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你是我一生看不尽的风景 ...
-
——我看过很多地方的云，行过很多地方的桥，喝过很多地方的酒，但只爱过一个正当年龄的人。
·
一抹白光在灰暗的星空闪过，很刺眼，但是只是一闪即逝。
斑驳的老墙根和钢筋铁林隔街相对，一座古桥，一条微波粼粼的长河。路上车水马龙，拥挤成长龙，停停走走。公车上坐着的人将头倚在车窗上，有些疲倦而散漫地望着那座古桥、那条河，还有那边小巷里的铺满青苔的青石板路，车子移动了，他的视线又掠过夜色灯光下层层花枝簇拥古老酒坊。
再往前是成片的玻璃橱窗，堆在橱窗里的玩偶娃娃、塑料人模、琉璃瓷器。
那个公车上的人突然睁大了眼，像是不可置信。
他不由自主地将手和脸贴近车窗去看。
车子已经开过去了，将昏暗的街道甩得老远。
大冬天，街上行走的人群都穿着棉袄、羽绒服或者大衣，寒风低温总是让冬天边的很难熬，尤其是迎面刮来的如刀子似的寒风。
但是却有一个穿着单薄的白袍的少女蹲在老酒坊前托着下巴看了好久，她有着一头很特别的白色长发，发丝柔软，且一点不显突兀。
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只是蹲在那里。
奇怪的是，没有人注意到这个身形单薄的少女。
“璃。”有人轻声唤道，如若耳边私语。
蹲着的零璃歪了歪头，第一时间扬起脸，满眼的笑意。
麻仓好的身影仿佛是一眨眼间出现在她身侧的，毫无预兆，身上的披风随着寒风猎猎作响。
他伸手将地上蹲着的零璃牵了起来，随后将一罐发热的奶茶放进她的手心。
“你该不会是想要酒吧？”麻仓好注意到零璃一直托着腮发呆望着的老酒坊，老酒坊里飘着酒香，是一种很特别的味道。
“不是。”零璃笑眯眯地说，用手掌玩着那罐奶茶，微微弯起的眼角泄露出几许狡黠，“不过我们今天或许可以讨到一杯绝世好酒。”
“绝世？”麻仓好挑起眉，眉眼是一种让人惊艳的美。
零璃在唇前竖起手指，指了指老酒坊，声音很清浅，“千年难遇。”
麻仓好有些疑惑地偏了偏头，顺着她手指所指的方向又一次望向那个老酒坊。
正在这时，老酒坊里亮起了一盏灯，橘黄色的灯光顺着窗缝漏了出来，极为温暖，也在窗上剪出了一个干净的侧影——与此同时响起了一个声音，安静如若那夜间的独自摇曳的烛火：“殿下，既然来讨酒，不如进来一步说话？”
零璃轻声笑了起来，望着麻仓好的神情就像是在说“你看吧”。
她拉着麻仓好往老酒坊里走，青石板路深一块浅一块的，院子里尽是盎然的植物，和低温的冬季格格不入、别有生趣。
门开了。
一个安静的少女正坐在方方正正的木桌前，桌上摆着两个酒杯。
她小巧的脸上戴着一副眼镜，“竟然会和殿下在这个世界相遇，真是出乎意料。”
“八怜在这个世界寻找东西吗？”零璃和麻仓好在木桌前坐下。
“准确的说，寻找食材，殿下。”八怜——隳之烹饪师。她腼腆而温柔地笑了起来，眼角隐约泄露出一些暗光，“有新菜式，殿下要尝一下吗？”
“……”零璃眨了眨眼，微笑，“你说呢？”
八怜似乎是考虑了一秒，最终只是腼腆而文静地笑，“今天两位殿下想喝什么酒？”她说着把桌上的两个酒杯推到了零璃和麻仓好面前。
麻仓好用手指垫了垫酒杯。“两百年。”他说了一个词。
八怜微微一怔。
零璃的面若火烧，唇角轻轻地扬了起来。
八怜微微摇了摇头，眼中含笑，“殿下，这可是秀恩爱啊。”她用手在桌面上横着一抹，桌面上就出现了一个行李箱。而行李箱里——八怜轻松地打开上面的锁，露出里面摆着的瓶瓶罐罐，有些是玻璃瓶，有些是陶瓷瓶，有些是土陶罐，还有些不知材质做的瓶子，都盖的严严实实的。
她的神态宁静而专注，先是从行李箱里挑选了两个玻璃瓶子放在桌面上，里面装着的液体极少。八怜的手不大，但是手指格外细长，所以端着调酒杯时也格外好看。她将一个小小的土陶酒坛取了出来，一开盖就飘出了极为好闻、浓烈的酒香——那是上等的陈酿，经过时间的洗礼，色浓味醇，发出诱人的味道——八怜倒了些许在调酒杯里，酒坛里的酒是琥珀色的，透明澄澈、纯净可爱、赏心悦目。
零璃挑起眉，偏了偏头，并不评论。
紧接着八怜把那两个用不同颜色玻璃瓶装着的液体缓慢而均匀地注入调酒杯，又洒了两滴用玉瓶子装着的不知名材料——最后她将装着调过的酒的酒杯向上抛起、掉落、又抛弃——竟然是一滴都不洒。
八怜将调酒杯里的酒给零璃和麻仓好面前的杯子注满，酒香诱人，眸子明若星辰，“两百年。”
两百年相守。
“好歹也是两百年，不如来个交杯？”正在两人要品尝那杯酒时，一个女子轻笑道。
“柒倩茜，你难不成也来这个世界找食材？”零璃笑了，即使不回头也知道那个女子青衣薄纱，青丝绾起，眉眼七分笑的模样。
柒倩茜肩倚着门，发如鸦青，肤赛初雪，目似秋水，唇若点绛，珠玉般凉润的手指更是握着把羽扇，形态风流，飘飘欲仙，“殿下说笑了，小女子可不似殿下这般逍遥自得，身为臣下，自然是为陛下分忧解劳来的。”
“这里附近的时空么？”麻仓好倒是颇为好奇地问了一句。
自然是这附近的时空，因为他们所在的世界显然极为稳定。
“殿下感知力非凡。”柒倩茜嘴角噙着标准的微笑，“但不知这合卺酒喝还是不喝？看这天色已晚，若是耽误了二位殿下饮酒良辰吉时，八怜姑娘怕是要一杯毒酒赠与小女子了，那时小女子可真就冤枉大发了。”
一旁听着的八怜推了推眼镜，不发表意见。
“良辰吉时么。”麻仓好的唇角掀了起来。
“看来马上要零点了。”零璃的指尖点了点酒杯。
两人相视一笑。
“合卺酒？”麻仓好问了一句。
“合卺酒。”零璃回答。
两人也并不矫揉造作，更不用说尴尬羞涩了，端起酒杯手臂交叠，合卺礼成，零点零分零秒，两百年结婚纪念日。
“绝世美酒。”麻仓好将酒杯放下时说。
两百年——他们已经成婚两百年了。
一杯酒名曰两百年，一生情何惧他人言语。
那一年白鸽扑腾着翅膀，风铃摇响了铃铛。
那一年天空碧蓝如若明镜，连风都像是在回旋歌唱。
那一年纯白的王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那一年酒红长发的少年殷红的唇角带着一抹惊艳的浅笑，黑眸明若星辰。
那一年白发如瀑的少女面若桃花，倾尽一世温柔。
以王冠为证。
从结下契约到二人分离，从转世轮回到再次聚首。
两百年的时光像是沉在酒里，美味得妙不可言。
两人的面颊登时被一杯酒染红，格外地美。
一旁的柒倩茜永远都是笑容浅浅，不急不躁地模样，“八怜既是送了‘两百年’为贺礼，想来臣也不能落后于她，不知可否向二位殿下要发丝一缕。”
“这是要现一把手艺了。”零璃取笑柒倩茜，却只是单手托腮一副等待的模样。
麻仓好倒是没什么犹豫，随手就是酒红长发一缕剪断，和零璃的一缕白发给了柒倩茜，似乎毫不在意这种东西交出去可能造成的危险。
柒倩茜笑吟吟地打量了麻仓好一眼，接过两段头发，收起她的羽扇。两段截然不同颜色的发丝交缠在一起，在她的手中交缠编织，短短数十秒的时间，她珠玉般的手指动的速度难以想象地快，幻化成了无数个虚影。
“百年同修已成，愿二位殿下千年同袍。”她将两人交缠的发丝编成的两个精致的同心结交到两人手中。
“好手艺。”零璃笑眯眯地评价。
他们将同心结分别挂在腰间，坦然面对柒倩茜促狭的目光，手牵手向外走去，交叠的影子拉得很长，倒是把柒倩茜和八怜两人都丢下了。
“二位殿下越来越旁若无人了。”柒倩茜倚着门笑。
“你见过他们旁若有人？”八怜一边收着她的瓶瓶罐罐一边说。
“一杯‘两百年’？”柒倩茜回头看了一眼，问的问题有些让人不知所云。
“两百年女儿红，两百年情花汁，两百年倾心泉，两百年人鱼泪。”八怜回答，像是很清楚柒倩茜是在问什么。
“下次你该不会想送个‘三百年’吧？”柒倩茜挑眉。
“可以考虑。”八怜关上她的行李箱笑了，“三百年桃花酿，三百年诚心果，三百年三生泉，三百年海妖心血。”
“你那箱子有什么年份没有的？”柒倩茜摇了摇她的羽扇，有些无奈。
“要什么没什么。”八怜提着行李箱走了。
“每次你都这么说。”柒倩茜看着八怜又踏上了寻找她想要的东西的旅途，转眼也消失在这条街上。
老酒坊内的灯暗了。
坐在古桥桥栏上的零璃朝河里丢着小石头。
突然，她动作一顿，偏头笑眯眯地注视着麻仓好。
“怎么了？”麻仓好的眸子里印出了她的模样，永远是那样十六七岁的少女。
“我只是想起玖落在院子里埋了一坛上好的女儿红，她酿的酒都是醉生梦死的极品，我们去偷来尝尝吧。”零璃笑容满面地说，一脸狡黠、一脸志得意满。
麻仓好挑了挑眉，只是说：“好。”
千言万语抵不过这一个好字。
温柔像是从一声答应里倾泻了出来，偷笑着两人。
你说什么都是好的，你想做的他都愿陪，你去往何方都是他的归属。
这一世猖狂，他都愿意与子同袍。
·
——我看过很多地方的云，行过很多地方的桥，喝过很多地方的酒，但只爱过一个正当年龄的你。
——与你一杯合卺酒，百年同修，千年同袍，万年同行。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你是我一生看不尽的风景
