖云紧紧盯着眼前一脸冷笑的男子,一字一句地道:“如果再选择一次,我还是跟三年前一样。东炎国。”
      黑衣男子愣了半晌,忽然放声大笑起来,“慕霖云啊慕霖云,你果真是个好君王,若是我西煌国有你这样一个君王,也不会落至如今这付田地?但如今,整个东炎国又有哪一个人对你真心?表面上都对你马首是瞻,但暗地里,不知有多少人在恨你了,不是么?包括你那个好弟弟——”
      笑声蓦然一顿,他俯下身去,盯着那张苍白若雪的俊逸脸庞,“你说三年前,燕歌尘死得冤不冤枉?你竟为了这样一个国家,亲手将她打得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若是,她还有一丝魂魄在,怕也会带着无尽怨恨上来找你吧?只可惜呀,她就连恨的权利都没有了——”
      胸膛剧烈起伏着,慕霖云额际已是冷汗涔涔,喘息了半晌,他竟忽然轻笑出声。
      “你又笑什么?”那声轻笑,就像一把刀直刺进心头。
      “你说这么多,无非是逼我病发,让我明日去不了琼沙岛。”微微咳嗽了两声,慕霖云紧捂着胸膛低声轻笑。
      黑色的夜幕下,那道身影微微一怔,即而冷然道:“你似乎总能猜透我的想法。”
      “但无论怎样,我都一定要去。”微合上双目,慕霖云暗暗调息着体内翻腾的气血。
      “你想去送死么?如今的你,早已不是当年的慕霖云。”黑暗中,那声音又是一冷。
      “你刚才不是才说过么?我的腿断了,但我的手并没有断。”
      “执迷不悟!燕花时因为燕歌尘的死,早已对你恨之入骨,琼沙岛只是一个开始而已。”见面前之人依然沉默,他不禁微哼了一声,“你要去,我也不拦。但你要记住,至始至终你都是我手中的一颗棋子,在失去作用之前,我绝不会让你死。”
      丢下话,他冷然转身离去,渐渐消失在黑幕之中,却没有发现身后的人忽然缓缓睁开了眼,那双温润如玉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深不见底的幽沉。
      “我从来都不是谁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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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的天空,是血色的,就连四周的薄雾,都带着艳丽而诡异的红。
      冷风掠过,微微那层掀开薄雾的同时,露出了一片满地尸横遍野的景象。
      到处都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几欲让人作呕。
      厉松然紧握着手中的长刀,那身紫色的衣袍早已被鲜血染得通红,伤口上还在不断地渗着血,但他却不觉得痛。
      征战沙场十余年,他从没有这么灰心过,也许不应该说是灰心,应该说是,绝望。
      ——他几乎要彻底绝望了!
      短短十天的时间,东炎国数万大军已损失近半,但他们依然冲不出这个幻影迷阵。
      他从来都不是多情心软的人,但此刻,他已被满地的尸首彻底寒了心。
      死的,大都是东炎国的士兵。
      但最可怕的,并不是死亡。
      战争,本来就是残酷的。
      沙场上的撕杀,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然而,当他看到所有死去的东炎国士兵,几乎都是死在自己人的手上时,他体会到了一种深入骨髓的害怕。
      自相残杀!
      这世上有什么事比自相残杀来得更可怕?
      也许前一刻,他们还是把酒言欢的好兄弟,但下一刻,胸膛里插进的,却是自己兄弟手中的刀。
      放眼望去,尸堆成山,残肢断骸遍地,每走一步,他的耳畔所听到的,都是凄厉的惨叫声。
      他知道每一声呐喊,都是发自灵魂深处的绝望。
      每一个人都杀红了眼,也许当他们手起刀落之时,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所杀的,是朋友,还是敌人?
      可是他却无力相救,也无力阻止。
      幻影迷阵!
      在梦幻之都古老的传说中,身处这种阵法中的人,会被勾起心底深处最深的怨恨,当人的心智被怨恨彻底蒙蔽时,眼中便再也看不见其他东西,只有恨,只有怨。
      “啊——”
      随着一声惨叫声响起,几滴温热的血飞溅上了他苍白的脸颊,僵直着手抹去脸上的鲜血,他缓缓转头,就看见一名士兵捂着胸口倒了下去,温热的血顿时染红了四周的土地,而前方,另一名满身伤痕的少年兵士,手里握着染血的长刀,慌恐地后退着。
      “我不想杀你——我真得不想杀你——我不是故意的———”
      那名少年兵士一步步地后退,但脚下忽然一颠,被身后的另一具尸体绊倒,回头的瞬间,他害怕地弹跳了起来,但没走几步,再度被另一具尸体绊倒。
      “走开——我没有杀你们——走开——”
      胡乱地挥舞着手中的长刀,他几乎被冰冷的绝望淹没。
      蓦地,他的右手被人牢牢地扣住,他错愕地抬起头,便看见了厉松然那一双冷若冰霜的眼睛,顿时浑身一颤,手中的长刀再也握不住,“咣啷”一声掉到了地上。
      “将军——我没有杀他——我不想的——我真的不想——但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我不知道——”
      破碎的声音因惶恐而显得断断续续,但渐渐地,凄厉的呐喊声转成了低声地饮泣,“我没有——我没有杀他们——”
      那双年轻的眼里所载满的是深入骨髓的痛苦和绝望,厉松然颓然松开了手,无言地望着他。
      这并不是他的错,不是么?
      但这一切,又是谁的错?
      “哈哈哈——”
      坐在地上的兵士忽然凄厉笑了起来,眼中满是通红的血丝,“死了,都死了啊——我不想死在这里——真得不想——但我更不想再亲手杀自己的兄弟——”
      停下了笑,他忽然捡起身旁的长刀,手起刀落,猛地往自己腹中一刺,待厉松然惊觉之时已是不及,只来得及扶住那具倒下的身躯。
      “将军,快离开这里,这里是地狱——这里是——地狱——”
      那双年轻的眼眸终于无力地合上,掩去的,却是满心的不甘。
      放下了那具冰冷的尸身,厉松然缓缓站起身,握紧了双拳。
      冷风中,那一身紫色的衣袂激扬,鼓胀着,缓缓地闭上双目,他的耳畔似乎已听不见四周的惨叫声。
      “燕花时,我一定要你为此付出代价!”
      紧抿的薄唇缓缓勾出一抹冰冷的轻笑,蓦然,他双目圆睁,仰天长啸,手中的长刀已然出鞘。
      紫色的光芒,顿时从长刀中绽放而出,形成一个半圆的弧度以极速扩散开来,奇异地冲淡了四周那血色的薄雾。
      “厉松然,你终于出刀了么?”
      浮光掠影中,一道轻脆的笑声响起,很悦耳,却也冷得没有温度。
      眼前,出现了一名美丽的红衣少女,艳丽无双,倾国倾城,犹如一朵盛放的蔷薇,顾盼回眸间,便像一团烈火,焚尽了四周的一切。
      “落雁回云刀,终于出刀了呢!厉将军,看来你真是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美丽的少女红唇微抿,但那明艳的笑容底下,却藏着一抹嗜血的残酷。
      “你可以出几刀呢?五刀?还是十刀?就算是让你出上百刀,到最终,你也只能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难道你以为,你可以抗衡灭魂咒的力量么?”
      厉松然冷冷一笑,眸光犀利如刀,“只要能拉着你一起死,我无悔无憾!”
      刀出,必见血!
      而刀出,他也必亡。
      那个魔咒,已困住了他三年。
      但灰飞烟灭又算如何?魂飞魄散又如何?
      只要,他可以带着他的士兵走出这片地狱,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手起,刀扬。
      红衣少女看着那一片刺目的紫芒,明媚无情的眼里竟掠过一丝淡淡的复杂。
      “可惜呀,我不能同你一起死!”
      细微的低语散入冷风中的同时,手中的火鞭一扬,犹如一道灼热的火龙,毒蛇般缠上了紫色的刀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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