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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套路 ...
从小宾馆到镇里是一段水泥混凝土公路,两辆车并排通过看起来都有点勉强。
他们来的时候是坐的大巴,除此之外,宾馆外停着两辆汽车,是给道具组和制片组外出采购东西用的,钥匙也分别放在两个组组长那里。
沈清宁向他们说明了原委,并说,“所以想借用一下汽车钥匙。”
“要不我送你们吧,路不太好走还绕来绕去,而且你们两个女孩子,又都是明星,不太安全。”
沈清宁看向安檬,安檬之前说“打算明天去”,应该是不想大半夜麻烦别人。
安檬裹着厚外套靠在墙上,耷拉着眼,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察觉沈清宁在看自己,用眼神问“怎么了”。
沈清宁收回视线,说:“她如果过敏严重的话,大概要在那里吊水,会耽误很久,所以可能要麻烦您了。”
她不假思索地答应下来。
就像对方说的,她们不熟悉路,她也确实很久没开过车了,安檬虽然会开车,但她现在是个病号,没必要在这种时候逞强。
走出宾馆,月亮的光洒在地上冷白一片,风比白天的时候还要冷冽。
沈清宁眉心微蹙,过敏会引起低烧,再碰上低温……她转向安檬:“把衣服裹好。”
安檬乖巧地把外套裹紧。
沈清宁还嫌不够,走过去帮她把领子竖起来,遮住脖颈和半个下巴,只露出猫一样傲慢又迷惘的眼睛,和在被风吹得微微发红的鼻尖。
看起来格外惹人爱怜。
一下子从妩媚勾人的狐狸变成了被强行带去宠物医院的小猫,可怜兮兮的。
沈清宁心也跟着软了一下,原本责怪她的心思淡了点,但面上仍是一副不近人情的脸。
安檬以为她还在生气,没好意思搭话,低头蹭了蹭衣领上的软毛。
这个外套是沈清宁随手在衣架上拿的,是沈清宁的,上面还有属于她的香水味,辛而温的檀香与玫瑰的香味萦绕在鼻息之间。
稀稀疏疏的路灯照在地面上,和空气中的雾一样冷。
沈清宁打开车门,“坐进去。”
“好。”
沈清宁坐在窗边,安檬依偎着她而做,轻轻地打了个哈欠。
她眼睛一转,看到沈清宁在注视她,故作困倦地左晃一下右晃一下,假装自己已经困到意识不清醒,然后顺理成章地头一歪,靠在沈清宁肩头。
沈清宁没动:“困?”
安檬的声音本就慵懒,想要伪装出困到极致的迷迷糊糊很容易,“困。”
“那就先睡一会儿吧,还有一段路呢。”
沈清宁调整坐姿,让她从靠在她肩头上,变成靠在胸前,肩膀上都是瘦削的骨头,没二两肉,靠着不舒服。
安檬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勾了勾唇角,语气无辜又可怜:“你不生我的气了吗?”
“生。”沈清宁面无表情地点破她的小心思,“你给我卖惨示弱也没用。”
被发现了。
安檬索性闭上眼,逃避现实。
装困是真的,但也是真的有点困了。
她昨晚本来就没睡好,一大早就起来拍戏,累了一整天,至今没有困得倒地就睡,靠的不是意志力,是背上的难受让她没办法睡着。
但现在全身上下都是沈清宁的气息,心一下子平静下来,背上的痒意依旧无法忽略,却不再那么让人暴躁了。
安檬合上眼,长长的睫毛颤动几下,就彻底交叠到一起。
她睡着了。
再醒来已经是在医院里,从昏暗的车里到一片通明的室内,明暗变化让她皱起眉,刺眼的白炽灯彻底把她叫醒。
“啊?”安檬有些茫然地环顾室内,把目光对准身旁的沈清宁,“这是医院?”
“我以为你会再睡一会儿呢。”沈清宁笑了,“对,刚到,你醒的正是时候。”
安檬惊了:“司机大哥把我从车上抱下来的?怎么不把我叫醒?”
沈清宁用眼尾凉凉地瞥她一眼,“就不能是我吗?”
“你抱得动我?”
“你高估你的体重了,我连你都抱不动,我这几年就白锻炼了。”
“唔……是公主抱?”
“不然你以为呢?”
安檬郁卒之下还有点遗憾,“你为什么不叫醒我!?”
沈清宁:“……”
同一句话,显然和上次不是一个意思。
她站起身,“刚才给你量过体温了,万幸不烧,现在医院人不多,应该到我们了。”
她作势要把安檬扶起来。
安檬虽然有点晕乎,但还不至于路都走不好,但她顺势靠在沈清宁身上,笑容真诚,“谢谢,我刚醒腿有点麻。”
“你应该把半个身子都压过来,”沈清宁指点她,“现在这个样子,没法让我相信你腿麻。”
成精的狐狸怎么可能因为这个尴尬?
安檬面不改色,嘴角的笑容都没变一下,“谢谢,现在呢?”
“现在像了。”
医生仔细给她检查了身体,最后给出的结论也是过敏,“每个人体质都不一样,你这个还挺严重的,打完点滴开点涂抹的药就好。”
安檬叹了口气,“还要打点滴啊。”
看来一时半会回不去了。
医生用一句话堵回了她,“身体重要,不打点滴的话就要肌肉注射了。”
护士把点滴用的架子推过来,给她输液,调整好输液速度之后被沈清宁叫过去聊了几句。
过了一会儿,沈清宁从车里给她拿过来一个小抱枕,“先靠着。”
安檬接过来放在脑后,就听见沈清宁继续说,“刚才导演联系我了,问你严不严重,我在想要不要换个地方住。”
“不了吧,这也太远了,我不想每天早起两个小时赶过去,而且换个地方说不定还是会过敏。”
说得也是。
沈清宁眉头微皱,片刻后稍微舒展来,对安檬说:“你再睡会,我出去一下。”
“再睡就成树懒了。”安檬觉得自己这会儿还不太困,她挑挑眉,“而且你要把我自己丢在这里吗?”
沈清宁揉了揉病号的头发,“你睡一觉,醒来我就回来了。”
“我大概睡不着。”
“那就玩会儿手机,我尽快。”
沈清宁说完就走了出去。
安檬实在没事可干,刷了一会儿手机,倒真有点困了。
这时候护士走过来和她聊天,“刚才那个是你姐姐吧?比我们这最好看的小姑娘还漂亮,你们姐妹俩长得真好看呦,跟电视里的明星一样。”
她说的普通话南方口音明显,夹杂方言,连蒙带猜还是能听出大概的。
“她算是我姐姐吧。”安檬有些勉强地说,她本打算说恋人,但对方出口的明星两个字让她打消了这个念头。
“算是?你姐姐对你这么好,跟我打听半天,大半夜出去给你买床单被褥,你这个算是可太伤人心喽。”
安檬愣了,“她是出去给我买床上用品?”
宾馆里那些引起她过敏的是不能用了,但现在这个时间点,除了医院几乎就没有还亮灯的,她去哪能买到啊?
何况沈清宁也是第一次来这边,就算真有她也不知道在哪啊。
安檬站起来,“这大半夜的……”
“欸!小姑娘你别急,她跟我打听过了,就去西边十字路口那边,一会儿就回来了。”
安檬等了一会儿,又等了一会儿,等到点滴滴完,沈清宁才从外面赶回来。
看着那一大堆颜色各异的床单被罩之类的,安檬心情从焦急变成了震惊:“你抢劫裁缝铺了?”
好家伙,比她买的杂志还惊人。
“什么裁缝铺?”沈清宁挑挑眉,一边帮司机大哥把东西往后备箱装,一边和她聊天,“我只是把镇上的超市逛了一遍,不同布料各来了一套而已。”
“超市现在还营业吗?”
“不营业了。但门上贴的有电话号码,我告诉他过来十分钟,可以赚到明天一天的营业额。”沈清宁说的轻描淡写。
回去的路上,安檬问她:“超市老板家离超市很远吗?”
那么大一瓶点滴滴完了,沈清宁才赶回来。
“你说哪家超市老板?”
“还有好几家?”
“对。我打电话给之前酒店的前台了,问他们套房的床上用品是什么布料的——你不是住酒店的时候没有过敏吗?在第一家超市没有买到,幸好第三家有。”
安檬感动地抱住她的胳膊:“辛苦你了,外面很冷吧。”
沈清宁把她推开,“别挨我,我还在生气。”
安檬眨眨眼,立刻服软,“我错了。”
“下次还敢吗?”
“不敢了。那你还生气吗?”
沈清宁想了想,“生。”
安檬:“?”
这个展开是不是哪里不对?
到达宾馆之后,沈清宁再三向司机大哥道谢,然后向导演报平安,这才回到房间准备休息。
“过来,我给你抹药。”
安檬眉头一皱,“我自己来吧。”
毕竟不好看。
之前被沈清宁看到纯属意外情况,如非必要,她不想让其他人看到红点,尤其是沈清宁。
沈清宁抱着胸问:“你够得到吗?”
“我可以努力。”
沈清宁失笑,“还是我来吧,反正已经看到过了不是吗?”
这倒也是。
反正已经被看过了,再矫情就没什么意思了。
安檬把上身的衬衫脱掉,放在枕头边,坐在小板凳趴在沈清宁腿上,闭着眼任她涂药。
可能是药本身就是清凉的,也可能是沈清宁的手指,缓解了躁动的痒意,安檬合着眼,原本绷紧的身体逐渐放松了下来。
沈清宁轻柔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以前,我七八岁的时候吧,得了水痘,我当时的妈妈,也是这么给我抹药的。”
水痘一不小心就很容易留下痘印的。
安檬想了想,她见过沈清宁的皮肤,很细致,没有任何痕迹。
“那她一定很耐心吧。”
“是啊。”沈清宁笑着说,“非常耐心。”
安檬便不再多言,怕提起她的伤心事,却没有注意到沈清宁的形容词——当时的妈妈。
沈清宁也不再说话,手下的动作没停。
只是耐心并不是出于母爱,是因为害怕她留下痘印,被她真正的妈妈看到,扣她“工资”罢了。
七八岁的孩子上小学二三年级,不懂事,但早已经记事了。
她还记得那个女人温暖的手掌,和空气中弥漫的并不好闻的药味,以及被塞进嘴里的牛皮糖,在舌尖绽开的花生甜味,和一句“看到没有,这盒糖都是你的,别告诉你妈你得了水痘,否则就没糖吃了。”
现在想起来,她前后经历的两个母亲,一个愿意付出钱,一个愿意为了钱无微不至地照顾她,倒是挺神奇的。
一个光鲜亮丽,一个平庸世俗,非要说有什么相似之处的话,大概是她们都不想听到她管她们叫“妈妈”。
在这里,“妈妈”两个字是明令禁止的。
巧的是,原因都是为了钱。
“你怎么能管我叫妈妈呢?你知道如果被别人听到了会怎么样吗?妈妈的事业怎么办?到时候你连漂亮的衣服和糖果都没了!”
“你管我叫妈?你亲妈还活着呢,你怎么不去喊她啊?就知道追着我叫,她不来了吧?你的漂亮衣服和我的奢侈品都没了!”
所以她除了在心里的时候,几乎没有把这两个字说出来过,即使是上课点名念课文,念到这两个字声音就会卡壳,舌头打结。
就像是含了一块不允许吐出来的糖。
就像是有人在她喉咙那里装了个开关,阻止她说出这两个字。
后来开关生锈,不再灵活,她可以用各种语调念出那个词,却依旧很难作为称呼说出口。
安檬闭着眼,“好了吗?”
“好了。”
她低头看着安檬,还好经历这些的人不是你。
感谢三把虛火的地雷
感谢米格、一目森、击球的小宝贝的营养液
作者有话说
第65章 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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