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五岁》方翀

3、很多小问号

　　薄薄的晨雾穿过方宇的身体，夏日里为时不多的清凉，让他惬意的微微眯起了眼睛。天色亮的很早，这个时辰街道上空空荡荡没什么人，他骑着车在晨雾中自由的穿行着，在经过一个十字路口时下意识的刹车停了下来。
　　一辆电动车“呼”的一下从他旁边快速驶过，方宇愣了一下，站在路口短暂停留了会儿，低头拨了拨车铃，拨片清脆的撞击声回荡在空气中，他骑上了车子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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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靠近学校，越能听见学生们混杂在一起的读书声，校门口一辆辆车子像一条条沙丁鱼有条不紊的涌入进去，方宇夹杂在其中，骑着车子来到车棚，想了下，推着车子在车棚深处停了下来。
　　当方宇踏上一层层楼梯转弯走到班门口时，班里面已经坐满了人,在“嘈嘈切切错杂弹”“永和九年，岁在癸丑”夹杂着些“abandon”的读书声里，学习委员高晓蓉高傲的仰着头看着他，扶了扶眼镜抬手看了看表，侧过身示意他过去。
　　方宇心里“切”了一声，面无表情的穿过宽宽窄窄的过道，在第五排靠窗的位置停了下来，他朝里面的位置看去，桌子上整整齐齐一排书和卷子，座椅的位置却是空空荡荡。
　　方宇愣了一下，将书包塞进桌子里坐了下来，从书立中间抽出语文书摊开，转头又看了一眼左边空荡荡的位置，漫不经心的读了起来。
　　刚读了没一会儿，整个校园响起了早读的铃声，班主任老何整着头发不慌不忙踱进了班里晃悠着，方宇若有所感的抬头，看到了站在班门口神色有些狼狈的杨成。
　　他好像没怎么见过杨成狼狈的样子，印象中杨成总是一副淡淡的、胸有成竹的神情。
　　方宇低下头，课本上的字一个个模糊不清起来，他大声读着书，却不知道读的是什么内容，直到感觉到杨成一步步走进了教室，轻轻停在了他的旁边，班里所有的视线似乎都集中了过来，他念书的声音停顿了。
　　“帮我把语文必修四拿过来。”
　　杨成的声音依旧是淡淡的，听不出什么起伏。
　　方宇侧过身很熟练的抽出了杨成的书，避过杨成的视线递给了他。
　　杨成动了下喉结，接过书停了一下，不太熟练的说了句“谢谢”。
　　方宇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看着杨成转身走到了教室外，老何捏着粉笔背对着自己在黑板上轻轻写下了“迟到：杨成”的字样，自己内心某个地方突然松动了下。
　　清晨的薄雾在太阳光下彻底的散去了，方宇微微遮了下从窗户外折射到自己脸上的光块，读到了李商隐的《锦瑟》。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玉暖日生烟。”
　　他视线穿过前排一堆堆的书立，在窗口的一角瞥到了杨成的背影。
　　他突然想起了自己不知道在哪本书上看到过的一句话。
　　年少时的喜欢，总是来的很简单。
　　去的也突然。
　　他在心里默默加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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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读过后的时间让方宇有些头疼，平日里玩的不错的猴子和站长带着诡异的表情从后几排无声摸了过来，尤其是站长更是一脸的兴奋：“哎，宇子，怎么回事，杨成今天破天荒头一次迟到吧…你没看老何的脸都黑了，前几天还在班里强力打击迟到现象，结果他的宝贝第一就撞上了……”
　　站长本名姜文轩，总是神奇的掌握着学校里老师学生各种角度刁钻的小道消息，因为热衷于在朋友间分享各种清奇的资源，而被大家亲切的赋予爱称“站长”。
　　“我怎么知道。”方宇不想理他，敷衍了一句。
　　“走吧，一起吃饭去吧，杨成是等不着了，估摸着肯定要进办公室挨训……”
　　一旁的猴子一脸幸灾乐祸，他本名侯英杰，因为长得瘦又好动，上课热衷小动作被罚站是家常便饭，就得了这个外号。
　　方宇颇为无语的瞅了他一眼，猴子立马端正了神情，揶揄道：“得了，你俩好的都快穿一条裤子了，我就随便这么一说，赶紧去食堂吧，一会没饭了都。”
　　方宇点了点头，正准备走时杨成拿着书走进了教室，方宇刚站起身顿了一下，等杨成走了过来走到后排给杨成让了位置，犹豫了下还是问道：“要给你带饭吗？”
　　杨成走进位置里将书放回了原本立着的地方，听到方宇的话侧过头来，似乎有点意外，他目光在猴子和站长身上扫了一下，扶了扶眼镜：“不用了，老何要请我去吃饭，顺便谈谈心。”
　　方宇、站长、猴子：？？？
　　还有这种操作？
　　方宇回想起昨天在办公室被老何破口大骂了十几分钟然后跑去超市买面包吃的悲惨情形，脸色有点不太自然。
　　“那我们就去吃饭了啊，你好好谈心……”
　　一旁的站长搂过猴子和方宇，表面笑哈哈对着杨成说道。
　　杨成点了点头，突然冲着方宇笑了笑，方宇看见后愣了一下，也抿起嘴不自然的假笑了一下，转过头去，和猴子站长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是一脸便秘的神情。
　　三人沉默着出了班门口，等走远了些，猴子突然小声嘀咕道：“他不是老何在外面的私生子吧……”
　　“得了吧，你要是能回回考年级前几，老何能把你供起来上香。”一旁的站长冷不丁回了一句，脸色有点复杂：“突然也有种想要认真学习的冲动……”
　　“别谈学习，伤感情，伤感情……”方宇连忙制止了站长，昨晚物理十三页一整夜的情形还历历在目，想起来头就有点疼。
　　没由来的，三人齐齐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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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排着成群队的食堂里，方宇和猴子站长坐在一个角落里边吃边聊着，猴子和站长在激烈讨论最近比较火的一款游戏《英雄联盟》，方宇不时插上几句话，三人一起玩过不少次，不过方宇倒没他们两有那么大兴趣。
　　“嘿，方宇。”
　　方宇背后突然有人拍了方宇一下，方宇其实听声音已经认了出来，转过头去一看果然是扎着双马尾的陈蔓。
　　“好巧……”
　　方宇慢吞吞的将嘴里的包子咽了下去，敷衍的表演了下惊讶，打了个招呼。
　　“食堂总共也没太大……”陈蔓不以为意，看了眼一旁表情又诡异起来的猴子和站长，笑着问道：“你朋友？”
　　“是是是，我们都是方宇的好朋友……”没等方宇回答，站长已经站了起来，十分社会的伸出了手：“我认识你，隔壁班的陈蔓是吧，我叫姜文轩，旁边班的，认识一下……”
　　“……”
　　方宇此刻很想装作不认识他的陌生人。
　　“下次吧，我们回教室吃了，方宇，拜拜。”陈蔓干笑一声，十分熟练的避过了姜文轩的殷勤，扬了扬手里的包子豆浆，拉着身后一个长发女生的手一起走了。
　　那个人就是什么嘉嘉吧……
　　方宇心里想着，和陈蔓挥了挥手，没想到陈蔓刚走两步又突然转过了头：“对了，今天中午有事吗，为了你昨晚的表现，中午请你吃大餐……”
　　“我……”
　　方宇着实惊了一下。
　　“千万别拒绝，我走了……”
　　陈蔓冲方宇眨了下眼睛，不给方宇说话的机会，直接溜走了。
　　这什么人啊……
　　方宇顿时觉得头有点大，拿过豆浆喝了一口，一抬头看见站长两眼发光的看着自己，差点没呛到：“你干嘛，什么眼神？”
　　“可以啊宇子，深藏不漏啊，快老实交代，你们昨晚干什么了……”站长姜文轩一脸猥琐的搓了搓手，厚颜无耻道：“咱们可是好兄弟，我看她旁边那个杜嘉嘉还行，能不能介绍给我？”
　　“滚你m的……”
　　方宇笑着踢了姜文轩一脚，姜文轩也不恼，只死皮赖脸喊着“求介绍”，这时旁边的猴子侯英杰突然叹了口气：“女人，都是邪物。”
　　方宇、姜文轩：？？？
　　方宇看向猴子的眼神突然复杂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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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宇吃完饭回到班上时，杨成已经坐在了位置上，低头预习着第一节数学课的内容。方宇无精打采的抽出数学课本看了两眼，还没上课就有点困了。
　　一定是刚才吃的太饱了……
　　方宇这样想着，打了个哈欠。
　　杨成有所察觉的瞥了方宇一眼，刚好方宇也习惯性的往左边看了一眼，两个人恰巧对上了视线。
　　对视了有一秒钟，两人飞快的移开了视线，杨成低下头去翻书，方宇目光移向窗外伸右手挠了挠头，都陷入了尴尬的沉默里。
　　最终还是方宇犹疑了一下，主动开口打破了沉默：“今天上午怎么迟到了？”
　　杨成翻书的手顿了下，刚想张口说点什么，上课铃声已经响了起来，只好淡淡说了一句：“上课了。”
　　方宇挑了下眉，转回头看向黑板，心里却是缓缓松了口气。
　　他左手托着腮帮子，强打着精神听教数学的陈老头在上面吟唱着催眠曲，听了有一小会儿，他昏昏沉沉听见左耳边杨成断断续续的小声说道：“其实昨天我想了想，上网查了下……虽然我很确定我不是……但我不觉得这种…有什么问题……”
　　方宇一下大脑醒了过来，刚开始听着还有些感动，不过慢慢察觉到不对:大哥，你怎么敢在老陈头的课上，不带一点遮掩的对着我说话……
　　方宇快速瞥了一眼讲台，见老陈头还在慷慨激昂的讲着，应该是没看到这边，微微低下头压着声音说道：我明白你意思，我也想了想，觉得之前太冲动了，可能还没太明白什么是喜欢……”
　　一只粉笔头带着老陈头的不小的手劲精准的砸到了方宇的头上。
　　方宇：……
　　他身体顿了一下，自认倒霉，刚装作一副无事发生认真学习的模样看着黑板，杨成又凑过来说道：“那…我们就当之前那件事没发生过？”
　　大哥，你这也太明显了啊！
　　方宇吓的内心一跳，等了半天却也没见粉笔头，他抬头向老陈头看了一眼，发现老陈头注意力不在这边，急忙压低声音快速说道：“行，就当这事过去了……”
　　又一颗粉笔头精准的砸在了方宇的头上。
　　方宇：……
　　今天老陈头吃错药了吧，砸的这么痛……
　　方宇咧了下嘴，心里已经想要亲切问候老陈头了，脸上还要装作一副认真而卑微的模样。
　　这时，只见杨成又缓缓凑了过来，顿了一下，轻轻说道：“嗯，好好听课吧……”
　　方宇：……
　　方宇还没来得及作任何反应，老陈头已经以平时去超市抢鸡蛋的迅捷步伐冲了过来，像掂小鸡仔一样掂着他的耳朵疼的他站了起来。
　　“一次两次当耳边风是吧，给我站出去！”
　　方宇弯着腰捂着耳朵，侧头看着旁边安然无恙一脸淡然的杨成，脑袋里有着大大的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