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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二十八、梦魇 ...
漫天的火焰笼住苍穹,天空之巅,仿佛远在天心,近在眼前的地方,立着一个巨大的四角星架。
星架上,钉着一个女子。
素颜雪肤,眉目如画,雪青色的长发仿佛盛开的高原雪莲花,透明得诡异。她的身上勉强覆着一身青色的衣裳,却早已破烂不堪,沾染着斑斑血迹——她赤裸的脚踝,纤细的手腕,白皙的脖颈上,各有一根拇指粗的铁针从里穿出,黑褐色的血块大片大片黏在皮肤上,暗红的皮肉反卷出来,惊人可怖,唯独心脏处,点着一点淡淡的青白色影子。
但让云中君吃惊的是,这个美丽而身受酷刑的女子,她的容貌竟然与夕瑶极为相似!
她是什么人?
这片空间仿佛独立于世界之外,天被幽红的火焰覆盖,它们无声无息地燃烧着,残暴而冰冷,猩红色的土地空无一物,铁黑星架上钉着美艳的女人,这景象诡异到极致,即便是年长稳重的玄霄与谢白枫,脸上也是难以抑制的震惊与骇然。
“这……这是什么?!”
“究竟是怎么回事,这是什么地方啊!……”
慌乱在众人间爆发,云天青的脸色显得铁青,他转头看了看闭目不看的夙玉,又看了看眉头紧锁的玄霄,面对这样的场景,他竟不知该说什么……
忽然,一道严厉的声音喝道:“都闭嘴!”
蜀山众人瞬间安静了下来,惶然望着他们的大师兄——
却见谢白枫猛地瞪大了眼,盯着半空中——那个被钉住的女人!
“她……她睁眼了!她还没死吗?!……”
“天哪,怪物!……”
幽红的火焰映衬之下,女人青碧色的双瞳就像是一双摇曳的鬼火,滑凉的冰冷之中,带着生命不死的心,在她睁眼的那一瞬间,这张脸看起来就像活了过来一样,重新吐露出苍白的光芒。
“梦中人。”
一道遥远而清澈的声音响起,云中君看见女人的双眼定在了玄霄身上,她心底泛起一阵惊惧。但紧接着,女人的视线像滑溜的鱼一样,掠到了她的身上——仿佛有一桶冰水从头倒灌!
“梦外人。”她说。“欢迎你的到来,我已经在此,经过了漫长的岁月了。”
她……她在说什么?
女人注视着她半晌,见她没有回话,又问,“为什么不回答我呢?梦外人。”
云中君忽然反应过来了。这个人……她在和自己说话?梦中人……梦外人……她说的是……
“你……呃,你在说什么?”她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感觉到身边所有人汇聚到了她身上的视线,玄霄的惊异,云天青的冷静,夙玉的惘然,还有众多蜀山弟子,或是畏怖或是困惑的视线。
但是此刻,似乎这个女人只看见了自己。
她听见那个遥远的声音慢慢回答:“说什么?就是在说你啊,梦外人,自从我被锁进这个没有尽头的梦境之后,我已经有无数时间没有见过外人了。”
梦境?外人?……
“你……你指的是我,还是我们所有人?”
这一刻,她看见星架中央的女人,她的嘴角扯出一丝弧度——如果还称得上是笑意的话——
“我以为我说得很明白。”她淡淡道,“是的,我一直在说你,外人。这是一个庞大的梦境,而我,一直都在这梦界之中。这是……神女的梦境。”
等等……难道,她是在说这个幻境?!
刹那间,记忆如一道闪电破空而出,云中君想起来,当她陪着玄霄进入神界的时候,曾经来到过一片仿佛古代战场的地方,而在那里,那名大魔蚩尤告诉她,日后见到一个青绿瞳色的神女,告诉她不要回来……莫非……
“你……”她左右打量了一下,见全部人都在盯着自己,刚要说出口的话猛然咽了回去。云中君抿唇,抬头望着那女人精致得像人偶的脸孔。
“神女……朝夕?”
随后,她看见了神女的“笑容”——那双青绿的瞳子猛然爆发出微亮的光芒——“梦外人,你知道我。”她微笑着点了点头,那动作扯动了脖颈的伤口,皮肉一撕一撕,看起来异常可怖,但她却好似感觉不到疼痛。
果然是她!
万千计较瞬间划过脑海,将云中君的思路堵得拥塞不堪,一时间她竟没有反应过来该回答什么,半晌,她才点头,“是的,这是我从……一个魔族那里听来的!”
她当然知道周围的人都在听她们的对话,但云中君不得不试探,她必须确认——
朝夕,她是不是来自这个幻境之外的人!
瞬间,众人看她的眼神变了一变。传闻中冷酷凶残,嗜血好杀的魔族!这个姑娘究竟是什么人,竟然会和魔族有交集?!
但没有人来得及去思考,只听神女清脆遥远的笑声传来,“是吗?他还好……不,不用问了……恐怕,不会比我好到哪里去。”
云中君盯着她。
神女的表情看起来很从容,虽然她的身体被钉在星架上,看起来残忍而剧痛,但她似乎完全不觉得自己在经受这般酷刑。
“你……不觉得痛吗?”云中君问。
“在最初的时间,可能是几个月,可能是几年或者几十年,几百年,我也不知道……那时很痛很痛,痛得我忘记了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她说,“后来就不痛了。”
或者因为麻木了。
云中君心底泛起一阵抽丝剥茧般的怜悯,对神女来说,时间已经失去了让她判断自己存在的意义,她唯一的生命特征就是“还会痛”,这片一成不变的天地间只有这个铁制星架提醒着她,她还活着。
她想起被封在冰中十九年,禁没东海百余年的玄霄,轻轻叹了口气。此刻在她身边,就站着一个名为“玄霄”的人,但他并不是她的大哥。
“你是怎么知道的……关于外人?”她有点小心翼翼地问。
神女青碧的双瞳凝视着她,仿佛山中深潭中央的寒水,她反问道:“难道我不能知道吗?”
紧接着,她没有等云中君接话。
“我在这里,等着一个外人到来,然后把我身后的东西交给她。这么长时间我只见过一个人,如果我不帮她做点事情,那么我会崩溃,她告诉我,如果除了她之外有人进入这里,就要把东西交给她。”
云中君看着她,又问:“可是,你为什么说是我?”
她看见神女微微笑了笑。
“不需要理由,你是外人,就与旁人不一样。我感觉得到,在这个地方,不久之前,又多出了一个外人,这样,存在于其中的外人就变成了三个。”
她说得隐晦而神秘,但云中君却猛然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不久之前多出的“外人”,那就是自己,神女本人算是一个“外人”,那还有一个……
“还有一个!是谁?!”
声音仿佛尖锐的刺,在没有边际的空间之中瞬间消失。
云中君听着这声音,愣了片刻,抬头望向神女时,却见她脸上的“笑”变得更加凛冽,“我不知道,我没有见过他。”她说,“我只知道他在,并且……”
忽然,铁黑色的星架轻轻晃动了起来。
“就在我身后,他放下了两样东西,其中之一就是你要取走的。”
“等等……放下两样东西……”云中君联想到了他们此行的目的,但现在她的疑惑太多了,一咬牙,只得暂时放下,又问道:“他在你身后放下,为什么你没有见过他?”
神女不说话了。
铁黑色的星架晃动得越发厉害,似乎这片火焰的天空也开始摇晃坠落,神女抬头望着火焰跳动的地方,轻轻叹了口气,“这受罚的罪证,至今仍未消弭。”
“……你在说什么?”
“你愿意,听我讲一个故事吗。”
神女低下了头,雪青色的长发掩住狰狞的伤口。
云中君的脑海之中,流转起了一段记载。
“神女朝夕,妄盗天火,故判禁没异界,有魔名蚩尤,取火而归,三界皆乱,以其开辟魔界,功过交抵,乃缚之于井。”她低声念道。
而如今,神女朝夕与魔君蚩尤……
云中君神情中显出几分了然之色。可神女却看着她,青绿色的眼睛越发幽然。
“那就是我们的故事。”
神女不回头,她也回不了头,在她的身后,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漆黑洞口,它是从一粒黑色的星尘缓缓扩大,渐渐将光明吞噬,而后旋转成没有色泽的巨大漩涡。那漩涡中,有一道什么连接上了她心脏中青白色的焰影。
“我终于,等到你了。”
云中君抬头,定定注视着神女青碧色的双瞳,“他说过……让你不要回去。”
神女笑了笑道:“是吗。”
无边的火焰纷纷自苍穹坠下,落到了她的身上,将她雪青色的长发燃烧起来,又渐渐熄灭。
云中君仰首望着她,道:“你能告诉我,那个与我们一样的外人,他和海若……不,就是那个蓝衣女子,有什么关系?”
神女闻言一怔,她歪着头想了许久。
“你是想听我所知道的,还是我所猜测的?”她缓缓说道。
“都有。”
“好吧。”神女雪白的脸漾开一丝纯净的笑意。
“我所知道的仅仅是,这梦界,是由许多人的梦组成的,那个人,是最大的一个梦界。而我猜测,那个蓝衣女子应该是外人的下属。”她说,“我感觉得出来,她的言辞里对他十分……”
忽然,她笑得有点神秘,“他们的关系可不一般呢。”
云中君一怔。
她的意思是海若和那个“外人”……
但已经没有时间让她多想了!
“你进去吧。”她听见神女说。
此时,云中君犹豫了。她的身边还站着八个人,蜀山派的弟子,几乎已经个个向她投来怀疑的目光,就连她的师兄姊,看她的目光都不太单纯。
“我……”
“你还在犹豫什么。”
“我……不能……”
神女青色的双瞳扫过鲜红大地上伫立的人们,似乎了然了云中君的想法。
“你无需介怀,”她说,“你的手上,有一道位证,没有它的人如若进去,必会被入口的漩涡绞碎。”
她的视线扫向了云中君带着一点赤红的手。
“这,便是信物。”
众人均是一怔。这意思就是早在一开始,这个洞窟中的宝物,就只能由被认定之人取出了。
云中君默然,眼下的局面,神女已明白点出她正是那命定之人,若她再推脱,反而是欲盖弥彰。早在她来到这个虚幻的世界之时,她便注定与这些人不同,分道扬镳是既定的事,区别只是早或者晚罢了。
“朝夕姑娘,多谢你。”虽然眼下的局面与她想象中的并不相同,但无论如何,眼前的神女令她减少了许多麻烦。
这时,她便看见神女青绿色的瞳子定定凝视着她。
“我知道,你一定会离开这里。”她语带沙哑地说道。“如若有机会,你可否帮我带一句话给……给他……”
云中君心中一动,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可怖的身形。
神女看来并未等着她答话,只是径自闭上了眼,脸上浮现出思索的神情,忽然之间,那神情却转换为淡淡的哀戚。
亿万年的洗礼与酷刑之中,她的情绪早已被时间蚕食了,仅存的这一点,或许是她还活着的最后证明。
“罢了……还有什么话好说呢……我曾为他而盗火,迎来的,就是这数千年连怨恨也不如的结局。”
神女睁开眼望着她,又似在透过她看着什么,她的眼神无心无情。
云中君心想,她自此之后恐怕再也不能见到这位神女了。而神女呢?……她已经不能回去原来的世界,也早已与她想见或不想见的人们永诀。
“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给我一个可以怨恨他的结局。”
云中君的身体僵住了。她深吸一口气,没有说话,也没有答应,只是将旁人的一切注目均抛在了脑后,看着朝夕。
“而我,会将火,还给……”朝夕缓缓闭上了眼,苍穹之中火焰动了动,漆黑的漩涡游移着,早已来到云中君的面前。
神族少女没有说话,她看了朝夕一眼,抬步踏向那旋转的黑洞,神女的面容也被她抛向脑后了。她的步伐稳定已极,慢慢步入黑暗之中,身后的光亮渐渐消失,黑洞缩小了,整个漆黑寂静的空间中,便只剩下了她自己——
不,不是的!
她看见了……其他的东西!
虚无的黑暗之中,陡然亮起了两道乍眼的光芒,金色,与幽蓝色——然而它们并未显形。在那中间,似有一点青白色的光芒,若隐若现,不知何故,在她看见它的那一瞬间,它好似云气一般,眨眼间消逝而去。
云中君不及捕捉那道气息,可紧接着,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这一刻她终于定下了心,她明白她的猜测并没有错误。所谓的绝世异宝,只是随着她一同掉落在这个幻境之中,却莫名失散的东君的佩剑。而另一道,却是她曾在寒髓寻木处见过的命莲花枝。
不知何故,那命莲花枝看来与夕瑶赠与梦璃的青色树枝有些相仿佛,想来正是朝夕的本命花枝。
然而伴随着一个问题解决而来的,是更多无法解释的东西。为什么进入幻境之际,神剑会同自己失散,为什么又会掉落到这里,最重要的是……到底是什么人同海若一起,将这两样东西封闭起来,却引她进入?
会有谁知道她与东君的关系,神女口中所说的“另一个外人”又是谁?
云中君只觉得自己被一片巨大的迷雾笼罩住。
体内的阳炎受到神剑的牵引,渐渐汹涌了起来,其中一道金色的灵气像火光一般跳跃着,兴奋不已地顺着云中君身上散发出的灵力没入她体内。这过程快得连她自己都不曾反应过来,温热的灵流在她身体中来回流动,而眼前的空间只剩下了无边的漆黑,云中君一瞬间有些愣怔。
但事情似乎根本不给她反应的时间。
这一刻,漆黑的空间忽然产生了扭曲,如同一块破旧的抹布般抽搐着——这个虚无的空间,开始崩裂了!
巨大的危机感袭上云中君心头,似乎感应到她的不安,神剑与灵枝陡然间再度化形,空间的摩擦之际,一些刺耳而令人不适的声音传来,旋即又被吞没,能量的波动盘旋至云中君面前,却停住了——
由两枝扶桑组成的光幕,将它们生生阻挡在外!
云中君望着不住徘徊的命莲花枝,她手中持着神剑,回想起朝夕所说的话。如果可以的话,给她一个可以怨恨他的结局。
那命莲花枝盈盈颤抖了起来。云中君似有所感,空间的裂隙加大了,她伸手握住了炎波神剑,看着那黯淡的金纹在剑身上四处游走。她想起了玄霄破开归墟的那一剑。
“倘若可以的话,”她说,“我给你一个,可以杀了他的结局。”
她再无多话,一剑劈下,空间裂开了一个血红的口子,命莲霎时间游移而去,只一刹那,那血红的口子就关闭了起来。云中君最终没能看清那花枝是否进入了空间裂隙。那一剑之后,神女与她,再无消息。
动荡的空间壁四处飘移,云中君再无力气思考别的事情。不待她多想,一阵强烈的晕眩感将她彻底笼罩,她似乎被卷进了一个什么漩涡,天旋地转之际,眼前便什么都看不见了。
云中君的意识并未消失多久,她更不曾陷入真正的昏迷,当她再次睁开眼时,适才所发生的事竟然还深深印刻在她脑海中。
鲜红的大地与受刑的神女,空间之中的神剑。
明媚的阳光一瞬间刺入眼中,云中君下意识地抬袖遮了眼。然而只这一下,便足够她看清一些该看见的东西了!
海洞之前的一大片白沙滩上,全是茫然而立的,形形色色的人,云中君记性不差,见得一些却是适才进洞的人,入耳时,诸如“发生了什么”“我怎么出来了”这类话语络绎不绝。而在她的不远处,琼华三人与蜀山的五人同样一脸迷惑,似乎不曾反应过来发生了些什么。
难道是因为她取走了神剑,所以进入海洞的人俱被传送了出来?
“……小师妹!”
她的师兄姊之中,最先反应过来的却是夙玉。云中君看向她,却发现她冷清的神色间现出惊讶,紧接着转头去看四周,脸色十分不好看。
她心中奇怪,再去看玄霄与云天青——怪的是,就连平时一副吊儿郎当样子的天青师兄都一脸郑重,更不用说一向严谨的玄霄了。
这是怎么回事?
云中君随着他们的视线望向四周,却见海滩上的大片人,竟都目视着自己,眼中散发出贪婪的光。
她心中蓦地一凛!
“你们看,那黄毛丫头身上那道金光……”
“那么浓郁的灵气,莫不成宝物给她拿着了?”
“咱们不然……”
云中君低头,这才发现自己身周竟环绕着一道金色的光芒,光芒之中,散发着神剑浓郁的灵魄神氛!
……呵!
无怪会引起这些人的贪念。
云中君面上现出冷笑,负手将神剑取出,长剑一挥,声音如沥冰雪。这一须臾间,便见有两人走了上来,其他人均紧张而跃跃欲试地盯着他们,其中一人展开一个和善的笑,道:“小丫头,方才你那灵光已被这么多人见到,众矢之的,不如将宝物交出来吧。”
人多壮胆,他们的架势也大了起来——可这却碍不到云中君。
她甚至连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淡淡道:“尔等污秽之手,沾染炎波神剑,岂非玷污了我兄长尊贵之名。”
另一人道:“我管你什么狗屁的兄长,你当我们这么多人摆设吗?”
此时前一人却笑眯眯地道:“小姑娘,你手上拿着那宝剑,却能抵得过我们这许多人?你也莫坚持了,交出宝剑,我们就放你平安离去,如何?”
云中君道:“好啊。”她挥手召出两枝扶桑,笑吟吟地走近那人,蓦地神色转冷,两道光芒骤然形成光罩,将那二人弹得老远,好不狼狈。
但听她冷笑道:“给你们,你是脑子进水了吗?本座兄长的佩剑,岂容凡尘蝼蚁染指!”
那两人的脸色大变,先前那笑脸人的脸色青了又红,红了又青,最终怒道:“哼!黄毛丫头,你倒是好大的架子,真以为自己是个神仙了?今儿不将你拿到的宝物交出来,休想生离此地!”
锵地一声,两人拔剑而上,云中君立在原地并不动弹,眼见那剑尖便要刺中自己,却只微微露出冷笑。
“叮!”金铁交击之声!
但见一人,素衣玄发,持剑立于云中君之前,竟是玄霄!
便在一侧,云天青与夙玉缓缓走来,前者谑笑道:“想动我琼华小师妹,你们可要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啊。”
云中君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方才她看似冷静,实则紧张万分。她身上功力全无,全靠神剑剑意护住己身,但无人操控的剑意毕竟不比人为控制,若被人瞧得破绽,说不得她也只得动用本命阳炎,大伤一回元气。
此际玄霄三人护住她,却是令她放下心来。
云天青的话听来随意,内里的分量却令人不敢轻举妄动,更而且玄霄此刻傲然而立,手中羲和怕是正待那不识趣之人上前喂招,一时间,在场诸人惶惶然相互对视,虽万般不愿,亦只得压下那蠢蠢欲动之心。
一时间,风潮匀静,暗流悄涌。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天上的云也来来去去了几多,忽听见哪里有人的声音响起:“咱们人多,怕他什么?”
众人仿似被这么一句话给点醒了,蓦地望向琼华这四人。
只有四人。
琼华威名虽有,可来到这里的人却集中了一整个修道界的人,许许多多的侠客与修道者,琼华派就算再大的能耐,还能把他们每一个人揪出来算后账吗?
说不定还能浑水摸鱼,捞到点好处……
念头至此,场中大部分人的视线重新回到了云中君身上——被注视的人心咯噔一下,猛地沉了下去。
看来今日当真是……凶多吉少。
不知哪里传来的清脆的拔剑声,一片相同的声音随之响起,便有那心急鲁莽之人率先而上,带动了一片人纷纷而动,适才平静的海滩之上,转瞬间竟是一片杀伐声。剑光弥漫间,琼华师兄妹三人却怡然不惧,将云中君合拢在中间,不慌不忙地挡剑。
望舒寒光冻体,羲和烈芒四散,云天青纵无绝世神剑,修为却也不差,那些散修侠客的刀剑虽多如过江之鲫,却纷杂庞乱,破绽比比皆是。
然而,饶是如此,他们的数量上依旧占了绝对优势,片刻之后,功力较差的夙玉与云天青便略显不支。
云中君有些茫然地站在三人的保护圈中。
她的目光慢慢飘远,一眼扫见那些蜀山弟子站在一旁,那谢姓男子正冷眼旁观。她的目光又移回了身周的师兄姊身上。
繁多的仙术剑诀之中,夙玉的发髻微微显出些凌乱,云天青也不再似过去那般吊儿郎当,全力应付诸多剑招。
玄霄依旧持着羲和。云中君只隐约见到了他的侧脸,眉目坚毅如昔,神剑在他手中光华如炽,异彩涟涟。她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垂下眉目。
这三个人为什么帮助她,自己又怎生不知晓。
她异宝在身,已引起众人的注意,但是此刻她还是琼华之人,倘若他们护住了她,这宝物想必就落入琼华囊中,虽则在海洞之中,他们已对自己生出了怀疑,但她云中君毕竟是在太清门下明明白白挂了个“夙云”之号的,他们的正牌小师妹。
这确然是他们的目的。无论自己想法如何,她的背景终究有太多蒙尘之处,令他们难以信任。
说到底,她之于这幻境,原只是一个浮萍无根般的存在,没有来历,没有亲人,无论做任何事都不可能使人确信她是一个存在着的,有着弱点的活生生的人。
她与这些人,在和平的表面遮掩之下,本就互相有所图谋,正如她此来,不也是为了夺取羲和剑吗。
若是她出手相助,或许他们三人便可成功带着她逃出,可神剑本是东君所交与她,不应落在普通人手中,与其之后为了不交出神剑而与琼华决裂,倒不如……
云中君抬眼看向玄霄,纷杂的剑气纷纷向他袭来,却被羲和烈芒一一荡开,然而他的身上已或多或少有了些伤痕,攻击他的人太多,受伤在所难免,只得避重就轻。
这或许将是她做下的事中,唯一一件令她自己也分外不齿的事,可是世事正是如此,令人无可奈何。纵使背负他人的怨恨,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又一道激烈的剑气向玄霄飞来,攻击他们的诸多修仙人士中,确也有这般修为精纯者。眼见那道剑气即将及身之时,云中君忽然飞身而上,堪堪挡在玄霄面前!
她转过身去,一阵剧烈的痛楚自背上袭来,云中君眼前猛地一黑,往前踉跄了一步。她隐约感觉到自己撞到了什么,紧接着,又有更多的疼痛包裹住她。云中君深呼吸数次,勉力抬头向着玄霄一笑,依稀间,她看见他的脸上有片刻的怔忪。
机会……来了。
下一刻,金色长剑如同电闪一般窜出身体,直刺玄霄的右手,云中君以生平未有之速度将本命阳炎集中至手上,蓦地抓向羲和剑的剑柄!
愣怔之下,玄霄的反应慢了半拍,当他明白过来云中君竟是在夺取羲和剑时,已然晚了半步,羲和剑已落入云中君手中。但见她向后退开,身上的白衣已被血染得鲜红,唯有一双眼定定注视着自己,个中内容,复杂难言。
然而紧接着,陡变突生!
云中君手中的羲和剑发出一阵奇异的嗡鸣,随即亮起一道异色光芒。一股沛然大力自云中君手中传来,羲和剑竟生生自云中君脱出,径自回到了玄霄身边!
云中君一愣,惨笑一声,闭上眼。
都到了这等地步,却还是没能成功啊。
模糊之间,她似乎听见夙玉不能相信的质问,似有刀子一般锐利的目光投在了自己身上。
云中君睁开眼,平静地望向前方。无数锐利的剑锋在这间隙刺向了她,神剑紧急地回护了过来,她却仿似半点也未察觉到一般。
纷杂的喧嚣声里,她看见了玄霄不能相信的神情,看见了云天青冷静刻骨的表情。
“你到底是谁,从哪里来?”那个如今仍是少年人的人问道。
他说我知道你不一般,从你出现在思返谷开始,就知道了。可是,你要提前离开了吗?
云中君心中骤然一痛。却未曾回答。
解释不了,那就不解释了罢。
刀剑在她身上划出艳丽的血花,她却仿佛无知无觉一般盯着前方,眼神如同无知无觉的鬼魂一般没有质地。
神剑金色的光芒骤然亮起,自她身边开始,向四周扩散。
遍地的金辉如同温暖的阳光,漫过整个海滩,云中君不愿再去看云天青,双目定定凝住在玄霄的位置。神剑的光芒将一切刀兵仙法焚烧殆尽,云中君一步一步地走上前去,玄霄正被生生缚在原地,眼神灼烈地盯着她。他看起来异常愤怒,抑且不甘,但云中君的眼中再看不到其他了。
她已经失去了自己的视力,听觉甚至一切感官,金色的鲜血自她嘴角流下,但她仍撑着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缚住玄霄的光团如同黑夜中的一缕火焰,她摸索着那仅存的一丝热力,蹒跚着向前走。
不能倒下,若倒下了,她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云中君只觉得自己像是漂浮在空中,没有了重量,没有了形体,强烈的不甘涌上心头,她凭着仅存的直觉往前倾倒下去。
然而已经没用了。
最后一丝触觉终于消失殆尽。
在不甘的余波散却之后,她的世界彻底陷入了黑暗。
时隔一年的更新啊……我必须尽快完结>_<剧情真心简单啊但是要写出来太磨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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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二十八、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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